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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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嘴巴变成O型。“哈哈怎么可能。停车,掉头,去檬檬家!”“我有那么差嘛!”嘉宇被她的表情刺激到了,反手敲了她脑袋一下。“唉,我就是难以理解……”她摸着敲疼的地方喃喃,“什么时候的事啊?”
“说不定从小学就开始了,哦嘉宇?”覃为笑眯眯地拍拍方向盘。“不可能!”一一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嘉宇小时候长得又不好看,整天拖两条鼻涕,一打架就哭,跟个女的似的,我家檬檬怎么可能喜欢这种鼻涕虫!”覃为喷笑出声,方向盘都打歪了,吓得其他三人连忙大喊小心!“她疯了。”嘉宇不满地抱怨,“贺檬从小就是她榜样,她的女神,谁也高攀不上。”
“一朵flower插在牛粪上……”一一捧着心口呻吟,“哎哟myheart,哎哟myheart……”一天之内受两次刺激,接受不了了!“你他妈什么外国话!”檬檬喜欢嘉宇?打死她都不肯相信。以前一一一直以为贺檬喜欢谨言,毕竟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也不奇怪。可她居然喜欢嘉宇,喜欢那个动辄嘶吼叫嚣的隔壁臭小子!那嘉宇喜欢她吗?可能不喜欢,要不然怎么不拒绝别的女生?还收情书跟人家出去看电影。可要是说不喜欢也不对,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他给她打饭,她帮他拎书包,如果贺檬出了点什么状况,最着急的就是嘉宇。
唉,这心思难猜啊……还有妞妞和老大,两人居然在谈恋爱。妞妞从小就粘人,谁对她好就粘谁。她喜欢粘着谨言,谨言又常和覃为在一块,她夹在中间也不足为奇,别人看了只会说小孩子玩得来,哪猜得到早恋的星火早已燎原。猜是猜,但一一是单细胞动物,很怕伤脑筋思考这类问题,所以人家谈人家的恋爱,她玩她的,各不干扰。还有十分钟就下晚自习,一一趴在桌上做生物试卷,乱七八糟的氨基酸蛋白质葡萄糖弄得人要崩溃。胃蛋白酶是在胃腺细胞的()中形成的?A内质网B叶绿体C核糖体D高尔基体。怎么还会出现大文豪?高尔基在苍茫的大海上……看哪,有人在空中飞……铃声响了。“该走喽。”同桌习惯性地开始撕书包上的粘扣带,嘶,嘶,嘶。
“三分钟,等我做完这个题目。一般而言,生长素对植物生长的作用是……什么促进植物生长?哦,低浓度。生长素的化学本质是……”嘶嘶声突然没了,换成同桌兴奋的低语:“帅哥~~~”“生长素的化学本质是什么?老是忘记了。”“帅哥啊~~~”“哦……帅个屁啊帅!”一一把刚写上去的两个字涂成墨团团,头一抬,看到一张久违的脸。啊啊~~~见鬼了?面前站着一个雄性生物,皮肤比半年前黑了一些,用流行语来说就是小麦色,很养眼。眉目俊朗,青涩褪去不少,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吲哚乙酸。”帅哥微笑着提醒。一一猛地站起来,凳子发出好大一声噪音。“你怎么来了?!”“来接你下课啊。”接个鬼。她环顾四周,发现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没有走,拎着书包目光热切地望向这边。确切地说,望向这只突然降临的招风男。“上官谨言!”旁边女同学激动地叫,“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何苗啊,上学期跟一一同桌,你来我们学校打篮球还在我手臂上签名呢!”“你好……”谨言两眼雾蒙蒙。谁?禾苗?“听说你考的是Q大,好厉害哦,学校怎么样?学的什么专业?我们明年也要考大学了,你帮我们参谋参谋吧!”正套近乎,又有女生挤过来两眼呈星星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啊!”
