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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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蒲孤听着倒是一怔,从这两个人的口气听来,他们该是刘素客的侍卫仆役之流,可是自己明白的表示了来取刘素客的性命,他们既不生气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坚持不放自己过去,这倒是颇堪玩味的一件事。
不过他却懒得去追索这件事,所以退前一步道:
“你们不放行,我偏要进去,看你们是否拦得住!”
那老人大喝一声,手中长斧直砍下来,垫子相当急猛,金蒲孤赤手空拳,自然无法抵挡,被逼得退下了石阶,那老人也不追击,只是横斧守住大门!
金蒲孤有点生气了,冷笑一声道:“你在找死了!”
解下背头长弓,又跨了上去,那老人仍是举斧下砍,金蒲现长弓在手,自然不再退让,挺起长弓一格。
斧刃砍在弓弦上,双方都是一震,金蒲孤只觉得这老人的力气相当大,居然又将地震下了石阶!
这一来他是真的火了,一摆长弓,再度冲了过去,同时他试出那老人的劲力很强,不再作硬拼的打算,长弓上连点带农,使出三式剑招,两式判官笔的招式!
剑招属刺,判官笔长于点**,金蒲孤不用兵器,对于一般武学却颇为渊博,所以他以弓代剑笔,所用的招式都是上乘之举,可是那老者运斧如风,招式也相当精奇,居然第三次将他军下了石阶!
金蒲孤三度被人逼退,在愤怒中更感到无限惊奇,这老人也不知是什么路数,然而他的斧招却不逊于方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刘素客还没有见得,却被这个老头子阻于门外,未免也太丢人了。
所以他退了几步,伸手拈起一枝长箭,准备要施展他那无坚不摧,出手断魂的金仆姑神射了!
那老人的眼中微露惧色,可是神情还十分镇定,手握长斧,当门而立,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金蒲孤搭箭上弦道:
“别看你们穿了厚甲,只要我的金仆姑一出手,立刻就要你们不得善终!”
那老人神色一动,失声道:“原来你就是金仆姑的主人,字内十六凶人都是你杀死的?”
金蒲孤点头傲笑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长箭的厉害,还是识相点站开!”
那老人脸色一沉道:“不!你放箭吧!”
金蒲孤怒声道:“好,你们这两个老顽固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长弓拉满正待出手。
耿不放却突然道:“小子!慢一点,待老头子来试一下!”
说着取下肩头的小铁锄,含笑对那老人道:
“看阁下斧招凌厉,好像不是无名之辈,阁下究竟是那一家的?”
那老人脸色一变,大声叫道:
“那一家都不是,我们是主人的门前双卫,专门阻止闲人闯入,你有本事就闯进来,别说那些废话了!”
耿不取微微一笑,手摆短锄,步上石阶,不待那老人发动,抢先攻出了几招。
他的锄招别成一家,武器虽短,威力却大,那老人运斧相迎,不到三四招,即已被他逼得手忙脚乱!
另一个老人见情形不对,低叹一声,使开手中长斧也加入了战围,他的功夫似乎比前一个老人深一点,只是合两人之力,也不过仅能阻遏耿不取的凌厉攻势而已!
然而这已经使金蒲孤感到惊奇的了,武功技击之道,耿不取的修为已入化境,当今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很少有几人能及得上他的,这两个老人居然能挡住他一连串如江海般的攻势,的确是相当不容易!
耿不取连攻了十几招,都被对方化了开去,多多少少有点着急,于是锄法一紧,口中大喝道:
“二位朋友虽然身操贱役,倒还真有几分实学,我老头子生平与人对手,绝不超过二十招,你们若是再接得下我这最后三招,老头子即使不落败,也把项上这颗脑袋输给你们!”
说完以后劈,手突出一锄,直取中宫,高身材的老人首当其冲,见状连忙横斧来格,谁知耿不取这一锄用式异常巧妙,助叶略转,在斧锋上轻轻一触,即将他的长斧荡了开去,然后原式不变,依旧向前直捣!
