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无风。
月半弯。
轻风拂柳。
藏边没有柳树。
但这里有。
这里不是藏边。
这里没有昆仑山。
这里有大明湖。
大明湖旁边当然少不了酒馆。
老张就是其中的一个店老板。
他的酒馆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
所以老张很那么点老板的意思。
有些小肚子,有些小胡子。
穿的也讲究,虽然衣服的款式都不是什么时新的样式,但绝对是一些时新的年轻人穿不起的好料子。
他也看不上那些用下作的料子作成的时新的衣服。
主要的,他看不起那些穿时新衣服的人。
那些人大多都是没有什么本事的游侠儿。
这样的人除了喝酒和惹祸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可是现在老张可是让这帮他平时看不起的游侠儿给弄的焦头烂额。
而且这里面还有不少外来的,都带着刀枪。
“张老板,给打角酒。”
隔壁家的雄老二又来打酒了。
雄老二是几年前搬到这里的,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没什么本事,只是靠着一点点小钱开了个小铺子。
里面什么都买。
其实雄老二倒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人长得不好也不坏,挺白净。
人也本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孟浪的事情。
只是不太说话,而且好喝酒。
多少次都要老张把他送回他的杂货铺才行。
不过雄老二喝酒倒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从来不耍酒疯。
而且听说他还很有那么点家底。
这些年倒也有不少的媒人上家去想给他保个媒。
可每次他都是在那里不说话,然后给媒人点钱打发走。
本来大家是管他叫雄小二的,可这后生实在是不太注意搞劳什子头面,所以大家渐渐的就开始叫他雄老二了。
背后有些混混也叫他雄老儿。
现在老张店子里的游侠儿里就很有那么几位看不惯雄老二的。
雄老二道:“张老板,给打角酒。”
然后就迈步往里走。
老张连忙拉住他,道:“老二,老二,别进去了,回家去吧,今天这里面可不好弄,没准一会子打起来,那就不好玩了,快回了吧。”
雄老二也没说什么,只是瞧了一眼老张,进屋了。
老张很恨的啐了一口,道:“他娘的,叫你还不听了。”
看雄老二也没有什么反应,也只是忿忿的去打酒了。
边打着酒,老张一边琢磨,今天这事可怎么收场。
估计得去找雄二爷。
二爷在济南府号称二爷。
可从二爷来了后,济南府连可店里的酒保,连茶馆的茶博士,连妓院的婊子都不敢管客人叫大爷了。
就连几岁大的小孩儿都不敢管自己爸爸的哥哥大爷了。
二爷就是这么个人,说一不二。
在济南多少原来叫二爷的人都知趣的改了绰号,没改的也就不用改了。
这样的人都只能在阴间叫二爷了。
二爷不但是个绰号,更加是一种权势的体现。
在济南,这个名字不但小混混要叫,官差要叫,各家的商号的掌柜的要叫,就连济南府的什么府尹也要叫。
大明湖边上,是没有什么衙门的,人们有什么事情也都只会想起雄二爷。
听说连江湖上的那些个大侠到了济南府都要登门拜访。
不过凡事有个例外。
那一年的年关,也没见隔壁的雄老二给雄二爷送礼,而且,而且说起来都他妈的让人牙痒痒。
他雄老二竟然也可以姓雄,还可以行二。
这样的人,雄二爷居然没有给他大脚踢出济南。
“百胜斩马刀”关锋屏也是他妈的一肚子气。
想他堂堂“百胜镖局”总镖头,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年,一把斩马刀当年何等威势,黑白两道那个不给些面子。
可今天就碰上没给面子。
不但没给面子,他去要面子的时候居然还送个他一鼻子的灰。
而且,不给他面子的,居然还是一帮不入流的小混混。
这样的说好听点叫游侠儿,不好听就是他娘的一帮盲流子。
可是他堂堂的江湖中人竟然在昨天让几个这样的东西给放倒了。
更加将他这次保的东西给带走了。
要不是这次的东西实在是他过重大,他才不会拉下这老脸呢。
雄老二拣了一张干净靠窗子的座子。
不一会儿,老张把酒烫好了,还给他端了盘子熟牛肉,一叠花生。
雄老二也不说话。
可有人说话。
青皮杜说话了。
青皮杜这两年可是风生水起呀。
想想当年他可是叫他爹给打出家门的败家子儿,二十好几更是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当年他爹为了给他找个媳妇,都快把媒人家门槛子给踏穿了。
可现在呢?
他娘的,现在连以前眼珠子长在脑瓜顶上不怕下雨迷了的举人家,都想把闺女嫁给他。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可是雄二爷师爷眼前的红人。
而师爷又是雄二爷的红人。
就凭这,他爹开的铺子压根就没人赶去收什么税。
到了年了节了的,负责那一片的官差还要到铺子里去看看杜老太爷。
对,他爹现在也是他们那一片儿的杜老太爷了。
青皮杜道:“关老爷子,您是大菩萨,我们这些小鬼儿可不敢惹你。”
哼。
青皮杜皮笑肉不笑,道:“关老爷子,别生气,您看气大可是要伤肾的。”
有人拉了拉他。
青皮杜的脸忽然就红了,道:“是肝,是肝!”
关锋屏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
哗啦啦。
他身后不管镖师还是哪个镖头站起来了一堆。
百胜斩马刀老脸通红。
倒是他身边一个白面皮的后生没什么动作。
关锋屏张口喝骂:“你他娘的,快把老子的东西给吐出来,要不然老子要你命。”
青皮杜撇了撇嘴,“关老爷子,您是知道的,想叫咱们这些人化霜儿,您的表示,按规矩,一半儿一半儿。”
白面皮的后生忽然就站了起来,一把拉着差点冲出去的关锋屏,道:“好,兄弟爽快,验货。”
青皮杜一抖手指,后面的两个就提上来两个箱子。
刷得抽出一把刀来,青皮杜照着箱子就是一刀。
刀光过。
连一点箱子的漆皮都没划掉,只是箱子上的封条给断成了两段。
这一刀过,身后的游侠儿高声叫好。
这点本事在混混中倒也真是难得,甚至是绝无仅有。
这是大明湖边,混混们在江湖边。
他们舞刀弄剑,可他们找江湖的门还得个百十年。
雄老二就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仿佛说话对他来说是个很难的事情。
箱子开,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子,跟耀眼的珠宝。
这趟镖可真不小。
白净面皮的后生笑了笑,道:“兄弟们可真是豪爽,在下杜宇,跟兄弟杜大哥还是本家,在这里跟杜大哥教个朋友,您六我四,烦请杜大哥将镖旗换回来。
青皮杜哈哈大笑,“好呀,兄弟你可真是个好人,你是南方人吧,你可不像那些个南蛮子,他娘的办事非老鼻子劲了,我说什么来着,这样我教你这个朋友,给你们六,我们留四,至于镖旗,我媳妇喜欢的紧,等改天我在给你们做一个,这个就留在这里了。”
关锋屏噌的把自己的斩马刀亮了出来。
“别急别急,一个小小的镖旗,不至于。”
话未说完,一杆镖旗如同长枪一般定在桌子上。
如此的一杆镖旗,竟然被钉在桌子上。
竟然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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