“我是×××,还记得吗?”“我是……”好容易从包围圈中突围出来,谨言还有些后怕。“你们学校女生……”“很有魄力是吧。”“很……热情。”他战战兢兢地往身上套羽绒大衣。来的时候太热把外衣脱了,早知道是那样,就算热死也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一抱着旁边的柱子以免笑瘫在地。刚才的情形实在太好笑了,不仅自己班的女同学,还有别班的也赶过来,倒霉鬼被女生团团围住想走又走不了,脸都憋红了嘿嘿~~~“你笑什么?”“啊,没有。”她赶紧捏了捏憋得僵硬的脸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待在家里没事所以过来了。”谨言想起她试卷上填的“帅哥”两个字,忍不住弯起嘴角。一一戒备地竖起眉毛:“你又笑什么?”打什么鬼主意?“没有。”他把回答丢回去。“骑车了吗?”“没,天冷我都坐公交车。你真的来接我?”嘿嘿,有漂亮的小轿车坐了。
“当然是真的。”“车在哪?校门外?”“那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车棚里孤零零锁着一辆自行车。一一绝望地抱着花坛边的大树呜咽:“大哥,寒冬腊月的你就骑个自行车来接我?你知道今天气温最低多少吗,零下一度啊,回家我都成冰块了!”“我带你,我在前面给你挡风就不冷了。”“我要坐车。”“这就是车啊。”跟这种人沟通不了。她招招手示意他弯下腰,二话不说扒开他的大衣。“哎……”谨言的脸开始发烫,幸好是晚上她看不清。“你干嘛?”“给我穿啊,你不是不冷吗。”想歪了。他暗骂一声,心里又有些小小的失望。脱下衣服裹在她身上,又用围巾包好她的脑袋,乍一看,好大一只粽子。“起驾~~~”女皇在后座大声吆喝,“车夫你冷吗?”“不冷。”毛衣够厚,再加上用力蹬车,身上很快就热乎乎的了。“北京好玩吗?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带了果脯。”“烤鸭呢?”“没带。”“啊?”这么闻名的特产不带,带什么果脯啊。坐自行车的感觉不错,一一嘻笑着扭了扭。自从上高中之后就只能自己骑车了,以前她老是不爱骑,大部分时间都蹭嘉宇的车。
“别闹。”谨言轻喝一声,差点把不住龙头。“我好久没坐过别人的车了。马儿呀~~~~~你慢些走哎慢些走~~~哎~~~~”
把他当马是吧。前面有小石子,开过去!“啊……走那边……啊啊,肠子都要颠出来了……”“搂着我,别掉下去了。”“什么,破路!”一一死抠着后座的铁架不敢松手,声音颠得一颤一颤,“你不是,说你,有驾照吗,怎么不,开你爸,的车……”“技术还不过关,怕出事。”好大一个坑!谨言闭着眼准备擂过去。“搂紧我。”
“……啊!!!!!”她的**!她尖叫着搂紧他的腰,整个人都趴到他背上。“这路,平时很好骑的,哪来这么多坑,当官的,怎么不修修……啊,你看着点,路,啊啊……”
“对不起,我眼睛近视又忘了带眼镜。”“近视眼还,敢骑车,啊啊啊……”
谨言带了新年礼物回来,给覃为的是zippo打火机,给嘉宇的是新款俄罗斯方块小游戏机,给明月几个女孩子的是会唱歌的比卡丘毛娃娃。“我有吗?”一一厚着脸皮问。一条红绳子晃晃悠悠地垂到面前。“这个?不能吃又不能玩……”她沮丧得想哭了。“这是戴身上的。”谨言把绳子塞进一个小巧玲珑的红布兜兜里,再挂在她脖子上,“别弄掉了,戴身上或者放书包里,掉了就不灵了。”幸好有先见之明买了这个小兜兜,就知道她不愿意系在手腕上。“什么东西啊?”“嗯……护身符。”护身符?捏着它左看右看,电视里的这玩意儿好像都是黄色的纸,贴额头上……呸,那是镇鬼用的。“庙里买的?”“在潭柘寺求的,不是买的。”谨言强调“求”字。“嗤!你去求的时候给钱了吗?”“捐了两百。”“都给钱了不就是买的!”谨言无语。半年没有小老师在身边言传身教,一一的英语成绩飞流直下,上学期期末考试又捞了个不及格。谨言得知后又一次上门毛遂自荐。丁妈自然喜得合不拢嘴,点着女儿的额头交代,三十初一允许她玩两天,亲戚家就不用去了。一一大惊失色:“就两天?妈你好狠的心!”“狠?那你就好好好玩吧,等你考不上大学那天我跟你爸一起剥你的皮,看到底哪个狠!”
