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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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宽敞明亮。地上铺着厚厚的色彩妍丽的锦毯,那是产自织艺高超的山尤国,由商人千里迢迢运回,价值千金,由此可知此间主人非富即贵,只是再环视房中,却少见其它昂贵的摆设,触目皆是兵器。左侧一排枪矛,右侧一排刀棍,墙上悬着长短不一的宝剑,还挂着铜的、银的、金的各式长鞭,猛一看只当是入了兵器房,可屋正上方的位置却立着一面玉璧似的屏风,屏风之后则是锦帐檀床,才知这是一间卧房。
房正前方则摆有数排书架,架上堆满了书,却非圣人贤者诲人传世的经典,而满是街上坊间皆可见到的剑谱拳经及一些三流文人所编的传奇故事。书架前边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书桌及椅子,此刻桌前正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的目光牢牢盯在桌面的两张纸上。
姓名:兰残音,人称“兰七少”
外号:碧妖
年龄:不详,约20~25间
容貌:美异常世,瞳眸碧绿当世独一
身份: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云州兰家当代家主
兵器:玉扇
武功:师承成谜,且从不使兰家家传武功
此人性妖异言无忌,行事恣意而为正邪不拘,人多畏之
姓名:明华严,人称“明二公子”
外号:谪仙
年龄:25
容貌:人谓仙人般清雅出尘
身份: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天州明家当代少主
兵器:无
武功:深不可测,绝技明家“无间指”
此人温文儒雅,行事有君子之风,人多敬之
“这两个人……”少年拈起桌上的纸,唇边微微勾起笑意,“只要打败了其中一个,那么爹爹就再也不会说我不如那个女人的儿子了!”
当今武林门派众多人才辈出高手如云,而最负盛名的便是一教四派六世家,一教指随教,四派指风雾、浅碧、桃落、苍云,六世家则是天州明家、云州兰家、华州秋家、月州宇文家、白州花家、兰州宁家。但自一年前东溟岛奇袭英山守令宫夺走武林圣令“兰因璧月”一事后,武林已是元气大伤,众多高手殒没。
一年前圣令被夺,武林群英于英山决议,前往那从未有人到过的东溟岛,必要踏平东溟迎回圣令一雪前耻,却不想此举正落入东溟岛的圈套,他们夺令本是投饵,旨在引群英入海。他们海上生海上长,有若鱼儿熟知大海之性,而皇朝群英却是首次涉海,不知大海的凶险莫测。他们屡番算计,终借地利及一场人力不可抗衡的海上暴风雨将群英一网打尽。数千豪杰尽为东溟阶下囚,幸得明家少主明华严、兰家家主兰残音予风雨前为救人落海被风浪卷至孤岛,其出海前又另做布置,才使得皇朝武林不至全军覆没。两人孤岛逃生后大闹东溟岛,尽挫东溟高手,将东溟掀了个天翻地覆,又与明、兰两家属下会合救出了被囚的皇朝众侠。后双方对抗、激战、周旋,互有损失伤亡,正成僵局之时,“白风黑息”后人丰夷白忽然现身,以皇朝十万大军压境相挟,终令东溟放下数百年沉怨,与皇朝暂息干戈,最后丰夷白带走了“兰因璧月”,皇朝众侠由东溟归来。
三千豪杰出海,却只得数百人归来,武林不复盛气。却唯有明华严、兰残音声名更胜从前,自风雾派掌门洺空归隐后,两人已隐然有领袖群伦之势。
是以,当今武林,最有名最令人瞩目的当为此二人!
少年的目光在“明华严、兰残音”这两个名字间游移。先去打败哪一个呢?
