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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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特维斯骑着马在山路上疾速奔驰着。撕裂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随着战马的起伏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他丝毫没有放慢马速。揣在怀里的短信和西赛尔侯爵小姐的项链灼烧着他的胸膛——高弗想以此迫使公主走出保护圈,但这却为他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要找到公主和亲王,利用这个机会救回侯爵小姐,并抓获那些罪大恶极的杀手。是的,他们真是罪大恶极,他们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刺杀他心目中那个最完美的女性!
想到即将要见到卞卡公主,拉尔夫感到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兴奋地沸腾起来。
拉尔夫·特维斯的父亲曾做过宫廷侍从,一直对能够威风凛凛地围绕在王室身边的王家护卫队羡慕不已。由于武功不够精湛,而家境也无法与绝大部分护卫队军官相提并论,父亲只好把成为那支荣耀队伍中一员的希望寄托在他唯一的儿子身上。
七岁的时候,拉尔夫被送进了马尔坎佐公爵的城堡里,成为了公爵府中的一名随仆,从此开始学习礼仪、骑术、剑术以及枪骑战等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在他成年之后,天资聪敏的拉尔夫顺利地成为了达尔兰地王国的一名骑士,并在一次九月的比武大赛中取得了不俗的战绩。父亲用自己多年的积蓄一面继续培养儿子,一面多方疏通关系,最终,拉尔夫走进了梵卡露斯宫,成为了父亲所期待的一名王家护卫队军官。
拉尔夫生性好动,能说会道,在公爵府里一直深得与贝拉尔亲王脾气相投的公爵长子的喜爱,但这样的性格却使他很难适应等级森严、纪律异常严明的王室禁军生活。他的上司们认为他不够谨慎,行事过于毛糙,他在队友中的人缘也因他时不常地捅出一些不大不小的漏子处于一种忽好忽坏的状态。尽管他一直小心翼翼,并对于菲尔拉法王室怀有着朴素的敬畏之情,但他依然经常遭到上司的训斥和队友的埋怨。他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闯下滔天大祸,进而被逐出这支荣耀的队伍——如果是那样,他的父亲非被活活气死不可。
后来,这个时候真的出现了。他差一点踩伤了王国的公主,而这位公主即便在平常都会令人感到坐立不安。在他被暂时收押等候发落的时候,他知道他不仅会被毫不迟疑地赶走,甚至很有可能被丢进大牢。但是,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很快被放了出来。听说是亲王亲自向护卫队统领转达了公主的意思,这令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护卫队军官深感惊诧。
在他第二次鬼使神差地冲撞了公主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幸运的人。失忆的公主把他当作朋友一样看待。她喜欢跟他聊天,或者差他替她办一些事情,有的时候还会很随意地送他一些东西,比如说,有一次她抱着一篮子草莓在外面吃,看见他和他的队友们经过就抓了几颗留在手里,余下的草莓连同篮子一起送给了他;还有一次他把自己的匕首丢了,公主就顺手拿了亲王的匕首套递给他,她说“我看见你还有好几个呢,贝拉尔,这个尺寸刚刚合适,就送给拉尔夫吧。”
由于公主明显的青睐,上司的训斥和队友的埋怨明显地减少了很多。虽然他更加刻意地约束自己的言行,但与生俱来的脾气禀性却着实难以更改。上司们在批评他的时候经常或直白或含蓄地指向他竭力避免的“恃宠而骄”,一些队友对他心存羡妒或误解,从而令他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能够时常见到公主,以及在公主身边那种自在而兴奋的感觉使他感到荣耀和幸福。不管其他人是否相信,但对他来说,无论是那篮子草莓还是他从来不敢佩戴的匕首套都同样珍贵,就象善良而正直的卞卡公主无论是地位显赫的王族还是贫民家的女儿,他都会怀着一颗崇拜的心永远追随左右一样。
公主见了我一定会问我跑到哪去了,怎么没有把东西交给奥莉维娅小姐。她要是听到我的经历会大吃一惊的。拉尔夫想着,不,说不定她以为我死了。副统领大人应该已经把派我去监视杀手的事情告诉殿下了。上帝,我得再快一点!也许殿下正为此难过呢!而且我得尽快让公主殿下了解奥莉维娅小姐的处境,她一定会想出绝妙的办法对付那个高弗的!