“妈……”抓着妈妈的袖子摇了半天也没讨到便宜,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小老师。
“玩几天没关系,我来安排时间。”谨言安抚地朝她眨眨眼,“每天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不多吧?”“啊?太……”两道刀子似的目光射过来,她赶紧改口,“不多,一点都不多!”
整个寒假的时间几乎全花在该死的英语上,但一一显然属于油盐不进又赖皮的那种,学不到几分钟就要吃东西,吃完东西还要睡一觉,如果小老师说一句,她就想出十句的歪理来对抗,总之想方设法不去碰英语书。小老师在叹息无数遍之后只能安慰自己:算了,学了总比不学好。
覃为没在中国过年,去了意大利。听说他妈妈在那边当大老板,很多年没回来看过老公和儿子,覃为也几乎不提起这位母亲。元宵节前一天他回来了,刚好谨言还没返回学校,几个人约好出去下馆子。“意大利餐?”一一对国外的食物很好奇。“别,那玩意儿是人吃的吗!还是中国菜好。”刚回国的人对资本主义没什么好感。
“都说意大利的饭菜好吃,面条什么的。”嘉宇指手画脚地倒着走,“有没有学几句意大利语?”“#¥%◎%¥×#¥……”鸟语?一一和妞妞困惑地眨眼,惹得覃为大笑。才去一个月,哪懂啊。“……通心粉啊,鱼啊,烧烤啊,还吃蜗牛呢,哪天我们自己弄点蜗牛试试?”嘉宇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意大利food,“生点火烤着吃……”“有飞碟!”一一突然指着天空大叫。大家赶紧抬头寻找,只听一声哎呀,嘉宇踩水坑里了。“阿唷,怎么不看路哦。”她嘴里啧啧有声,围着倒霉蛋又是叹气又是埋怨。
妞妞还傻傻地盯着天空看:“在哪在哪?”“啊,又飞走了。”“飞走了?”“呆子。”覃为好笑地拍拍她脑袋。谨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小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丁一一你完了。”嘉宇牙齿咬得咯咯响,本来不相信什么飞碟的鬼话,可哪想得到她的目的不在此。低头看着湿嗒嗒的运动鞋怒气冲天,一把揪过谎报军情者夹在胳膊下,就势要把她扔进缺了盖的下水道。“大人饶命~~~~”这种时候一一最懂得识时务。“把她扔下去!”妞妞满脸戾气,跟覃为如出一辙。“啊啊啊救命啊……谋杀啊,警察叔叔……快打110发生命案了……”吃完饭去卡拉OK厅唱歌,嚎到半夜十二点才结束,一群人到路边炸东西吃。嘉宇早早把鱼片鸡翅膀抢到手里,只给一一留了两把青菜。“我要鱼!”“吃青菜长个子。”“竹竿!”一一鄙视他偏瘦的身材。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东西,他态度傲慢地把手一抬,小矮人就只能在底下跳啊跳,够不着。“偏食不好,缺乏维生素。”妞妞吃得满嘴流油,突然耸了耸鼻子,“啊,我闻到玉米的香味了!那边,对面有!”覃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街角果然有个冒热气的小摊子。“真是狗鼻子。”他笑。
妞妞跟嘉宇都爱啃玉米棒,立即乐颠颠地跑过去。一一不爱吃,盯着油锅里的素鸡和蘑菇吞口水。“怎么还没熟呀。”“炸久一点好吃些。”“都两分钟了还不熟!”“再等一分钟……唉,半分钟。”摊主心里嘀咕,没见过这么性急的小姑娘。
终于出锅了,一一接过串串闷头就啃,被烫得哇哇叫,惹得摊主掩着嘴偷乐。笑什么笑,对顾客不礼貌!气鼓鼓地边吹边小口小口地咬,左右一看,人呢?找了一圈,看见商铺楼下拐弯的地方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她要我去那边,现在身体不怎么好,公司管不过来。”“什么时候?”“我……不想去。哎,你吃得了吗。”覃为抬抬下巴。谨言扭头一看,馋猫举着几根串串吃得呼哧呼哧,满脸都是油。见两人的目光放在串串上,她挑了两根青菜递过去。“你吃肉我他妈就吃青菜?”覃为气得咬牙,“鱼给我。”她乖乖地分出一根炸鱼片给他。“刚刚你说要去哪儿?”“撒哈拉沙漠。”他半真半假地说。“骗人!你去种树?”“嗯,种防护林。”谨言咬着青菜笑眯眯地接口,“防风固沙保持水土,防御自然灾害,改善环境维持生态平衡。”一一翻个白眼给他。当她耳聋了没听见啊!“老大你明明说要去什么地方,开公司?谁身体不好?”“我爸。”覃为不耐烦地啃着鱼片。阿弥陀佛,他不是要咒亲人哦。“黑社会也有身体不好的时候?”电影里不是这么演的呀。“我爸不是黑社会!再乱说我杀了你喂鱼。”“你要接你爸的班啊?”一一不理他的威胁,目光炯炯闪动着兴奋和羡慕,“那你就是C城老大了,我跟你混吧?接了班夜总会也应该归你管吧,以后我去玩要不要收钱?”

