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金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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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绚国水金城
孟春已至,旧岁刚除。鞭炮声还在整座小城的上空回荡,喧闹非凡。城内城外,家家户户张红挂绿,喜气洋洋。穿着厚实棉衣的黄口小儿在街头巷尾穿行嘻戏,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宁静祥和是胭脂走进这座小城的第一眼感受。如此安逸的氛围,对她而言,已经阔别了三年之久。在雾烈国还没有被侵略的时候,雾都也是这般美好的。
从沧城一路西行,她不分昼夜地赶路,想尽一切办法打探七皇子殿下的消息,还要躲避苍隐国的层层封锁。足足二十七天下来,她总算从多个商团处获得消息,确定七皇子殿下就在水金城,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难得清闲一刻,胭脂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晃荡着,任骏马自由自在地徜徉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笑脸迎人的城民在四周来来往往,听着街边摊档上小贩们不住的吆喝声,惬意之至。
她刚一恍神,马却停止了前行,定睛一看,原是个小伙计牵住了马的缰绳,正冲着她亲切地笑。“小姐,您是远道而来吧?需要住店吗?小店有上好的房间,干净舒适,最适合旅途休憩。”
真会做生意!胭脂暗想,抬头一看,‘悦来客栈’四个字龙飞凤舞地嵌在牌匾上,朝里一望,客栈里内桌椅摆放有序,整洁宜人,想是正值除旧迎新的光景,生意很淡,只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人。
见她没有什么表情,亦没有什么动作,小伙计有点纳闷儿,依他数年招呼客人的经验,面前这位小姐十有**是从外地来,肯定需要住店。以往的客人,只要他一开口,一定马到功成,她似乎和一般客人不一样。新春之际,店内生意太少,想到这里,他脸上笑容更盛,展开三寸不烂之舌,道:“小姐旅途劳累,不妨先进店歇个脚,饮些茶水,再决定是否住店……”
不等小伙计说完,胭脂腾身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从腰间取出十两银锭,随手朝他扔了过去,说:“住店。”然后径直朝客栈里走了进去。
小伙计攥着银两楞了一瞬,看着她果断的身影渐远,这才咧着嘴乐呵呵地笑,大声道:“小姐,我这就把您的马匹牵到后堂马厩里去,保证喂养得又肥又壮。”
客栈里新来了客人,还预付了银钱,老板与小伙计都很是高兴,服侍得极为周到。还没等她开口,小伙计已经为她准备了满满一大木桶的热水,用于梳洗。年轻的老板娘更是热心,看她只随身带着个小包袱,还特地为她送来了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衫。
也是,连日风餐露宿,一身上下脏得紧,这不,连头发都打结了。见了满满一桶热腾腾的水,胭脂很是向往,有些感动,墨绚国的国民真的很亲切,待人像待自家的亲人一般。
“小姐,这是我新制的衣衫,未有穿过,请您将就着换洗。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小庄就在楼头候着。我先下楼让厨房为您准备膳食。”老板娘放下衣衫,眉似弯月般笑起来,脸上立时多了一对梨窝。
小庄应该就是那个小伙计吧!胭脂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触,朝热情的老板娘道了一声好,并送她出屋,拴门开始梳洗。
