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情仇难解转道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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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情仇难解转道西
正说话间,远远的见羊肠小道上走来一行人马,似乎孱弱疲惫不堪,走得十分缓慢,又显得慌里慌张,待走近了,三人一看,这一行人,男女老幼皆有,面黄肌瘦,穿着古怪,一看就不是中原百姓,有的推着板儿车,有的牵着瘦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快到三人面前时,当前领路两个年轻的男子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又仔细打量了三人,挥手停止前行,走到人群中,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了句什么,老者点点头,挥挥手,两个男子又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了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队伍里发出一阵低低的交头接耳声,然后掉转后往回走。
胭脂哼道:“难道我们是会吃人的?怎么掉头就跑?”大步追上去。易水寒一把拉住,不悦道:“看这里死尸满地,任谁都害怕,你又去吓着人家?”胭脂斜眼看着易水寒的手握着自己的胳膊,戏谑的轻笑,易水寒忙松开手,一言不发回到楚涟面前。
楚涟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皱眉道:“唉,世道不宁,百姓多灾啊。”易水寒道:“看来西部边境已经交上锋了。”
楚涟道:“正是,听范大人讲,圣上已钦定赵光宁将军,即日领兵西进,估计此时已出京都。”易水寒笑道:“如此,是百姓之福了。这个赵将军,我也听说过,是个善骑射有谋略的好将才。”突然想起胭脂曾对白云说起太湖帮的木千友有大匹人马西进,太湖帮往日虽然不行大善,但也不做大恶,如今太湖帮落在木千友手里,这木千友欺师灭祖、追杀同门,又与白云勾结,非善良之辈,他率那么多人西进,只怕不仅仅是我的家产,太湖居东海之便,内运外航均与勾结,不缺金银,怎会劫我家财?只怕是白云另有打算,我要赶紧去看个究竟,于是对楚涟拱手道:“楚大叔,晚辈有些事情急着回相州,就此别过了。”
楚涟拍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险点忘了告诉你,前些日子有人到府上闹事,千杯不倒翁受了伤。”易水寒脸色一变,动作好快!忙问:“三叔伤势如何?”楚涟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无恙矣,有虚无道长陪着,好好休养即可。”听了这话,知道五叔也已到家,易水寒放下心来,这才接着问:“楚大叔可知是何人来闹事?”楚涟道:“太湖帮、昆仑派,还有白云、刘继初派来的人。”易水寒听得白云、刘继初两个名字,已知两位叔父曾将一些往事告诉了楚涟,也不多问,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加快脚程回相州。”
楚涟问:“贤侄不找尊夫人了?”易水寒道:“自然要找,待回相州见过两位叔父后再找。”楚涟心中愧疚,也不多说,点点头,道:“好,如此就别过了。”说着竟一鞠至地,易水寒大惊失色,慌忙扶起,道:“楚大叔这是何意,莫不是要折杀晚辈?”楚涟摆摆手,低叹一声“你莫多问,楚涟是无颜以答啊。你先去吧,日后,再说此事。”也不理易水寒,垂着头转身走了。
易水寒见他一摇一晃之间,身影已不见了,暗暗称奇,抬眼见胭脂正盯着自己冷笑,奇问:“你笑什么?”胭脂哼道:“我笑你白痴。”易水寒怒道:“姑娘,怎么出口骂人?”胭脂哼道:“忠言逆耳,我何苦惹你生气,只等你悔不当初的那一天吧。”易水寒见她神色严肃不象假装,问道:“姑娘有话不妨明说。”
