【冯家花园——猪脚昔日长期滞留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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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成都已经进入了夏天。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艳阳高照,在这个阴天频繁的地区实在难得,连知了的叫声中都充满了亢奋。
十一点二十四分,伍萧墙坐在教育局对面的对又来小吃店喝完了碗中最后一口汤,瞄了一眼餐桌上沾满灰尘的餐巾纸,就着这口汤“咕嘟咕嘟”漱了几下口,往肚子里一吞,然后右手朝嘴上一抹,紧接着左右手互握,用力几搓。
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确定方圆一千厘米内无人注意后,两手作拍灰状,往衣服上一掸——顺利完成了嘴角的油分子经由双手输送到衣服上的全部程序。
“穿深颜色衣服的感觉,爽!”他嘴里无意识的罗嗦,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早从牙签筒子里拈出一根等在那里,“爽”字一出口,牙签已经化做出海的蛟龙,直奔门牙上的菜叶子而去,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边剔牙一边打望街上的女人,伍萧墙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充满了艺术气息连带万分享受的事情。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当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过程进行到第二十四秒的时候,上衣口袋里的二手直板手机骤然发飙: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菜菜菜………..
伍萧墙比划了一下右手第三根手指。除了王小丫这混球,纵观茫茫宇宙,就没有人会在这个令人极其心旷神怡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他恨恨的按下了通话键。
“哥,早上妈来电话说让我们晚上回家吃饭,可你关机了。我们下午几时回去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憨厚熟悉的声音。
“知道了,五点钟冯家花园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伍萧墙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慈祥的中年妇女。他深刻地知道,慈祥只是她表面的掩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生物,能让自己感到恐惧的话,那么答案绝对是唯一的。
笑话!小小一个教育局老胡有什么好怕?打打瞌睡也就过去了,权当吃碗宽面,他毕竟没有暴力倾向嘛!但是,一旦把老妈给惹毛了,就不仅仅是吃吃宽面就能过去的!一大篇语言生动,内容丰富的知心话之后,她老人家还爱用两个指头夹住人家身上的嫩肉用力一拧——新出炉的螺丝肉啊……想到这里,伍萧墙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了两下。
似乎有四五个周末都没回家了吧?每次都跟老妈找借口工作忙,还要辅导王小丫的功课,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吃上她亲手做的螺蛳肉喔!甩了甩脑袋,他将这些可怕的想法丢到一边,安步当车,施施然的向冯家花园方向走去。
冯家花园占地五百平方米左右,是一个拥有独立院墙的小四合院,因其院中有几株狗尾巴草而得名。
它位于信义区东北角,被川视宾馆及宝光寺重重包围,只余一条青石板小路曲径通幽,是为闹中取静翘课翘班的不二宝地。
此地原为信义区锦缎厂一冯姓职工的祖传私宅,后被其侄子冯丽皮借用,并最终将其变成了一个黑网吧。
冯丽皮,又名冯家丽皮,原名冯丽波,因其脑袋上铺天盖地的美丽头屑蜚声整个冯家花园。该小伙子性别男,现年二十有六,肆业于山西煤矿学院,外表造型和皮球基本接近,酷爱罗马复兴。
罗马复兴是一款老得掉嘴的经典即时战略游戏,掉牙的游戏跟它比简直就是小年轻。它推出的时间大概是在公元一九九六年前后,经过这一百余年的补丁重补丁,仍然以其独特的魅力被广大不长脑壳的游戏爱好者所热爱。
冯家花园机器很少,只有可怜的十六台。客源比较固定,大多是信义区排名靠前的罗马患者。由于网吧特有的自然地理环境以及良好的游戏氛围,冯家花园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空着的机器,诸如一般二般、阿猫阿狗之类只能站在后面作无稽之谈。每逢周末,这里更是人满为患,为了一个便于近距离欣赏高手打局的好位置,采用肢体语言交流的同志经常突破个位数。
伍萧墙和王小丫初次相识就在冯家花园高手区内。三岁上死了娘,说起来话长。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起因是冯利皮园长在浩方上网观局时,对人打了几个臭屁,不巧那人正是重庆老牌罗马站队梦之队的火药桶——胡乱一刀!