去了衣衫,解散了发丝泡在热水里,寒气顿消,一身上下舒畅不少,胭脂靠在木桶边缘,琢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到他。水金城是墨绚国与苍隐国接瓤的边境小城,虽然不大,却也较为繁华,想要找个人并不一定容易,尤其自己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环境。看那老板娘挺热心的,这客栈位于小城中央,极为显眼,想来平素里来人不少,或者可以拿着画像问问她是否曾见过他。
因为心里装着任务,辗转地想来想去,不知不觉水已凉透,胭脂踏出浴桶,先前倦容一扫而光,换上干净衣衫,套上外裳,穿上厚靴,闭门而出,蹬蹬蹬地下了楼。
下楼时,小伙计笑眯眯地向她打了招呼。找了靠窗的桌位,刚一落座,老板娘便端来了菜饭。“小姐,请慢用。我这就带人为你收拾房间。”
胭脂点头默许老板娘的话,望着桌上的三盘搭配适宜的小菜、一碗白生生的大米饭、一壶冒着白烟的上好茶水,心想什么叫宾至如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二十几天赶路,日夜不分,哪里有时间让她停下好好享用一顿像样的饭菜?如此精致的饭食摆在眼前,着实让她动心。
饭菜生香,举箸挑食入口,细细咀嚼,清甜回甘,果真好厨艺!她记得小时候娘亲所炒的小菜也是这样美味的,清嫩中带着让人回味的甜味儿。
“小姐,还合您口味儿吗?这可是我们墨绚国的特产——甜包菜,别处可是没有的。”小伙计一边收拾着邻桌客人走后留下的残局,凑过来道。
“甜包菜……”她下意识地念道,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幕清晰的画面。
“娘亲,这是什么菜?真好吃。”饭桌上,小小的她扭动着身子,扒了一大口白米饭,仰着头问娘亲。
“胭脂,这是娘亲家乡的甜包菜,可是你爹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哦!”娘亲温柔地回答。
“爹爹,娘亲说这是甜包菜,对吗?”她再仰头问坐在娘亲对面的爹爹。
“嗯,是甜包菜,是小胭脂最喜欢吃的甜包菜。”爹爹摸摸她的脑袋,肯定地道。
“爹爹,那你明天还买甜包菜给我吃吗?”她又问。
“只要你喜欢吃,爹爹明儿个再买便是。”爹爹为她夹了几片到碗里,宠爱地道。
一家子围桌而坐,笑得很开心。
她记得甜包菜,记得那些想要忘记却不经意间就能被唤醒的味道,这是一种久违的幸福。她默默地品味,默默地回忆,默默地遐想,没有一点声响。这教一边擦拭木桌的小庄看得不知所以,认为她是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就在她想着心事的同时,门口冲进三个粗壮的汉子,一进门儿就大声嚷嚷:“老板娘——”
小庄赶紧上前迎人,笑脸依旧:“呀,是陆堂主,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板娘正在楼上呢,一会儿就下来。”
“去去去,你是个什么东西?老板娘呢?快叫她出来。咱们陆堂主对她有话说。”站在中间、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没吱声。他身边的两个汉子粗暴地推攘着小庄,极为不屑地道,眼睛睁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随时会蹦出眼眶一般。
店里本就不多的客人乍一见这阵势,纷纷放了银钱在桌上,赶紧走人。
胭脂皱了皱眉,朝三人瞟了一眼,知道他们不是善类。可巧带头的陆堂主也将目光扫向了胭脂,一眼就察觉出她身上那股不凡之气。
“来啦来啦!”在楼上听到响动的老板娘匆匆跑到了楼梯处,见了这三人,面色一白,硬着头皮走下楼,隔着远远的距离站定身形,很畏惧地道:“陆堂主,您这是……”
“老板娘,我们刘帮主说你上次送的女儿红确实极品。所以,这次兄弟们就又来了。”
“陆堂主,您这不能啊!半个月前,您就搬走了小店二十坛上好的女儿红,这才多长光景,您就又……”
“嗯?”先前推人的两个汉子双手叉腰地朝她面前一站,足足高了她一个头。被推倒的小庄爬起身来,赶紧挡在老板娘面前,“你们干……干什么?”