后出手的矮身材老人见同伴危急堪虑,大喝一声,墓地横过手中长斧,改用斧两平抡过来。
哨然激响中,耿不取的那一手精招居然又被他架开,而且还把耿不取震下了石阶!
金蒲孤见状又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职不取所使的锄式正是这老家伙平生自认为显得意的“种玉”三绝招之一,想不到仍是被人化开了,连忙脱口招呼道:
“老耿,还是由我对付他们吧Z”
耿不取却摇摇头笑道:
“小伙子!用不到你,你那箭太凶,出手一定伤人,十六凶人罪大恶极,杀之不为过,明性大师仍少林掌门,德技并尊,如何能用那种凶箭去对付他!”
金蒲孤闻言不觉一怔,那老者却更为惊奇,尖声叫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两个老人所戴的银盔都有半截面罩,除了双眼处有空洞之外,刚好遮住鼻子,是以面目都看不清楚,欧不取叫出对方的名字后,换来他的一声惊呼,足以证明耿不取并没有认错。
耿不取笑了一下,微带得意地道:
“老头子早就听说少林有一套达摩杖法,冠绝古今,一直想找个机会领教一下,可是两次上少林,两次拜访贵派前两任掌门人,都未能如愿,今天却意外地领教到了,禅门绝学,果然不同凡响,老头子的锄式共有三招,刚好贯派的达摩杖法也是三招,我们只换了一招,掌门人还肯继续赐教吗?”
那老人见自己的身分已被对方识破,也只是征了一怔,随即淡淡地道:
“在下无意与人争雄,职责在身,只要阁下不强行闯门,在下不想与人动手!”
金蒲孤连忙叫道:“掌门人为什么会在此地……”
那老人转头望了他一眼,轻轻地道:
“朋友别再以掌门人三字称呼在下,在下此时只是主人门前的侍卫,不仅脱离掌门之职,而且也不再是少林的门人了!”
金蒲孤又是一呆道:“大师为什么好好的掌门人不做,却来此替人当侍卫……”
那老人答非所问地道;
“朋友也不必再以大师二字来称呼在下,我这一身打扮还像个佛门弟子吗?”
金蒲孤还待追问。
耿不取却抢着道:
“小子!别多问了,事情很明显地摆在眼前,他们一定是受了刘素客的威胁……”
那老人立刻道:
“朋友错了,我们并没有受威胁,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地来此服役……”
金蒲孤叫道:“我不相信!人那会自甘下贱……”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在下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可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耿不取突然又欺身抢上石阶,抖手攻出一锄,这一招比上次更为精妙,那老人横斧来格,却因为起手略迟,只听见当的一声,锄锋擦过长斧,砍在他的银甲上,幸好那银甲十分坚硬。
耿不取的手下又没有施力,只将他打得连退七八步,坐位在地上。
另一个老者连忙运斧劈了过来,只听得弓弦响处,锋的一声,金蒲孤手中的长箭已脱弦而出,刚好由重甲中透了进去,穿心而出,那老人的长斧只砍到一半,随即痛叫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耿不取回头怒叫道:“小子!我叫你不要随便出手伤人,你怎么还是不听话!”
金蒲孤也怒声道:
“我看见这些自甘下流的家伙心里就有气,这个家伙的武功不错,定也是个江湖上知名的人物,我来看看他是谁!”
说着跨上石阶,伸手要去揭那人一头盔,那个被耿不取打倒的老人却发出一声轻叹道:
“朋友不必多事了,就让他这样子死了吧!”
金蒲孤愤然摇头道:“不行!我一定要瞧瞧他是那一路的人物!”
那老人又叹道:“他是华云南!”
金蒲孤一惊道:“华云南!阴山派的掌门人,伏地追风剑客华云南!”
老人点点头道:
“不错!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目前他跟我一样,只是门口的轮值侍卫而已!”