那胡乱一刀本就是个没事招事,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闻得臭屁更是怒不可遏,当场两人便通名报姓,互换了ID和密码,请了四个罗马名宿作裁判,下场放对单挑。结果冯家丽皮零比五被胡一刀随便生的儿子斩于马下。
照说赢了也就罢了,坏就坏在老胡还有个人来疯的毛病,得理就不饶人。他极尽讽刺打击之能事,大有把敌人批倒斗臭外加踏上一只脚的趋势:什么冯家花园这种水平必将垮杆云云,你小子这样的人品绝对木有小叽叽…………

垮杆为四川方言,垮的意思大家知道,杆的意思就是光杆司令,组合起来意思不言而喻。
只把个笨嘴笨舌的冯园长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泪花花儿在框框后头包起好大一坨。领导一秒钟也没耽搁,即刻命人修书一封,飞鸽传之于梦之队总坛,曰:本园中有一高手不日将前来报仇,屠尽贵队高手,望不佞赐教……
冯利皮这边厢下完战书,连忙磕磕绊绊直上教育局单身宿舍六楼,费时十八分五十四秒方才叫开房门。这还得归功于他的叫声实在过于缠绵悱恻,凄婉哀怨,让大半个教育局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让伍萧蔷隔壁的教育局同事不得不动了恻隐之心,用手枪电钻打开门之后把他放了进去。
一见伍萧墙,冯园长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某人酣睡途中被突然吵醒,自然是一万个不高兴,一脑门子黑线外带满眼都是圈圈。
冯利皮见国家安危和民族大义均收不到预期效果,只得使出终极大招:如果你不愿帮忙,别想再睡苗苗的床;假使你不愿当打手,我妈做的饭就别想再吃了;如若你胆敢抗拒,就不要想我以后帮你留机器…………
话还没说完,伍萧墙一跳八丈高: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真敢不拿我家园长不当干部啊?我必将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捍卫冯家花园的尊严!!
对于伍萧墙这种懒人来说,冯家花园就是他的第二故乡。有爱玩的罗马,玩累了还可以睡,睡完还能吃冯妈做的美味!以上几条全都剥夺了,这不开玩笑嘛,那活一辈子人还有个屁的意思?
于是乎运动员进场,比赛采取五局三胜制,最终梦之队被血洗。具体打了几局伍萧墙是几记不起了,反正连续打了七天,甩翻(甩翻为四川方言,即放倒或打败之意)了六十八名梦之队选手未尝一败。这一战过后,梦之队在罗马的舞台上自动除名。
由于宣传工作很到位,这场名誉之战弄得是满城皆知。开战之时,围观的人就挤满了高手区,随着战事一步步向有利的态势发展,那更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十六岁的王小丫凭着一米八零的身高,过硬的身体素质,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连续七天坚守阵地。因为担心别人在午饭时抢了位置,他直接把中午这顿给忽略了。
打到第七天结束的时候,伍萧墙终于对这个每天带着两个馒头聚精会神观战的小家伙有了一丝好奇:“小朋友,你不上学吗?”
其时王小丫正满眼星星的看着自己的偶像,星星产生的根源一半出自崇拜,另一半是由于长期蹲点,导致营养不良。这时候乍闻平地一声春雷,可怜的小家伙高兴得快找不着北了。要知道伍萧墙在冯家花园,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不爱说话,基本上每天只会说两个字:结帐。
王小丫赶紧按捺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用磕磕巴巴的声音回答道:“这,这个里,里面的知识,比,比上课学的有,有意思的多。”
呦,还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既然已经破了处,小王同学第二次的回答显然流利了很多:“我,我叫王小丫,我爸和我妈管我叫王洋。”
这回伍萧墙总算把身子转了过来,他将右手食指竖起向左边晃了两晃,眼睛一翻。
“继续”二字尚未出口,小王同学察言观色,准确无比的理解了老大的常用肢体语言,忙接口说:“王洋是我老爸老妈给我起的大名,有回我上网看到一百年前有个著名的女主持人,名叫王小丫的,我很喜欢,就改了这个名字。反正这世界上的人原是没有名字的,叫的人多了,就成了名。”
说完了感觉到机会难得,又临时加了句“那,那个,墙哥,您能不能教我打罗马啊?”
这年头,这么机灵又有个性的青年可是不多啊,一向不喜和人打交道的伍萧墙轻轻点了点头。
“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落枕。”后来王小丫问起他当年如此好相与的原因时,某人很严肃地说。
十一点四十五分,伍萧墙刚刚推开那扇红色的铁门,便听到一个无比惶急的声音:“冯丽皮,赶快来兵,九点钟方向,救我的兵房,快!快!快!”
跨进客厅,一颗青筋绽起的大脑袋第一时间映入眼帘,不是王小丫还有哪个?
察觉到门口的异样,大脑袋由于条件反射往门口瞟一眼,兄弟两个的目光便在空中交汇了。
没有丝毫的不妥,一个翘班的混混和另一个翘课的小混混邂逅得是如此的顺理成章,如此的浑然天成。接下来发生的就乏善可呈了,兄弟两个跟冯家花园园长冯丽皮等同志发扬一不怕死,二不怕累的工作作风,混战至日薄西山,筋疲力尽,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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