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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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伯父、母亲之间的对峙。为了想要自己的孩子以及不让藤岛家的血缘断绝,母亲跟自己的亲哥哥发生关系。而为了报复对自己不仁的母亲,父亲也去领养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回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只徒有名称和型态而已,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不是在父母的爱情,而是在母亲的自私下被养大的自己。就算是自私下的产物,自己起码还是被母亲深爱着……深爱着……。
他忽然想到,但却宁愿自己不要想到。母亲究竟是爱着自己的哪一点?是流着藤岛家的血液吗?是那种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吗?如果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好,那藤岛启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只是活着、咀嚼着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了的话,会有人打从心底伤心吗?父亲讨厌自己,而母亲虽然会为了藤岛启志的**死亡,无法留下血脉而叹息,但却不会知道自己连心都已经死了。他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同学都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爱着藤岛启志。
空白笔记本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慢慢向四周扩散开来。
「救我……」自己该向谁求救呢?根本求助无门。内向又不擅言词,除了用功之外毫无长处的自己,有谁会喜欢?藤岛擦掉眼泪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这里只是二楼,看起来却好像离地面很远。他想着如果跳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死。窗外的虫鸣,拂过脸颊的夜风,他不知道自己生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就算度过多么哀伤的夜晚,白天还是会不可抗力地来临。红着眼睛的藤岛下楼到饭厅吃饭,母亲也在稍晚时下来。从她脸上精致的妆,完全看不出一丝昨夜跟父亲争吵的痕迹,她像春花般微笑地向藤岛道早安。母亲那像能面具般拆卸自如的脸,让藤岛无法正视。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他不敢说自己哭了一整晚。一说出来就会被追问理由,他怕自己会说出昨晚偷听的事。
「我念书念到太晚……」
母亲担心地说着『别太过头了』,然后啜了一口咖啡。
「对了,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母亲撩起掉落在颊边的头发。
「今天会有个远房的孩子要到我们家来住。他会住在北边的房间里,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也不会有碰面的机会。你就算看到那孩子也不要理他,更不能跟他说话。……他是个品行不太好的孩子。」
藤岛想起昨夜听到的话。那是父亲为了报复母亲所领养的陌生孩子。他咬了一口吐司。
「……多大的孩子啊?」
「这你不用知道,跟你没关系。」听得出母亲不想多说的口气,藤岛也没有再问。
只喝了一杯咖啡就离席的母亲,没注意到儿子几乎没动的早餐。母亲离去之后,藤岛立刻冲动厕所去把胃里的东西吐掉。抱着疼痛的胃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了半晌疼痛才稍微缓和。看看墙上的钟,不赶快出门的话会赶不上模拟考。但他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又磨了半天,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电车时,他才拿着书包出门。要是休息的话,又会被母亲追问。
考试在中午结束,下午一点多藤岛就回到家里。他顺路从北边的通用门走进庭院。考试期间他不断想到昨天父母争执的内容,根本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答案,考试结果会有多凄惨,可想而知。
他低着头走在石子路上,感觉汗水一滴滴滑落在脸颊上。正抬手想要擦掉汗水时,忽然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后门边。那顶比天空还要蓝的脏棒球帽和细瘦的身体,一对大眼睛笔直朝他看来。

那就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吗?年纪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看样子应该是国中生,但体格却像国小二、三年级生。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被任何人所爱吗?看孩子低垂着头,彷佛知道一切的悲模样,忘了母亲交代的藤岛蹲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缓缓抬起头,只用眼睛仰望着藤岛。「高久透。」
「你叫透吗?你好。」
孩子腼腆地咬咬下唇,给了藤岛一个微笑。那可爱的表情让藤岛也跟着笑了,自然而然伸出右手,轻拍了一下孩子戴着棒球帽的头。
「大哥哥你是谁啊?」
听到喀啦喀啦的木屐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是拉门的声音。藤岛慌忙站起来,背向孩子如脱兔般地逃进林木繁密的庭院中。母亲明明叫他不要搭理的,他却和孩子说了话。虽然不知道刚才出来的是谁,但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向母亲告密。
他不敢违抗母亲,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满足母亲**的存在,而不是一个被当作人来爱的对象。就算那是包装在虚伪之下的爱情,被爱的幻觉对自己还是必须的。要是连幻觉都没有……那他就真的孤零零了。
直到吃晚饭前,藤岛都没迈出房门一步。他强烈后悔不该跟那孩子说话,平日增添自己被责骂的可能。晚上七点,他下楼走到饭厅,发现母亲已经就定位。想着不知何时母亲会提起中午的事,他就食不下咽。好不容易快吃完了,看母亲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的表情,藤岛才想母亲或许不知道中午的事。煎熬般的晚餐时间终于结束,可以松口气的藤岛才一站起来,就被母亲叫住。他的心脏也在瞬间差点停止跳动。
「你今天怎么好像没什么食欲?没事吧?」
藤岛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因为最近太热……」
母亲皱拢了眉头。「那明天请厨师做点清淡的食物。不过就算再怎么没食欲,多少还是得吃一点才行。你本来就吃不多,再不吃的话小心生病。」
「我知道。」藤岛逃命似地离开了餐桌,回到房间后就脱力倒在床上。他庆幸着母亲并不知情,同时告诉自己明天要多吃点,以免被母亲察觉有异。
他忽然想到那孩子跟谁一起吃饭。父亲的话,从藤岛懂事以来一直都在自己房间吃饭,而且从昨天他把孩子当作『物品』的语气听来,也不可能表现父爱地陪他一起吃饭。
那孩子所住的地方以前是个土窖,现在则用来堆放杂物。藤岛很少进去那个房间,只记得里面到处都是木箱和旧家具,光线非常昏暗。那种地方能够住人吗?他只能心想,却无法对那孩子伸出援手。
自从那天在后门偶遇,藤岛就没再见过那孩子。从母亲口中听不到任何有关那孩子的事,久而久之,藤岛甚至觉得那孩子已经不在这个家里。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暑假结束后,第二学期才刚开始半个月左右的九月中旬。那天因为台风影响,从中午就开始下雨,入夜之后更是伴随着激烈的风声,真像有台风要来似的。藤岛在房间里看书,不时被风雨敲打的窗玻璃影响情绪,愈来愈不能集中之后,他只好关灯上床。
当他闭上眼睛数到第五只羊时,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吓得跳起来扭开床头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本来应该关着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如果是母亲或玉惠,不会不敲门就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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