武当掌门青木道长死在大门口,连眼前一死一活的两个人在内,共计是三家掌门人了,这件事倒使金蒲抓为之诧然不解,想了半天才道:“你们为什么……”
老人又叹道:
“朋友不必问,我也不能说,天下武林十大门派的宗主都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在此地担任各种不同的职务,虽然是心甘如此,却也出之不得已,但望二位见到其他人后,手下略留分寸……”
金蒲孤还在沉吟。
耿不取却道:“达摩三式奥妙无穷,你只使了一招,为什么不继续施展呢?”
老人苦笑一声道:
“若非朋友提出,在下几乎忘了,达摩三式仍少林掌门人不传之秘,在下既然已经脱离了掌门身份,自然无权施用,刚才是为了华兄身处险境,一时不慎用了出来……”
耿不取冷笑道:“假如老头子手下重一点……”
老人淡淡地道:“身可死,戒不可破!”
耿不取哼了一声道:“看来老头子要想领略达摩三式,只有三上少林了!”
老人仍是淡淡地道:“在下已不是少林中人,对于这个问题无从答复!”
耿不取沉吟片刻,才回头对金蒲孤道:“小子!我们进去吧!”
那老人在地下挣扎着起来要阻挡他们,可是耿不取一挥手中短锄,在他的膝盖关节上敲了一下,老人又倒了下去。
耿不取拖着金蒲孤,超过他的身边,一迢朝屋中走去。
金蒲孤忍不住问道:“老耿!我们应该问问清楚的!”
耿不取摇摇头道:
“没有用!他一定有着难言之隐,就是杀了他也问不出一句真情的!”
金蒲孤想想倒是实情,仍一转话题道:
“老耿!你不许我伤人,可是你刚才敲那老家伙一下相当重,我想他至少有一条腿残废了……”
耿不取轻叹道:
“这是唯一能使他活命的方法,刘素客对这些人的控制一定很严,他们的职责是守门,我假若不把他弄成残废,我们闯了进来,就是他亏了职守,刘素客对他的处分,一定更为厉害,我伤了他正是救了他!”
金蒲孤怔然道:
“刘素客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些成名的武师制服得如此驯贴,连身份,名位,甚至于生命都不放在心上了……”
耿不取轻轻一叹道:
“这个问题只有刘素客自己才能答复,因此我再告诉你一句话,除了见到刘素客本人外,你千万不可以随便使用你的长箭了,我相信这些受他利用的人,必然都有说不出的苦衷……”
金蒲孤默然不语,心中却涌起一层懔惧,懔惧着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落人刘素客的控制中……
进门后是一所大厅,转过大厅,又是一片小巧的庭院,院中花木扶疏,享石玲戏,布置得别具匠心!
亭里有两个年青的女孩子,正在静坐对奕,此外别无人迹,四周也是静荡的,只有丁丁的落子声!
院子的那一头又是一幢精舍,要到达那幢精舍,必须经过那两女对奕的草亭,所以他们两人毫不考虑地走了过去,一直来到那两个女子身畔,两女似乎专心凝注于棋局之中,居然没有发觉身边来了人!
耿不取到了亭前,立刻被棋局吸住了,两眼盯着棋坪,一动也不动,好像也出了神!
因为耿不取止步不前,金蒲孤也只好不走了,因为他不解奕道,对于怦上的黑白布局全然不知其妙,所以只是呆呆地等着,可是耿不取与那两个女孩子却都已入了迷,良久不见一丝动静!
金蒲孤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仍在喉头发出一声轻咳,这一声原是想提醒他们三人注意的。
可是在轻咳之后,那三个人仍如泥塑木偶一般地毫无反应!
金蒲孤有点着急了,一拉耿不取的衣服道:“老耿!你是怎么了?”