突然间,一队骑兵从右手边冲了出来,“呼啦”一下把他团团围在当中,拉尔夫急忙勒住了坐骑。一名首府近卫军中尉跃出队列,谨慎地打量着这个可疑的王家护卫队军官——他没有武器,军装不整,衣服上还粘着血迹。
“请通报您的姓名和所在的兵团,先生!”中尉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叫拉尔夫·特维斯,是王家护卫队第二骑兵营的成员,麦卡·欧伦先生的属下。”拉尔夫道,“我有急事觐见亲王殿下和公主殿下,先生!”
中尉低声对身边的两名士兵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发生了什么事吗,特维斯先生?”
“事实上,我刚刚从黑衣骑士队那里来。”拉尔夫说道,“他们抓获了奥莉维娅·西赛尔小姐,还打算再次刺杀公主殿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公主殿下禀报。”
中尉明显吃了一惊。“怎么?您已经发现了黑衣骑士队所在的位置吗?看您的样子似乎与他们交过手了。他们现在在哪?”
“我两天前就被他们在西赛尔侯爵府抓住了!”拉尔夫道,“我走的时候他们在西麓的一个峡谷里,不过现在也许已经离开了那里。”
“您……两天前在侯爵府被他们抓住了?”中尉更加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生?”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需要尽快见到两位殿下,先生!”拉尔夫焦急地说道。
“我想您的身上并没有通行令牌,特维斯先生,因此,我们必须首先确认您的身份。”中尉道。
“是的,我没有。那么就带我去见欧伦先生或者范德萨先生吧!”拉尔夫道。
“欧伦先生很快会派人过来的,先生。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知会了附近的卫队,他们会对这一带进行严密的搜查。”中尉虽然口气平和,但传递的内容却明显地流露出了不信任,“所以,请暂时呆在这里。”
“可是……”
“请暂时呆在这里,特维斯先生。”中尉打断了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好吧,中尉。”拉尔夫无奈地说道。尽管心急如焚,但他知道,首府近卫军中尉的做法无可厚非——为了保障公主的人身安全,他们必须秉持这样的警觉和审慎。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树林间传来,紧接着,麦卡·欧伦与一名随从军官跟着此前离开的一个近卫军骑兵出现在拉尔夫的视线里。
“欧伦先生!”拉尔夫大声叫道,并向前走了两步。
近卫军的包围圈闪开了一个缺口,麦卡·欧伦勒住了坐骑。“上帝!”欧伦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拉尔夫,“你怎么会在这里,拉尔夫?”
“卑职惭愧,长官,这件事实在难以用一两句话说明白。”拉尔夫道,“副统领大人也在塞文思山吗?”
“是的。”欧伦点了点头。
“那么,”近卫军中尉对护卫队队官说道,“他的确是您的部署拉尔夫·特维斯先生吗,欧伦先生?”