“干什么?大过年的,咱们蛟龙帮赶巧收拾了一个臭小子,刘帮主一时高兴,发了话,说你这悦来客栈的酒好喝,叫兄弟们拉着车来取几坛回去助助兴。怎么?老板娘舍不得?”那姓陆的堂主伸手摸摸鼻子,极为轻狂地道,窜到走了食客的木桌前,一一将客人们留下的银钱收了去,占为己有。
“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老板娘气得俏脸通红,却碍于壮汉在前,不得动弹。小庄小心地护着她,一脸酱色。
“王五,给我好好看着这小娘们儿和这臭小子,他们谁要是敢动半分,就给老子要了他们的命。李三,你和我一块儿到酒窖里去取酒,动作快点儿,帮主都快等不及了。等会儿帮主一边喝酒,一边儿看我的凌迟表演,那才叫带劲。没准儿帮主高兴了,以后就把帮主的位置传给我。”姓陆的家伙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地朝后堂走去。
叫李三的家伙也跟在**后面,得意洋洋。
胭脂原本以为只有战乱会让百姓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小小一座水金城,因为眼前这些地痞流氓的存在,百姓也过不上舒心日子,不觉怒意渐起,手腕一抖,一双筷子带着几分劲气长了眼睛似地朝两人飞了过去,正中要害。
冷不丁地被筷子一扎,姓陆的家伙与李三身体一麻,山似的身体晃了几晃才站稳,心下大骇,不约而同地朝胭脂的方向看了过来。
“滚!”
看守着小庄与老板娘两人的王五见此情景,使出一身蛮力,抡起一条长凳就朝胭脂砸了过来,吼声如雷:“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胭脂立身朝他扑去,荡开的劲气拂得壮汉、老板娘、小庄三人的衣衫一飘,一个漂亮的回旋踢,长凳上多了一个秀雅的脚印,‘喀嚓’一声拦腰断成了两截,而胭脂劈直的长腿竟走势未停,就着原本的套路直直地踢向那壮汉的面门,吓得王五‘哎哟’一声叫唤,竟当场尿湿了裤子。
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瞪目结舌的老板娘与小庄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你是什么人?”那姓陆的见到真正的高手,自知不敌,口吃地道。
“放下银钱!再敢闹事,格杀勿论。”胭脂收回出招,面无表情地道。
那姓陆的只好将先前从木桌上取走的银钱都取了出来,放回就近的桌台上,拖着李三讪讪地往门口转移。
危机已除,尿湿裤子的王五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又怕胭脂再出招收拾他,连滚带爬地起身,见了瘟神似地朝门口方向飞跑,那样子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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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的功夫真好。这帮恶煞早就应该被好好收拾收拾了,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小庄拍手叫好,神情崇拜。
“感谢小姐出手相助。”老板娘诚挚地道,却只叹着气朝摆有银钱的桌台走去,神色更加不安。
胭脂有些奇怪,按理说她出手赶走了三个无赖,身为老板娘的她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哀声叹气呢?“老板娘叹气,所为何事?”
“小姐,您有所不知。刚才这三个人是蛟龙帮的人,蛟龙帮是我们水金城的一霸,人多势众,专干强取豪夺、鸡鸣狗盗之事。虽然您今天赶走了他们,可改天您一走,他们再找上门来,到时候变本加厉……唉,我看到时候只能让客栈关门大吉才能逃过他们的欺压。”
怪不得那家伙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胭脂思付一阵,又问:“官府不管吗?”
“咱们水金城是边境小城,山高皇帝远,衙门人少力单,不是他们对手。朝廷是派兵前来剿了几次匪,可他们一来,蛟龙帮帮众就都躲到山里去,压根儿不露面儿,等朝廷派兵一走,他们又开始作威作福。百姓怨声载道,十户人家有八户都受过他们的欺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唉!能有什么办法!”老板娘郁闷不已地道。小庄再次开始收拾厅堂。
既然蛟龙帮人多势众,利用他们的眼线为她找人,岂不是事半功倍?胭脂想起老板娘刚才说半月前蛟龙帮曾强抢走二十坛酒,心生一计,道:“我亲自去为你取酒钱。”
“取酒钱?”老板娘不明其意。
“独闯蛟龙帮。”胭脂又道,准备回房取剑,暗自为自己的奇思妙想赞了一下。
“独闯……啊?小姐,小姐,您这使不得,他们人多势众,为了我那几个酒钱不值得,再说你初来乍道,又是一个人,要是因为小店的琐碎小事与他们结下了梁子,将来……”老板娘又急又怕,扶着扶手,紧跟在胭脂身后,劝个不停,生怕她一去会白白丢了小命。
推门进房,先前换下的脏衣、洗浴用过的水都不见了踪影,必定是老板娘已让人收走。“蛟龙帮的地址在哪里?”胭脂以木梳将湿发梳理整齐,任其自由散落,抽出几根发带将宽宽的袖口系紧,然后取过佩剑,转身问话。
“小姐,这太危险了,您不能去。”老板娘蹙着眉,拦阻于她。
“他们的巢**在哪里?”胭脂再问。
经不住问,她只好据实以答。“城外十里的逍遥台。可这太危险了,小姐。”
“除了为你取酒钱,我还得找人。”将老板娘的善意看在眼里,胭脂只好解释道。
“找人?”老板娘疑惑地重复着胭脂的话,仍然挡在门口,不让她出门:“小姐,您找什么人?”