耿不取的全身像是中了魔,连半点抵抗力都没有,居然被他拖得一歪身子,差点就摔倒在地下,可是他的口中还在喃喃地自语:
“黑子该下在横九直十一的地方……不!不行,这一来虽然救活了边,那条长龙就会被白子切断了,得不偿失……”
金蒲孤知道他是入了迷,伸手一拂,将坪上的黑白子都扫落地下,然而这个行动仍未能使他清醒,口中还是在喃喃地道:
“假如改落在直九横七的地方,可以把长龙做成两个活眼,可是边上那一片地方尽人白子的天下矣,得失之间。怎么全是一样的呢!奇怪!奇怪!这明明是一局胜棋,只要落下一个子,就可以把白棋杀得全军皆没,可是这一下子该落在什么地方呢?……”
金蒲孤见他入迷已深,知道唯一使他出迷的方法,就是把那局棋下完,可是他刚才一个冲动,又把棋局搅乱了,为今之计,只有把棋局再摆起来,于是他弯腰把地上的棋子又抬了起来。
耿不取与他恩师天山逸史经常对奕,他有意无意地在旁边观战,虽然不懂奕法,但是对棋上的布法还是懂得一点,同时更仗着他先天的强记能力,居然将一局残棋又照样又照原样摆了起来,最后只有两黑两白四子竟忘了位置,执在手中,不知如何安放。
耿不取仍是目注棋抨,对于金蒲孤的那些行动如同未觉,可是那局棋已深印他的脑中,再也无法拔除了!
金蒲孤不敢再问他,怕将他引入更深的迷境,而且那两个女子也如同死了一般,足证她们入迷的程度,与耿不取是一样的深。
金蒲孤沉吟片刻,见这三个人都不能告诉他什么,只好随着自己的心意把棋子随便放了下去!
依照黑先白后的次序,他先放下一颗黑子,又在黑子旁边的空位上放下一颗白子,然后再放下一颗黑子,最后的那颗白子,却因为周围的空格已满,他只好随便找了个空的地方放了下去!
子才落枰,那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首先是耿不取哇哇大叫道:
“对哇!这根本就是一局死棋,却只因为白子一百二十四手放错了位置,才引得我老头子走入了歧途……”
这时那两个女子中,靠右一个穿白的女子轻吁了一口气,靠左的那个穿红女子却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砰然向地上倒去!

金蒲孤因为距离最近,出乎本能地伸手一扶,可是那女子已软绵绵地星眼紧闭,口中鲜血仍不住向外涌着,将她的红衣淋得透湿!
金蒲孤怔然失色,正想伸手点她的**道,替她止住血经,那白衣女子已开口叫道:
“使不得!她那股心血已经涌胜经月,早成了汗血了,若是不吐个干净而猝然止住,立刻就要了她的命,把她交给我吧!”
金蒲孤莫明其妙,不过他也懂得其中厉害,连忙托着那女子胁下,将她送了过去。
白衣女子接了过来,先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使她的咯血之势更猛,直等喷出的血色变为淡红时,白衣女子才将她放平在地上,织指轻拂,在刹那之间,竟然连点了她身上的三十六处大**!
金蒲孤见状大吃一惊,因为那白衣女子的拂**手法,可以说是平生所仅见,运指快,认**准,下手份量之恰到好处,连他师父与耿不取都要甘拜下风,看这女郎的岁数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真不知她是怎么练的!
那白衣女子把红衣女郎安顿好之后,才对金蒲孤深致一礼道:
“多谢公子相救,将愚姊妹引出迷境,否则愚姊妹一定会被困死在这局错棋之中,想不到公子竟是奕中高手,比家父高明多了,我们在此地苦思经月,竟不知公子举手之间……”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什么?你们在这儿下了一个月的棋了?”
白衣女子愧然道:
“不错!到今天整整有三十七天了,若非公子指示迷津,我们恐怕还会僵持下去,直等心血耗尽,变为两堆枯骨而已……”
金蒲孤不清道:“三十六天之内,你们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东西,也不离开一步!”