“妈的,这家伙我管不了……”老大郁闷地喃喃,转身往玉米摊子那边走。
谨言无言地跟上。他也管不住这小丫头,前途渺茫啊。谁让你们管?一一咬着蘑菇冲两人做鬼脸。好像有些不对劲,刚刚听老大说要去“那边”,如果是接他老爸的班,地点就在C城,用不着说“那边”吧。难道是接他妈妈的班?可他还不满二十岁能干什么呀……太复杂了,还是吃东西要紧。长大后的丁一一常常叹息,小时候怎么就那么缺根弦呢,明明想出了点什么却总是嫌麻烦扔到一边不管,光知道吃吃吃。就像对上官谨言,以前明明恨他恨得牙痒痒,可只要捧出巧克力她就彻底投降了。智商跟年龄还是有莫大的关系啊。
高二下学期第一次月考,一一的英语成绩跃入班级前十名;到期末考,惨跌至后十名。谨言在电话里咬牙切齿:“你到底有没有照我教你的方法学?有没有看我给你的碟子?”
“学了……看了……”碟子真的变成碟子,用来装瓜子壳了。“我准备选理科,理科英语不重要。”“谁说的理科英语不重要?”“我就这么觉得。”“一样重要,将来你上了大学要考四六级。”“我不上大学就是了。”“……”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谨言第一次产生冲回家行凶的冲动。
高三要分文理,一一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理科,因为她的英语实在太烂,虽然选理科同样要学外国话,不过物理数学的成绩多少给了她一些安慰。覃为和嘉宇也选理,明月选文,她早在高一就确定目标了,立志当一个旷世纪的股票专家。据她说炒股高手都是大款。“檬檬你选理科吧?”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我选文科。”“文科?”一一傻眼,“你不是喜欢数学吗?小时候还说要当数学家。”数理化成绩这么好,放到文科班太糟蹋了。“那你也信,我还说过要统治全世界呢。”“一定民不聊生,野草疯长。”照贺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懒惰性格,地球会萎缩成一粒核桃。“真的放弃数学了?”她从小到大不知拿了多少奥赛奖。“放弃?”贺檬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迷茫,“不是放弃,只是不想了而已。人的想法总会变,这一刻的决定跟下一刻总有不同,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太有哲理了……”就是没听懂。“眼睛瞪那么大有点傻。”她笑起来。一一拖着腮看她,她笑得两眼弯弯,唇边露出半颗小虎牙,很吸引人。这么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嘉宇会不喜欢?“嘉宇知道吗?你选文科的事。”“下学期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他也忙。”忙什么,忙着跟女同学联络感情!一一咬牙:“他简直就是个败类。”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到处拈花惹草,偏偏成绩比她好!气死人了。“嘉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让你选理科。”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贺檬翻着桌上的诗集。一一伸脖子过去。“什么东西?全都是英文。”“Likethemeetingoftheseagullsandthewaveswemeetandcomenear。”她合上书轻声念,“Theseagullsflyoff,thewavesrollawayandwedepart。”“听不懂!”“你真该好好学学英语了……”看,檬檬又笑了。说实在的,一一不喜欢贺檬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有那么多心事还装着没事人似的。自己的决定?明明就是不想跟嘉宇在同一个班。