碧妖……谪仙……妖……仙……
“那就兰残音吧!”少年霍然起身。谪仙既然如此受人推崇,那他打败了他倒是有些予心不忍,而碧妖却素有邪名,他打败了他说不定正是为武林除恶。
“……等着吧,我会扬名武林的!”少年朗然吐语,眉间意气风发。
世间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想做的事。
每个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年华。
阳光从窗口射入,照在少年的脸上,少年有一双很好的眼睛,灿阳的映射下,那双黑眼睛仿如黑宝石般闪闪发亮。
已近三月,可地处皇朝最西的墨州依是冷风如刀寒意侵骨。
墨州往东是通往兰州的官道,两州以莒城为界,莒城依属墨州,出了莒城便是兰州地界。莒城到墨州城有两日路程,一路上零星的有着几家茶铺客栈,供路人打尖歇脚,其大小规模不一,但生意最好的却要数一家“安记客栈”。安记客栈不算很大,前后两进的院子,后院作客房,前院便是饭馆,但收拾得十分干净齐整,令人一入便生出一分安适。老板姓安,从二十来岁被人叫为小安起,到而今五十多岁人来人往都唤一声老安,三十余年便守着这家客栈,为人本份老成,不欺生不诈客,是以过往的旅人多愿到此处用饭投宿。
这日,午时刚到,前院大堂里客人已坐满了八成,生意是极好的,但老安却无喜色反是有些忧心。原因无他,只为此刻堂中一东一西坐着的两桌客人。
东边的客人是先到的。八名随从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一看那派头便知来头不小的,所以老安亲自招呼打点,桌子擦了又擦,上了最好的茶,碗筷也是是平常收着舍不得用的景瓷银筷,洗得干干净净的才敢摆上,又吩咐厨房做菜分外用心,饶是如此,那公子眉梢眼角也没**点喜色,到饭菜上桌,尝了一筷便停了,鄙夷的吐出一句:“这都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嘿嘿……”老安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不敢多一句话。
“公子若不喜,咱们再换一家?”一名随从问道。
那公子闻言却是一掌拍在了桌上,顿时碗碟砰砰作响,老安的一颗心也跟着上下砰砰跳着,其他的客人也跟着看过来,只不过不碍自己事,看了一眼自顾用饭。
“换一家?本公子跑了这么远才见着这么一家小店,谁知道下一家在哪里,你们想饿死本公子不成!”
“小人不敢。”那随从赶忙低头道,“那要不再换几样菜?”
“哼!”公子眼一斜,“这种荒野小店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怪你们,早不准备!自出了帝都,本公子没吃过一顿称心的!”

原来是从帝都来的贵客,难怪这么大派头。老安暗想。
“是,是,都是小的错。”随从被斥了只有赶忙点头哈腰的附合着。
“知道错还不赶紧给本公子弄好吃的去!”公子一巴掌拍在随从脸上,直拍得那随从一个踉跄,那脆响令得老安也跟着抖了抖。
“是,小的马上去。”随从又一番点头哈腰,转过脸,喝叱着老安,“你!还不快吩咐厨子另做几样好菜送来!”
“是……是……”老安赶忙应着,可刚转个身又回过头颤颤的道,“给公子做的这几样就是小店……最好的招牌菜了。”
“什么?!”公子横眉怒目,“这什么鬼地方,就这样的菜本公子家的狗都不闻一下,你竟敢叫本公子吃!”
“这……小店鄙陋实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公子贵人,还请见谅……”老安嚅嚅的陪着笑。
公子闻言筷子一摔当场便要发作,他身旁另一名年约三旬的随从忙上前安抚道:“公子快请息怒,这里不比帝都,你便是杀了他,他也没法给你做出一顿珍肴来。”
这名随从显然说话比较有份量,那公子听得他的话瞪了一眼却到底是没有发作了,只是夹着满腹怨气的嚷了一句:“爹爹明明身居太宰之位,要给本公子安排什么地方什么官不行,偏要给弄到这穷乡辟壤的墨州来!又冷又干,连顿称口的饭都没得吃!”
老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宰家的公子,那是朝官之首位尊权重,难怪……狗比人还吃得好。
“公子,大人也是为您着想。”随从见公子一脸的怒怨忙凑近了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安抚着,就怕这位小爷怨火一发不可收拾,自己跟着倒霉。“陛下此次让暐王世子赴任墨州州府,定是要对采蜚用兵,采蜚小国,以我皇朝铁骑之威定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您此刻虽只是骠校之位,但等拿下采蜚不就立了大功么,到时回了帝都,您还不就是大将军了!”