白衣女子软弱地一笑道:
“三十七天还算是短的,有一次家父与竺老伯对局,为了一子之争,两人整整地对坐了半年!幸好后来竺老伯想出了解法,才将那个僵局打开,那一着便是现在流传天下的双挑破月,公子也一定见过了……”
金蒲孤对于这些棋中招式根本一窍不通,闻言倒是脸上一红。
耿不取却叫起来道:
“双挑破月,奕仙妙着,你们莫不是白老怪的两个女儿……”
白衣女子点头道:
“是的!晚辈白素容,那是拙妹绛姿,她过继给竺老伯了,跟着竺老伯姓……”
耿不取兴奋地道:
“奕仙白荻,奕神竺青,老头子对他们两人心仪已久,就是无缘一见,他们现在在那里,老头子真想去请益一番……”
白素容翻眼一瞄金蒲孤道:
“前辈别开玩笑了,这位公子的奕道比家父与竺老伯高明多了……”
欧不取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根本不会下棋……”
白素容不信道:“那刚才……”
耿不取也一翻限道;
“小子!刚才那一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别是你小子故意装傻,跟你师父……”
金蒲孤连忙摆手道:
“师父没教我下棋,他老人家说年青人不宜学此,玩物丧志……”
白素容脸上流露不豫之色。
金蒲孤知道她不高兴,可是仍坦然直言道:
“家师之言,也许冒犯白小姐之处颇多,不过看了令姐妹的情形,家师的训诫也未尝不无道理!”
白素容倒是不开口了。
耿不取却哼了一声道:
“你师父懂个屁,奕中之道,奥妙万干,白获竺青号称奕中两神仙,他们两人各具一身奇妙莫测的武功,都是在棋中体会出来的……。
金蒲孤对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因为他眼见白素容的拂**手法,果然奥妙无匹,而白素容却怔问道:
“公子既是不解奕棋,那一于神来之着,又作何解释呢?”
金蒲孤脸上一红道:
“实不相瞒,那是我随便放的,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在那里?”
白素容微感怫然道:
“公子这可是欺心之语了,贱妾刚才见公子已将棋局拂乱,然后又重新排好,先前都照愚姊妹的布局一子不易,只有后来四子,略加更动,只是一子比一子神妙,尤其是最后那一子……”
金蒲孤不待她说完,连忙抢着道:
“白小姐这下子误会就大了,在下不过是记忆力较佳而已,对于棋道的确一窍不通,只因为老耿与家师经常下棋,在下有时在一旁侍奉,勉强懂得一个摆法,刚才那四子是因为忘记它们的位置了,只好照着自己的意思乱放了……”
白素容一抬眼道:
“我们只下到一百二十四手,枰上空白之处很多,何以公煽偏偏会选上那四处地方!”
金蒲孤想了一下才道:
“这个倒是很难回答,在下对于棋中攻杀之道根本不懂,只是兴之所至,觉得那几个地方空着很不顺眼,放上一个棋子后,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白素容神色一动,忽地将棋抨上的残局拂去,又摆上几十个子,然后朝金蒲孤道:
“公子肯再教一局吗?”
金蒲孤摇头道:
“在下根本不会下棋,而且我师父被刘素客困在此地,我急于把他老人家救出来……”
白素容微笑道:“令师莫不是叫做天山逸叟……”
金蒲孤大声道:“不错!白小姐……”
白素容又笑道:
“贱妾虽然与愚妹同时为棋局所迷,因为我的性情比她静一点,在迷惑中仍能感受到身外的事物,三天前有个自号天山逸叟老人来到此地,与竺老伯在我们旁边对奕,他就是被这局棋所困,公子若是想救出令师,最好还是把这局棋解决了
金蒲孤还在发怔。
耿不取却迫不及待地道:“老头子来试试看。”
说着在坪上落下一颗黑子。
白素容毫不考虑地跟着下子,二人连下四五子后。
耿不取已急得满头大汗,显见得他是输了。
白素容将他的棋位一一拈起,恢复原来的形状后才道:
“前辈的奕道与天山逸叟差不多,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以免步天山逸叟的后尘!现在换公子试试看!”
