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叙恩怨三老唏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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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叙恩怨三老唏嘘(上)
一道青影大步流星的窜进前院,口里嚷嚷着:“老叫花!老叫花!”崔鹏闻声顿喜,快步迎上去,躬身道:“五爷回来了。”来人正是虚无道人,虚无道人瞪着崔鹏问:“那老叫花怎么样?”崔鹏心知这五叔与三叔的性子截然不同,三叔温和平淡,五叔暴烈似火,一时不敢将老爷子的情况如实说出,虚无道人不耐道:“罢了,我自己找他吧,唠,这是张玉书的人头,你拿着玩吧。”甩手将一个包袱丢给崔鹏。
崔鹏一惊,伸手接过,问:“五爷刚才遇到张玉书了?”虚无道人道:“正是,我从太湖帮追到白水镇,原以为被他跑掉了,不料想这小子找死,竟跑来相州,可巧与我撞个正着,哼。”崔鹏打开包袱一看,确是张玉书,大喜道:“太好了,他正是该死。”想到千杯不倒翁,眼眶便红了,虚无道人问:“我瞧这院里血腥味极重,一团狼藉,是否太湖帮的人来闹事了?”
崔鹏点头道:“不敢瞒您,不至是太湖帮,昆仑派、刘继初、白云都派了人来,今儿从早到晚打了一整天,三爷他……老爷子受了重伤。”虚无道人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崔鹏的肩,瞪着一双圆眼问:“快说,我那三哥现在何处?”崔鹏道:“在东院内室,楚老爷正在为老爷子疗伤。”
虚无道人一语不发,疾步奔向东院内室,崔鹏怕他忍不住在吵大闹,紧步跟上,房门紧闭,虚无道人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崔鹏:“可是楚涟?”崔鹏点头道:“正是楚涟老爷。”虚无道人想想,道:“罢了,我也不进去了,就在这门口守着罢。”说着眼圈红了。
崔鹏忍着泪道:“五爷不妨进去看看。”虚无摆摆手,叹道:“有楚涟在,我放心,我与老叫花拧了一辈子气,这紧要关头,我还是不去烦他好。”崔鹏也素知这三叔和五叔极少见面,偏偏每次见面总是吵架,可是吵归吵,任谁都看得出,二人感情极深,这回三爷伤重,五爷却不进去只是守在门口,非但不是不关怀,反而更是心重。
虚无道人摆手道:“你自去罢,我在这里坐会。”也不理崔鹏,径直坐在台阶上,崔鹏手里仍提着张玉书的人头,虚无道人见了怒火顿起,指着那血淋淋的包袱道:“去,将他剁了,丢到野地里喂狗。”崔鹏心里也恨着很,扭头就走,果然抬呼几个家丁,吩咐道,由着你们发泄吧,那些家丁为这一天打得个个受伤,还有不少死去的兄弟,早恨不得将这些劫财凶残的恶人锉骨扬灰,当即便一帮人拎了那人头奔野地里去了,只怕白天让他们清理的那满场尸体,也无全尸了。
虚无道人捧着头坐在地上,心里却是挂念着房里的三哥,烦躁不安,也不知等了多久,天已全黑,房内除了一阵阵的水声,并无别的动静,实在熬不住,起身去推门,门却开了,楚涟站在门口,向虚无道人拱手道:“道长久等了。”
虚无道人一把抓住楚涟的手:“楚大侠,我三哥怎么样了?”楚涟微笑着朝床上一呶嘴,虚无道人立刻奔过去,向床上探望,千杯不倒翁仍是紧闭双眼,但是面色稍缓,气息较均,虚无道人放下心来,向楚涟长躬至地,谢道:“多谢楚大侠救我三哥。”楚涟连忙扶起,口称“不敢受礼”,再看虚无道人,眼角已滚下泪来,忙背个身去,轻抬衣袖拭去。
崔鹏与黑风双煞赶来,见老爷子无恙,都喜极而泣,虚无道人撇嘴道:“哭啥?别吵着老叫花睡觉。”三人这才擦去泪,吩咐人来将房中浴桶抬走,黑风双煞过来见过虚无道人,虚无道人听说他们就是江湖上传言亦正亦邪的黑风双煞,竟是十分高兴,道:“贫道早已听说你们二位,性情与贫道很是相似,今日相见,妙哉妙哉。”众人这才发觉黑风双煞与虚无道人确实脾气相近,皆是不讲道理、独行其事却又重情重义的怪物。
正说着,绿茵进来,也不说话,垂了头径直来到千杯不倒翁床前,直直的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呜呜的哭出声来,口里道:“绿茵该死,绿茵该死!”虚无道人一见到她,双目暴戾,大手一抓,拎起绿茵往地上一掼,指着她喝道:“快说,白云那厮都叫你在此做甚么?”绿茵仆在地上只是哭,其他人皆不知其中原故,唯有崔鹏摇摇头,劝道:“五爷,您老消气,绿茵姑娘虽是白云身边的人,但在易府倒是规矩。”
众人听得她是白云身边的人,都不禁生出鄙夷之色,不过都是在易府做客,不便说话,虚无道人哼道:“白云身边还能有规矩的人?你莫被她可怜的样子骗了,你且说,今儿来了这么多人,是不是都是通的风报的信?”绿茵一边一哭一边摇头,只是不说话。

楚涟出来劝道:“道长,此事不妨慢慢了解,这女子这番自责不似作戏,不如先让她平静了再说。”虚无道人见是老叫花的救命恩人,忍下口气,道:“你快出去,不要在此影响了我三哥休息。”绿茵哭哭啼啼的不走,崔鹏道:“绿茵姑娘,还不快走。”绿茵这才哀哀离去。
虚无道人仍仍嘴里哼哼叽叽,满脸怒气,突然床上的千杯不倒翁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哼声,众人齐齐的围过来,只见千杯不倒翁慢慢的说出几个字:“可是……牛鼻子……在骂人?”