公子一听,火气果然消大半。
原来这公子乃当朝太宰戴明成之独子戴奚。
若是问起皇朝老百姓现今的这位太宰如何,知道戴明成这人的那都会回你一个“好”字。这戴明成为官二十余载,从一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小城衙做起,一步步做到了朝官之首的太宰之位,非是其会钻营攀升,而是凭着其卓越的政绩。在城、在州,是让百姓赞誉有加的能吏,在帝都,是皇帝倚为左右手的能臣,总之一句话,戴明成是个于家国百姓有功有劳的人,偏偏这样的人却没能养出的个好儿子。
这戴奚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子,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凭借其父之势横行帝都,虽不至天怒人怨,但人见人恶却是事实。此次墨州州府调任,皇帝降旨暐王世子皇曳任墨州新州府,戴明成便把儿子安了个骠校之职赶来了墨州,一来是想让娇生惯的儿子来这较为苦寒贫瘠的墨州吃吃苦头历练历练,二来想着儿子离了帝都没了自己蔽护许能收敛些陋习恶行,三来暐王世子皇曳乃是皇室中人,虽年纪轻轻但在朝中素有能名,儿子气焰再高也不敢逆这位顶头上司的,跟着他或许能老实的学着做人做事。
戴明成的算盘是打得蛮好的,只不过目前为止他这儿子还没想要收敛本性老实做人吃苦做事。皇曳本是与他一同自帝都启程,可这一路,这位太宰公子的娇贵却更胜他这位龙子凤孙,嫌饭食粗糙难吃,嫌客栈简陋床铺太硬,嫌骑马**痛,嫌马车颠簸身子吃不消,嫌风尘太大,嫌天气不好……
最后,未来的暐王现在的墨州州府看在太宰大人几十年对皇朝的忠心耿耿的份上,既没打也没骂,只是丢下了太宰公子先行了。于是太宰公子便坐着轿子慢慢吞吞的往着墨州而来,行了两个月有余,终于……快到墨州了。
那随从见戴奚缓了脸色,再道:“公子暂且忍耐一日,明日到了墨州州城便好了,那里是一州重地,自然繁华些,定要什么有什么的,不会比帝都差多少。”
“哼!”戴奚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看那模样是真的不想吃。
老安看着心里倒是松了口吃。便是白忙活了这一番再赔了钱也行,只求送走这位贵客,得个平安。这等官家子弟实在是侍候不起。
正在这公子要走待走时,老安也不知怎的,忽然转过了头,明明眼前还有一尊需十二分小心侍候的大神,可老安就是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望去。其实不止老安,整个大堂的人不管是吃饭的挟菜的还是饮茶的喝酒的,那刻所有的人都自动自然的望向了门口。
门口走进来一名女子,从头至脚都裹在一件厚厚的银白斗篷里,却因为身形修长,是以并不显得臃肿,脚步移动间,斗篷下飘出一抹淡绿的裙摆,于是那人便似琼雪玉树行于绿水之畔。
女子想是极怕冷,进了店斗篷上的风帽也没取下,帽的边沿镶着一圈雪白的狐毛,帽沿又压得极低,是以女子眉眼几乎都掩在了帽中,无法尽窥其容,可只那下半张脸,已让堂中的众人看得眼都不眨。
老板在侍候贵客,是以早有伶俐的伙计上前招呼了。
女子在西边靠窗的桌前坐下,道:“先来一壶热茶,再来三样你们店的招牌菜就是了。”那声音极清,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魅,五十多岁的老安听着也骨头发软,只这声音已不难想象其容之美。
伙计很快便送来了热茶,大堂里的客人缓过了神,便继续用饭。而本已起身的戴奚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下了。
“公子,这菜,您吃?还是不吃?”老安小心翼翼的问一声。
“吃……吃……”戴奚喃喃答道,那眼睛自盯在女子身上便再没移开过,手拾起筷子夹了东西就往口里送,可看那神态,估计吃了什么进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老安可不这么想,看他终于肯吃了,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了声“公子慢用”走回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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