耿不取咕哝着道:
“我不相信这小子会比老头子高明,刚才只是给他瞎猫碰上死老鼠……”
金蒲孤手拈一颗黑子,朝十十之处一放,那是棋杯的正中心。”
耿不取又道:“我说这小子不会下棋吧,那有这种下法的!”
白素容却神色凝重地补上一手。
金蒲孤不加思索,跟着下一子,进行七八手之后。
耿不取不开口了,神情也变得万分诧异。
白素容尤其紧张,每落一子,都要考虑半天。
金蒲孤不耐烦地道:“白小姐,在下可没有时间陪你耗下去……”
白素容抬头正色道:
“这局棋早已成谱,是刘素客提出来,由家父与竺老伯同时应战,结果家父与竺老伯空负奕中双仙之名,仍在刘素客手中落了败,只好留在此地听他指挥,令师父天山逸叟也是吃亏在这局棋上……”
耿不取连忙道:“既是有谱,你就照谱上下子好了?”
白素容摇头道:“不行,公子居中一子,把整个谱都破坏了,刘素客提出的那些精招都被那一子锁住,怎么样都钻不出去了,公子!你是真的不会下棋?”
金蒲孤道:“有老耿为证,这是我第一次与人对奕!”
白素容将信将疑地又跟上了几子,金蒲孤落子如飞,完全不经思索,一子踉一子,又进行了十几手。
白素容将杯一推道:“不用下了,我们找刘素客去!”
金蒲孤莫明其妙地道:“这样就算我赢了?”
耿不取一叹道:
“小子!老头干要不是看着你长大,断然不相信你没学过奕棋,没话说,只有承认你是天才了!我问你,你怎么想出这些妙着的?”
金蒲孤怔怔地道:
“我根本没有想,完全是凭着心中所思,想放那里就放那里……”
白素容肃容一拜道:
“贱妾从六岁学奕,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即使与家父及竺老伯对局,也勉强可以维持四五子之差,今天遇上公子,竟然连一块活地都保不住,看来刘素客合当必败了……”
耿不取连忙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令尊与竺青都在此地……”
白素容点头道:
“是的!刘素客不知从那儿找到了几局前人残谱,把家父与竺老伯都困住了,他每隔一个月,就摆出一局残谱。叫我们研究,等我们都想不通的时候,他再提出解法,结果整整把我们困住了半年,在这半年内,我们必须听他的任何指令,有时替他阻挡外来的强敌,有时替他杀死一些不驯服的武林人士,上个月他忽然异想天开,要我们姊妹同时嫁他为妾,我们自然不答应只好赌气不要他的答案,想凭自己的智力去解答这局疑棋,结果苦拼了三十七天,若不是公子前来,我们只有坐死在棋抨之前了……”
金蒲孤奇道:“你们可以不听他的,为什么非要他的解答不可呢?”
白素容又叹道:
“这就是令师所说的玩物丧志的话应验了,我们以奕传家,棋就是生命,遇到这种情形,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心甘情愿地受他的驱策,除了嫁给他之外,任何事情都抵不过一局棋谱的诱惑……”
金蒲孤不作声了,白素密又道:
“令师虽然能发出那等惊语,可是他自己也无法自拔,依然堕入刘素客的算计之中……”
金蒲孤悚然道:
“师父早先不肯教我下棋倒是真有点道理,想不到这玩意儿有这么大的魔力……”
耿不取却道:
“你师父什么都精,就是这一手大错特错,他要是早发现你在这方面的天才,自己也不会上这个当了!否则以你师父之能,纵使在那个南海渔人手里栽一个跟斗,绝不会再吃第二个亏,偏偏他跟老头子一样,嗜上了这个断命玩意儿……”
白素容摆摆手道:
“二位不必再说了,只要公子能在棋上胜过刘素容,我们就不必再受他的羁困,其地方面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金蒲孤慎重地摇头道:
“白小姐不要把他看得太简单了,这个人在各方面都是个天才,你们只看到他的棋上功夫,我们却一连遇上几个人,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专长上受到他的挫困,因此这家伙可能是天下最难惹的一个人,可惜他不肯把自己的能力往好处发展,否则以他的才具,真可以直追圣贤……”
职不取微微一笑道:
“小子!你这句话说得可不够高明,圣贤是世界是最痛苦的傻瓜,身为圣贤,必须放弃本身的享受,一辈子为人家操劳,只换得身后浮名,刘素客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的每一项才能,都堪为圣贤而有余,他若立志为圣人,势必集所有的先贤于一身,也将集天下的痛苦于一身,那可实在太不上算了,我老头子若有他那份才能,也不会干这种傻事!”