胭脂却故意不理他,回头找马,哪知他们这一顿撕杀,马早已吓得跑了,易水寒见她不说话,心知她的脾性,最爱掉人胃口,若是坚持不理她,她便忍不住要说出来,偏不再问了,转身向集市走去。胭脂追上问道:“你又去哪里?”易水寒道:“你莫不是想步行回相州?”胭脂恍然,随他进了集市买马。
眼下已是傍晚时分,买卖商人都无心再交易,准备收拾回家,两人匆匆忙忙挑了马,卖马的年轻人见二人衣饰华丽是个有钱人家,故意抬高了价钱,胭脂因易水寒不理她,心中有气正愁无处发泄,顿时指着年轻人骂道:“小兔崽子,敢跟姑奶奶叫价?看我宰了你,一个铜板也不给。”年轻人却不怕她,大叫起来,易水寒知她故意刁难,但一心想着早早到达相州,懒得理她,随手丢给年轻人几两银子,上马就走,胭脂更加气得俏脸铁青,又无计可施,只好随后跟着。
易水寒踏进家门时,正听得五叔虚无道人在大声的嚷嚷:“那小兔崽子怎么还不回来,真是急着贫道了。”崔鹏陪着道:“五爷别着急,少爷兴许在路上因事耽搁了,左右这几天就到了。”虚无道人哼哼道:“因事耽搁?我看是被妖女耽搁了吧,老叫花倒走得自由,留我一人在这里,憋闷死了。”
胭脂朝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问:“你可是被妖女耽搁了呢?”易水寒略显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大步奔着声音而去,崔鹏一张素日严肃的面孔正忍不住为虚无道人而偷偷发笑,见易水寒进来,喜道:“少爷回来了。”
易水寒笑道:“五叔,可是崔总管待慢了您?”虚无道人哼道:“你回来了?他倒是未待慢我,一日让我吃五顿饭,我如今是每天除了吃饭没别的事了。”
易水寒大声夸奖崔鹏道:“这是好事,崔总管待五叔您上心,瞧瞧五叔,发福不少。”虚无道瞪眼道:“休得拿你五叔打趣,你回来便好,我走了。”
易水寒问:“五叔这么急是要去哪里?”虚无道人道:“去找老叫花去,不能让他一个人潇洒。”易水寒忙问:“是了,三叔不在家里吗?又是去哪里了?”虚无道人哼道:“他一个老叫花能去甚么地方?哪里有热闹往哪凑呗,听说西部打起架了,去看热闹去了。”
易水寒惊道:“侄儿在路上遇上楚大叔,他说三叔又添新伤,身体不适,怎么不留下好生休养,反而离去?”虚无道人撇撇嘴,道:“他是个倔骨头,享不得福,每天五顿饭不爱吃,自己愿意出门要饭,由他去吧。”胭脂依在门口掩嘴轻笑,虚无道人一眼她,不悦道:“你来作甚?”

胭脂摇曳着步入屋来,娇声道:“牛鼻子,你不喜欢我,我偏在你眼前晃悠,气死你。”虚无道人气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妖女,不知人家已经娶亲了吗,还涎着脸纠缠?”
胭脂的脸色果然有些黯然,睫毛忽闪着垂下来,很快又扬起来,娇媚的笑道:“牛鼻子,你不用奚落我,易郎是娶亲了,可是象易郎这么个优秀男子,有个三妻四妾又何妨?再说了,他那妻子,娶与不娶有何区别?牛鼻子,你不是一向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住嘴!”易水寒蓦的转过身怒视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射出逼人的利芒,象刀刃一样冰冷锋利,还夹带着一丝恼火、厌烦,“胭脂姑娘,此地离你的胭脂楼不远了,请自便吧。”
胭脂顿如跌落冰窖,脸色惨白,她瞪着双眼直直的看着易水寒,一字一字的问:“你说什么?”易水寒冷冷的道:“胭脂姑娘请听好了,白如歌是易水寒的结发妻子。请回吧。”
胭脂怆然笑道:“易郎,我跟随你千里万里,只为等来你今天这句话么?”慢慢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回头,嫣然一笑,道:“易郎,你又要惹怒牛鼻子了,你应该知道这个牛鼻子是最见不得你对白云的女儿好的。”轻笑一声飘然离去。
易水寒果然一震,默默不语。虚无道人沉着脸道:“你还真是个不长进的东西,真对姓白的那妖女动了心?”易水寒目光深沉不说话,虚无道人拂袖怒道:“在资水边,你说你去处理这段关系,原来竟是这样处理的,结发妻子?你的父亲、母亲都在黄泉之下看着你呢!”易水寒咬着牙仍是不语,虚无道人见他不回话越发生气,指着他半晌,最后说道:“我坚决不同意。”
易水寒慢慢的、却是坚定的回道:“她已经过门了,已然是我的妻子了。”虚无道人对他的态度暴跳如雷,吼道:“你这个孽畜!你!你!你的父母死不瞑目!”却再说不出话来,扭头走了。