“是的,中尉。”欧伦转向近卫军中尉说道。
“特维斯先生提供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长官,”中尉道,“我想这些事情应该尽快让副统领大人和布鲁南将军知晓。”
“当然,中尉。”欧伦道,“我马上带特维斯先生去见范德萨子爵。稍晚一些时候,子爵将会同布鲁南将军觐见亲王殿下和公主殿下。这件事交给我吧。”
“是,长官。”中尉俯首道,“有劳您。”说着,他对拉尔夫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做了个手势,近卫军向两旁分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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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伦并没有把拉尔夫直接带到范德萨和护卫队的驻扎地,而是对身边的随从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引着拉尔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令拉尔夫感到不解。“副统领大人很快会到这里来的。”欧伦解释道,“我不希望你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王家护卫队在侯爵府刺杀事件后陷入了极其尴尬和被动的处境,但愿你能带来一些有益的信息,使得我们在这次营救和围剿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尽可能地挽回护卫队的颜面。”拉尔夫点点头——他的上司们当然会比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军官考虑更多的事情,比如他一向不关心也弄不明白的“政治问题”。
他们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拉尔夫坐下来,重新包扎着腿上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马裤和缠在伤口上的布条,深深的剑痕几乎触到了他的骨头。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好起来,作为一名王家护卫队的军官,他身上担负着保卫王室的重责。暖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就象卞卡公主的笑容一样明朗、和煦。他似乎觉得这场危难正在渐行渐远。也许他们今天就能救回公主的好朋友,回到梵卡露斯宫。说不定他会受到嘉奖,但最关键的是,他为公主做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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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范德萨听说拉尔夫突然出现在塞文思山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以免内心巨大的恐慌使自己的脑子陷入瘫痪。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必须保持头脑的冷静和敏捷慎重地想清楚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件事。
他跟着麦克·欧伦派来的亲信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在那里,他看到了本应在两天前被黑衣骑士队解决掉的拉尔夫·特维斯。特维斯见到他以后表现得很高兴。他向范德萨和欧伦讲述了这两天的经历,并将杀手的短信和西赛尔侯爵小姐的项链交给了范德萨。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救回奥莉维娅小姐,并且抓住那些企图刺杀公主殿下的杀手,大人。”拉尔夫说道。
“听欧伦先生说,您希望能够尽快觐见两位王室。”范德萨从信札上抬起头,“是为了这件事吗,特维斯先生?”
“是的,大人。”拉尔夫回答。
“您确定黑衣骑士队会按时出现在指定的地点吗?”
“我想是的,大人。”
“很好。”范德萨点了点头,并将信札和项链递给了身边的欧伦。
“您会把这件事禀告给两位殿下的,是不是,大人?”拉尔夫迟疑了一下,既而小心翼翼地问道。
范德萨看了看拉尔夫。从他的话里,他听出了这个护卫队军官隐隐流露出的对于自己没有及时把他从侯爵府里得到的情报告知国王的不满之情。他向前走了一步,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我只会把这件事禀告给公主殿下,军官。”说着,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向拉尔夫的腹部狠狠刺去。
一阵剧痛之后,拉尔夫感到全身一片冰凉。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呈现出极度惊诧的神情。“如果您活着,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拉尔夫·特维斯先生。”他听到范德萨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随后,锋锐的匕首从他身上拔出,他缓缓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杀我?他为什么只会把这件事禀报给公主殿下?突如其来的攻击以及腹部的剧痛使拉尔夫的思维变得非常混乱。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对话,它们就象一道道惊雷一样在他的头顶炸裂开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这封信单独交到卞卡公主手里。”
“可是,她肯一个人赴约吗?”
“把他腿上的布条解下来。如果我没看错,那是西赛尔侯爵小姐礼服上的,公主会认得。”
“他怎么办?”
“解决他。”
“可是首府近卫军的人看见过他!”
“所以,动动脑子,先生。您得想出一个完美的故事。”
“是,大人。”
“我们走吧!我需要去觐见亲王,说不定布鲁南将军现在已经到了!关于这封信,我们路上再详细商量。”
“你们这些叛徒!”拉尔夫声嘶竭力地大声骂道,“你们披着这身荣耀的制服,拿着王室的俸禄,却跟杀手狼狈为奸,简直是丧心病狂!”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过度虚弱再次栽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他大声喘着粗气,眼前的影像变得忽明忽暗。
范德萨看了拉尔夫一眼,既而对报信的爪牙吩咐道,“杀了他。然后把他的尸体丢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说完,他转向麦卡·欧伦,“走吧!”
个人俯首应道。欧伦跟着范德萨跨上了战马,报信者则径直向拉尔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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