可理科班又不止一个,跟老师商量调开就是了,犯不找拿自己的前途赌气啊。这时候她真想抓着嘉宇痛打一顿,逼问他到底喜欢谁?!如果他不选檬檬,直接把他劈晕扔江里算了。当然只能想想而已,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假期要补课。七月底是覃为的二十大寿,幸好那天是星期天,老师们虽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给学生灌输知识,倒也明白周末必须得放一天假,否则镇压之下必有造反。嘉宇早早申明要吃西餐。“我还没用过刀叉呢,说出去真丢人。”“我也没用过,我不觉得丢人!”一一磨拳嚯嚯地反驳。“你站出去就丢人。”二话不说,她提起拳头挥过去。早就想替檬檬出这口恶气了。“……啊~~~你咬我!”嘉宇捂着手背倒吸气。死丫头打不赢他居然用这种烂招数!
“咬你怎么了,有本事咬回来啊!”她叉腰跳脚一副喝高了的痞子相。“你等着,咬不死你。”说是这么说,他可不敢真把她怎么样,起码老妈那边过不了关。低头一看,手背上一个亮晶晶的大牙印。“妈的,真疼~~~你是狗啊。”妞妞和明月蹭地蹦出老远,生怕母狼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再咬两口。“很疼啊?”贺檬急忙从兜里掏出纸巾帮嘉宇擦去口水,又轻轻揉了揉。“真咬出印子来了,一一你牙齿真厉害。”发白的牙印很快转红,一揉更疼。嘉宇盯着手背欲哭无泪:“妈的,老子废了你!”
“你敢骂脏话,老娘我……”目光移过去,满腔的怒气刷地冷却下来。檬檬啊檬檬,疼的人是嘉宇,怎么你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更疼?一一扭头看向覃为。“老大,打乒乓球吗?”
“干嘛?”“我们比一场。”“好哦!”明月鼓掌。都知道老大在国球方面是白痴,看他在别人手下惨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比吧,我跟妞妞当裁判,输了的背后粘纸条,上面画大乌龟。”妞妞很没有立场地欢呼。“傻妞。”覃为没好气地拍拍她脑袋,“很乐意看我输?”“乐!意!”齐刷刷地吼。他笑。“行啊,今天没时间,等生日那天吧。”离比赛还有几天,一一想着应该跟嘉宇到楼下练练技术。虽然老大连发球都只会那种最简单的,但是难保他在这期间突然功力大增。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不就是偶然捡到一本武功秘笈,一夜之间成为绝顶高手的吗?中午补课回来,老远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罚站哪?”她笑嘻嘻地揶揄,陡然发现贺檬明月的眼睛红红的,嘉宇和谨言的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阴郁。神经一下绷紧了。“怎么了?”嘉宇目光呆滞地看她一眼。“老大去意大利了。”“3K党?”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方程式,有些木木的。“他走了,没告诉我们。”走了?一一费力地咽了口口水,很久才能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含义。老大走了,那妞妞……她撒开脚丫子拼命往家属搂冲,冲到半路猛然止住脚步。爬满了葡萄藤的围墙下站着一个身影,右手捏着一片叶子动也不动,抿着唇倔强的模样让她喉头发紧。“妞妞,老大他……”没有回应。“覃为……”“别提他!”妞妞猛地打断话,伸长手胡乱扯着葡萄藤,“我告诉你们都别提他!谁提他谁就是混蛋王八蛋……他是王八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叶子零零落落扔了一地,她转身撞开随后赶来的嘉宇,飞也似的跑开了。“妞妞!”一一急得拔腿追上去,胳膊被拉住。“别问了,以后谁也不许在她面前提覃为,”谨言沉着脸扫视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贺檬明月嘉宇都点头,只有一一满头雾水。“我不明白……”“他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谁也没告诉。寒假的时候他妈妈就叫他去那边,他不去,现在他妈妈身体出了毛病,不得不去。”所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那他,他还回来吗?”“……回来。”轻飘飘的两个字没多少把握。