易水寒顿然全身一震,双目失神,一步一步的走向一把椅子,身子有些踉跄,崔鹏赶紧去扶,易水寒摆摆手,无力的道:“你出去吧。”崔鹏心疼的看看他,不敢再说话,轻轻退下并把门带上。易水寒双手抓住椅沿,手背青筋暴起,慢慢的又松开,颓然坐下,怆然闭上眼睛,无力的后仰。
天黑天又亮。
绿茵在门外守了一夜,终于推开了门,刚跨进一步,便跪了下来,一语不发的看着椅子上僵硬的人。
易水寒轻轻道:“起来吧。”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绿茵道:“姑爷,绿茵求您一件事。”易水寒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嘴角一颤,浮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
绿茵也没有等他回答的间思,接着道:“绿茵是老爷派来监视姑爷和小姐的,但是绿茵没有将姑爷小姐以及这府里的任何消息泄露过去,少爷或许不相信,不要紧,绿茵也不强求姑爷相信,绿茵是个该死的人,但绿茵心疼小姐,舍不得死。”说到这里,绿茵已是泪流满面,但是她没有擦泪,甚至声音都没有改变,接着往下说,“姑爷不用欺骗自己,姑爷已经爱上小姐了,绿茵不知道易白两家有着怎么的仇恨,但是绿茵看得出来,这仇很深,姑爷爱小姐也爱得很深、爱得很痛苦。绿茵求姑爷,怨有头债有主,不管姑爷想怎么报仇,请不要再伤害小姐。”
易水寒没有说话,姿势都没有动,绿茵泪眼看他半晌,眼中的希望和乞求慢慢退去,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出去。
天黑天又亮。
易水寒平声道:“崔总管!”崔鹏立刻从门外转出来,敢情他一直守在门外。易水寒道:“你转告五叔,我西去转转。”崔鹏惊问:“少爷准备去哪里?”易水寒道:“锋烟已起,去看看罢。”
崔鹏道:“五爷原是也要去的,后来因等你回来留到现在,你不如与五爷一起去。”易水寒不说话,崔鹏已知自己说错话,只得补充道:“少爷刚回家,歇两日再走。”
易水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道:“若是三叔回来,告诉他我很好,三叔年纪大了,你劝着点,少喝点。”崔鹏惊问:“少爷,此话何意?”
易水寒摇头道:“烦得很,出去散散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出城门,身后马蹄声急,一匹高头大马前蹄立起,停在身边,马上人娇柔的笑道:“易郎,你去哪里?”易水寒淡然道:“胭脂姑娘,我准备往西去,行程不定,你就原话回禀白云吧。”
胭脂一怔,转而银铃般的笑起:“看来你这两天是迷糊了,竟忘了回相州一路上被追杀吗?我若和白云说你往西去,他一定按兵在东,这就是你的主意吗?”
易水寒恍然想起,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姑娘追上来做甚么?”胭脂收起妩媚的笑容,一张俏脸严肃的道:“我要跟着你。”
易水寒目无表情:“敢情姑娘这两天也迷糊了,忘了我那天让姑娘千万记住的话了。”胭脂如水的双眸中泛起一层柔柔的哀愁和悲伤,道:“那么伤人的话,我自然是记住了,不过今日我也有句话,你记住了,血手胭脂在胭脂楼数年来都在看你想你,虽说一开始是奉白云之命来监视你,到最后却是真的动了心,我如今为你背叛了白云,就是下定决定跟定了你。”
易水寒冷然笑道:“姑娘这算是从良了么?”胭脂一怔,紧抿着嘴,转而叹道:“你便刺激我罢,我是个青楼女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什么礼教于我不过笑料而已,我既然认定了你,便非要得到不可!”
易水寒这回没有说话,也没理她,掉头继续走自己的,胭脂也不再说,默默的催马,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易水寒目不斜视,胭脂笑道:“易府上良驹多的是,怎的步行出来了,我这枣红马可是千里名驹,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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