虚无道人见三哥能说话了,喜得不行,一把握住他的手,嘴里也不饶人:“你这老叫花一张嘴便是埋汰我。”千杯不倒翁牵牵嘴角,意思是在微笑,又道:“楚……”不待他说完,楚涟已应声道:“前辈,楚涟在此。”
虚无道人瞪眼道:“你叫他前辈做甚,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前辈后辈的?”楚涟笑笑不作声。千杯不倒翁喘口气,竟慢慢的睁开眼睛,也不理虚无道人,看着楚涟道:“正是这话,老叫花因自幼嗜酒如命,自封千杯不倒,如今上了年纪,道人朋友抬爱,叫我老叫花一声‘千杯不倒翁’,真实的名字已二十年不用,自己也差点忘了。”
虚无道人哼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忘了便忘了罢,我叫你老叫花便挺好,只是让楚涟一口一个前辈,你也不嫌臊得慌,我看瞧着你这一头白发上,叫你一声兄长,也了不得了。”
千杯不倒翁道:“惭愧了。”楚涟倒是喜出望外,当即躬道:“兄长。”千杯不倒翁摆手道:“承蒙相救,恩情难谢,怎好再担兄长一位,惭愧惭愧。”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如少年一般称兄道弟起来,崔鹏与黑风双煞在一旁看来好生羡慕,又见老爷子慢慢的说话也顺畅起来,精神也好多了,都欢喜得紧,崔鹏见大家都高兴,就说道:“五爷刚才来时正巧遇上张玉书,当时便取了他人头,属下已遵五爷吩咐,丢去野地了。”
千杯不倒翁淡然一笑,道:“命该于此,我本是瞧着昆仑派今日元气大伤,不忍赶尽杀绝,故意叫他离去,不料竟遇上牛鼻子。”说起张玉书,话题自然就转到今日大战之上,虚无道人最后一个到来,问:“到底情况如何?”因崔鹏从头至尾守在现场,便由他将事情始末叙述一遍,要说今日之事,崔鹏便附带的将近日太湖帮屡次派人来骚扰也一并说了。
千杯不倒翁道:“太湖帮骚扰,我在已然料到,从苏州到相州,这一路上尽是太湖帮的人,老夫一路上也没少与他们打交道,昆仑派却是可惜了,多少年安居天险,不问世事,一空老人当年极盛名,与少林武当的掌门齐称武林泰斗,采云子任掌门二十余载,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可惜死后竟出现分裂,所教弟子一心争权夺势毫无同门之谊,被无名子一句话挑拨,即当场撕杀,场面实在令人惊骇。”
虚无道人哼道:“欲念自生,生死有命,老叫花不是自诩淡泊无为不论他人么?这天底下哪个门派不是由创到灭,此乃天道,昆仑派死个人你叹什么气?”
千杯不倒翁蹙眉不语,虚无道人又问:“老叫花这几年十处喝酒,怎么突然回相州了?水寒说起时,我尚疑惑。”千杯不倒翁问:“你何时见的水寒?”
虚无道人想起易水寒怒气顿起,哼道:“那小畜生,哼,见了他两次,如今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一次在资水边,他竟象个痴心妄想一般全无神气,全是姓白的那妖女的祸害,再有一次便是在白水镇,他又与另一妖女在一起,我追张玉书眼见追到他,竟被他们放走了,哼,真真气煞我也。”
千杯不倒翁皱眉问:“另一妖女?可认识是谁?”虚无道人气道:“我怎知是谁,我在资水边也曾见过她一面,不是个好人。”
虚无道人仍不解气,对着千杯不倒翁嚷道:“还不都怨你,将这小子给惯坏了,娶得个什么媳妇,我当初坚持不同意,他还是不听我的,仇人之女,妖孽!祸根!”千杯不倒翁不悦道:“牛鼻子,她是孟小姐的骨肉,我见过那女娃娃,完全不似白云,活脱脱一个孟小姐,再说十八年前的指腹为婚,她既然活着,咱们又岂能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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