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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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军这两天辗转反侧。刘琳并没有逼他,但是他还是将刘琳的话反复考虑了很久。他不得不承认刘琳看他的性格看得很准,她在这点上很敏锐。刘琳提出的建议也极富诱惑力。
刘琳是那种不漂亮,但是聪明的女子。但是男人通常不喜欢女人太聪明,难道是这个原因让她至今还是无主花?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是谁娶到她,都不会寂寞。因为这种聪明女子整天奇思妙想不断,脑海里不断有新想法冒出来,天天都有新花样。
如果按照刘琳的建议,他以前担心的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那么他该说同意吗?
转天赵明出差回来,王军把刘琳的提议先放在一边,继续跟阿明过快乐的两人世界。
一转眼到了过春节的时候,王军和赵明两个人各自收拾行李回家过年。
王军进家门的时候,妈妈一个人在家。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妹妹都回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低气压,仿佛暴风雪将来。爸爸回家后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这时看家里的人都聚全了,突然间一拍桌子,吼道:“小军,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跟一个男的搞什么同性恋?简直变态,无耻,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王军的脑袋轰的一下子,脸骤然间火烧起来,又突然间好像落入冰水中一样发冷。
妈妈看他脸色红了又白,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叹气说:“小军,妈得跟你说道说道。你从小一向懂事,不用妈操半点心,怎么长大了会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有什么老脸见人?听妈的话,跟那个男的说说,分手了吧,啊?”
爸爸吼道:“你跟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什么话好说?小军,你马上跟那个人分手,赶紧找个人结婚。你要不这么做,你就永远别叫我爸爸,我们家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听到了没有?说话!”
小妹王漫插嘴说:“爸,妈,你们干吗这么说哥哥?哥哥已经成年了,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旧社会笑掉牙的逼婚那一套?”
爸爸说:“你少插嘴,我回头就说到你了!你没事整天上网,要是搞什么现在流行的网恋,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这儿没你的事儿,你给我回屋去老实呆着!”
王漫撇撇嘴,扮个鬼脸,回自己房间去了。
王军脑子里乱成一片,他不是没想过曝光的那一天,也不是没想过曝光的后果,可在潜意识里总是得过且过,幻想永远不会被家里发现。现在突然面临这一切,就像上次阿明遭遇车祸一样让他六神无主,怎么办?他不能让爸妈伤心。可是他也不能放弃阿明。他两方面都舍不得。
怎么办??这个时候刘琳的提议突然浮了上来,让王军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王军舔舔嘴唇,说:“爸,妈,你们误会了!我……就要和一个女孩结婚了!”费力地说完这句话,王军觉得好像有一团乌云遮顶的感觉一样。
妈妈却是喜出望外,感觉一天云雾散尽:“真的吗?那是我们错怪你了!哎,都是你妹妹没事上网聊天,也许是哪个网友胡说八道的一封邮件让我们信以为真了。你真的要结婚了?太好了!姑娘叫什么名字?长的漂亮吗?是哪里人?多大了?有没有相片?”
爸爸狐疑地打断妈妈的唠叨:“好了好了,你真的要结婚?你到底要和谁结婚?你们都要结婚了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让我们见见?”
王军把刘琳的情况约略一说。然后马上打电话给先期回家的刘琳,让她来见面。
刘琳的表现大方得体,对王军突然说要结婚没有半点惊奇的表示,仿佛她早就知道会这样。
只有小妹悄悄地跟王军说:“哥,你真爱琳姐姐吗?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呀?唉,都是因为我,是我不小心让妈看到了那封邮件才会惹出这场祸来。不过哥你要是不愿意,你不用看爸妈的意思,这年头还逼婚,笑死人了。还有哥,我只在漫画里看过GAY,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在GAY吧里面?你是零号还是一号?”
王军苦笑摇头。小妹居然把这种事儿也当成漫画来处理,真是滑稽,可他现在哪有心思跟她讨论这种事呀。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家里忙忙碌碌,竟闪电般地把这桩婚事定了下来。可是王军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这件事儿跟阿明解释清楚。还有一个隐忧,就是如果刘琳以后限制他,他该怎么办?
不过双方家长却都对这起婚事相当满意。刘琳父母早就觉得她到了该出嫁的年龄。王军父母则认为这样就可以不再有儿子不正常的传言了,并且他们原本就对刘琳颇有好感,深庆儿媳得人。所以订婚宴上双方家长都喝多了,作为主角的一对新人反而很清醒。
等到了春节假期过完,王军和刘琳理所当然的手拉着手,亲密无间地在双方亲友送行的目光下登上火车。火车一开,两个人立刻松开手。
两人买的是相对的下铺,当然这也是双方家长的意见。王军一等家长不可能看见,立刻在卧铺上倒下。刘琳则掏出桌子下面的暖瓶,泡茶水喝。
等到刘琳泡好了茶,掏出一本书来看时,王军似乎已经睡着了。
刘琳一边看书,一边轻声说话,声音不大,刚好让王军听见:“别装睡了,我知道你没睡着,你的眼珠在动呢。不想理我?不理也好,我也装新媳妇装的累死了。不过就问你一句话:你怎么跟赵明说呢?”
听到阿明的名字,王军一下睁开了眼睛,发现刘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勾起一团乱麻一样的心事儿:“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不,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好永远也不提才好。”
刘琳微微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呢。现在亲事都定了下来,你能托多少时间?不如早点说的好。你要不知怎么开口,我来替你说如何?”
王军马上说:“不不不,我自己来说,我会处理的。”
刘琳叹了口气:“你不信任我呀。是不是怕我不遵守约定以后限制你?我不会的。你要还不信的话,我们找个公证处把他写下来总可以了吧。”
王军说:“我信我信,我信还不成吗。不用找公证处了。”心里在说哪个公证处会公证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心里的两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另一块呢?他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刘琳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赵明?”
王军说:“我还没想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琳说:“如果你要找赵明的话,我想一起去。”看王军要反对,马上说:“你放心,我在门外等着,不会打搅你们的。”
王军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里象一团乱麻一样。
刘琳又轻轻地说:“如果你早晚要说的话,不如越早告诉他越好。如果他从别人的嘴里先得到这个消息那就太糟糕了。”
王军知道刘琳的话很对,可是心里一直隐隐地在担心着一件事:就是阿明并不是象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是一个好说话的人。阿明对他不太在意的东西是很大方的,在外人看来,阿明一直是个温和的人,虽然他时常说话调皮捣蛋,也不过是象一个爱开玩笑的人罢了。但是王军知道阿明不是这样的人,那只是他外在的一面,阿明是很在意他的,而阿明对在意的东西是绝对不许他人染指的。
也许他只是猜测,但是这是他观察后得出来的。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王军也觉得阿明在暗暗地观察他,有时被王军发现就无所谓地转过头去。王军虽然不知道阿明观察他时闪烁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但是还是能猜出阿明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并没有放弃阿明,但是阿明会不会容忍与他人分享?如果他不能,如果他坚持不肯妥协,那么怎么办?每次想到这里,王军都觉得头疼不已。
刘琳看见王军皱着眉头,心里暗暗担心,但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装作看书而没有看见。
王军无意识地看着窗外,火车越开越阴云密布。灰暗的云层遮住了天空,和灰暗的大地一起合成一张大嘴。他们乘坐的列车正向这张大嘴里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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