很长一段时间,一一都忘了覃为去意大利这件事,跟嘉宇出去玩时总攀着他的肩膀说:“叫上老大妞妞!”随后看到嘉宇黯然的神情。老大走了,像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一样偷偷溜了。这个夏天很炎热,可是一一感觉到有悲伤从心底慢慢涌上来,原来成长不是一件无忧无虑的事,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烦恼忧愁,更有未曾体会过的别离伤感。比如贺檬眼底挥之不去的愁绪,比如覃为无可奈何的远走他乡。妞妞是个健忘的孩子,拔掉了跟覃为一起种的葡萄藤后就忘了很多事情,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难过,每天嘻嘻哈哈笑得很开心。一一很高兴她没有沉浸在伤心里,只是看不懂,她眼睛里面偶尔掠过的阴影是什么?学习学习再学习,一群人日复一日地演绎着百年不变的标准高三生活。谨言寒假回来照常给一一补课,重点放在英语科目上。因为她的英语成绩总是像弹簧,只有用力去拉它才伸长,一松手它又回到原来的状态,连英语老师都绝望了,放任她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决不去打搅。丁妈也绝望了,看到成绩单上可怜的二位数懒得打骂,反正女儿理科成绩还算不错,说服自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嘉宇也绝望了,在家做了两个星期的小老师,被学生扬起的拳头吓退了。唯一不绝望的只有谨言,坚信烂泥能扶上墙,写信通篇都用英文,打电话也用英语说。
一一终于毛了,冲着话筒尖叫:“你个美帝国主义,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说什么鸟语?!我要消灭你这个纸老虎!”水深火热中一年一度的黑色七月终于到来。不管考得是好是坏,总之,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唉,都是狗屁英语拖我后腿。”估完分一一唉声叹气。“叹什么气啊,不是上了本科线吗?”“什么时候高考能取消英语,到时候我再考一遍,肯定能上重点。”“去美国吧,”嘉宇逗她,“那边可能不要考英语。”“是哦……放屁!美国人也要考语文,他们的语文就是英语。不知道意大利要不要学英语……”一一想起覃为,脸垮了下来。“要是他还在这儿就好了,说不定能考个大学。”虽然老大的英文程度只能搞懂二十六个字母,但他理科不错呀。嘉宇也闷闷地不说话了。“你说他在那边生活怎么样了,是说意大利文还是英文?我觉得他肯定说中文,看见不顺眼的就骂两句,反正别人也听不懂。说不定还揪着人家衣领教他们说普通话,早上好~~再见~~滚蛋~~想死啊你~~他妈的……唉!打我干嘛?”他一巴掌拍上她脑袋。“叫你说脏话。”“你比我高比我大还打我!”扑过去结结实实揍了他两拳才满意地整整衣服。“哎,你想考哪?”“我坚决跟你分开!”都被压迫十几年了,悲哀啊……“老娘就黏着你!说,考哪?”“火星!”“等会,我先造火箭。”跑到书桌旁从书本上撕下一张纸,三下两下折成飞机垫到他**底下,“三二一,点火!……噗!”她自己先笑了。“上医院看看吧,我怀疑你性别弄错了,就去香樟路。”精神病医院就在香樟路上。意外的是这次一一没计较这么多,只是睁着大眼看他。嘉宇的心突然软了,抬手摸摸她的短发柔声说,“考北京。”“为什么?”“我向往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满脸文革青年的虔诚表情。“真酸。”一一垫起脚尖揪他的头发,“我也填北京。”“猪蹄子放下!”如果哪天秃顶了,一定是这死丫头干的好事!拧着她胳膊正想好好教训一顿,又慢慢放开了。她垂着眼,表情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檬檬说她不喜欢北京,明月说想离家近一点,覃为又去了意大利……嘉宇,咱们不分开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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