金蒲孤一怔道:“那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对的了?”
耿不取摇头道:
“不对!所以我们才要对付他,他的志在享受,享受必须犯罪,犯罪必须侵害到别人,那是我们这些愚夫俗子所不能接受的,天生人才以纵罪,也生了愚人以除恶,智愚之争,也就是善恶之争,所幸者,天下还是愚人多,所事善良的传统才能维持下去,假如天下都是刘素客之流的聪明人,愚人早就被消灭尽了,这个世界上将充满了罪恶……”
白素容听得出神,忍不住叫道:“前辈之论精辟,晚辈从所未闻……”
欲不取却一笑道:
“老头子虽然能说出这番道理,对付刘素客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从进门以来,已经吃了两次大亏,因此今天能否胜过刘素客,完全寄托在这小子身上……”
金蒲孤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打岔道:
“老耿!别讲废话了,我们进门大半天了,连闯了三四关,还是没见到那老狐狸的影子,真不知道他在前面又设下了什么厉害的圈套呢?”
白素密道:“刘素客居所在最后进,要想到达他住的地方,还得通过她女儿的居室!”
耿不取一怔道:“他有女儿?”
白素密点点头道:
“他有三个女儿,以日月星排行,后面各带一个英字,三人都是天上仙妹,人间绝色……”
金蒲孤淡淡地道:“我们又不是来欣赏他女儿姿容,管她好看不好看……”
白素容微笑道:
“他不但有三个美丽的女儿,还有六个漂亮的诗妾,这几个人作为他的屏障,也许比千万甲士还有用呢!公子见到她们之后,自然就懂我的意思了。”
白素容抱起她的妹妹竺绛姿朝金蒲孤微笑了一下道:
“由于拙妹内创过重,尚须调息休养,故而贱妾暂时不能与刘素客正面作对,那道美人关要靠公子自己去闯了!”
说着袅袅地踏着另一条小径走了。
金蒲孤望着远处的旁台楼阁,微微发征道:
“老耿,我最怕的就是应付女人,下一关要你多费点心了!”
耿不取哈哈一笑道:
“临老人花丛,总不如少年风流,老头子绝不会成为那些娘儿们摆布的对象,这件事恐怕帮不上忙……”
金蒲孤急了道:“不行,你非帮忙不可……”
耿不取笑着道:
“小子没出息,软红十文中,杀得进去,冲得出来,才是真正的英雄本色,而且你就是失陷在里面,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惟大英雄皆好色,是真豪杰必风流,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皆然……”
金蒲孤急得额上青筋暴露。
不取却指着他残缺的左耳道:
“小子!你最好老实点,要是把创口震破了,老头子药箱没带在身边,可救不了你!”
金蒲孤只得又安定了下来,可仍是焦灼地道:
“老耿,你不要老没正经,我是在跟你说正经话!”
耿不取这才一整脸色道:
“老头子说的也是正经话,所谓美人关,无非温柔乡,红粉肉阵,天魔艳舞,这些脂粉陷讲最易动人凡心,你从小就在养气的功夫上做基础,只须持一念之坚,一切都作镜花水月看,我相信没有什么闯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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