“找一位故人!”
“可你找人,去蛟龙帮做什么?难道你找的人是蛟龙帮的人?”想到这种可能性,老板娘挡在门口的身体后退了一步。
“画上的人,老板娘可曾见过?”胭脂从包袱里取出一幅画卷,抖开在她面前。
仔仔细细看了画半天,老板娘摇了摇头。
“这张画是十年前的画。他姓燕,现在应该整整二十八岁。你再仔细看看,是否见过?”
“悦来客栈开张至今三年有余,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男子。小姐,他该不会是您的心上人吧?”老板娘见她如此认真,再三辨认后作答,末了还问了句毫无来由的话。
“不是。你等着拿酒钱吧!”胭脂答得干脆,将画卷收妥,放入一只长锦袋,将锦袋斜系在腰身上,执剑,像风一样踏出房门。
老板娘只觉眼前一花,便再也看不到胭脂的身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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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金城郊逍遥台
日暖生烟,雪色醉眼,松柏挺立的小树林前,一个身着华丽白狐裘大衣的伟健身影正将手遮挡在眼前,朝对面小山上一块雪色平地望去。他的身边站着个黑脸男子,身着将服,似从军人物。
“没想到逍遥台是这么一块灵气四溢的宝地,一点也不像匪帮的驻扎地。玄素,你瞧瞧,上边儿的雪景多漂亮,再过一个时辰,夕阳光照,一定五彩斑斓。”白裘男子愉悦地道,兴致盎然,仿佛别无他事,只是单纯来赏景。
“依我看,一会儿那上边不会五彩斑斓,只有血色烂漫。”叫玄素的黑脸男子耸耸肩,掏出一方绢巾反复擦试着手中的长刀。
“玄素,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懂得情趣!”白裘男子轻然一笑,朝身后密林里百来名整装待发的精兵看了看。
“瀚殿下如果要欣赏雪景,好生呆在都城就好。何必跑到这里凑热闹?”玄素连眼也没抬一下,拿话损人。在墨都,谁人不晓二皇子瀚淳生性最喜欢热闹?朝野上下,不论哪里发生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他都会插上一脚。通常被他横插一杠子的事,就会由小变大,直到捅破天才能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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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素,你就别笑话我了行不行?我跟你到这儿来也就图个耳根清静。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母妃总在我耳边唠叨来唠叨去,听得我的耳朵都快起茧了。”瀚淳英眉一挑,说话声很是雍雅。唉,谁让父皇母妃太多事呢?他已经再三言明不会娶不喜欢的女子为妃,父皇母妃还是热情不减地试图将那些柔弱至极的名媛佳丽硬塞给他,吓得他只好外出躲避。这不,一时兴起,他就跟着玄素来水金城剿杀匪帮了。
“一会儿瀚殿下可要小心观战,别让血污了你高贵的白裘!”玄素将绢巾收妥,朝锋利的刀刃吹了口气,大功告成。
“玄素,你当我是纸糊的么?”瀚淳斜睨他两眼,不满地道。
“报瀚殿下、玄素将军,对面山脚出现可疑人物,身形极快,像闪电一样!”前往逍遥台近处打探的尖兵就地一伏,禀告道。
难道蛟龙帮得到消息,请了什么绝顶高手来助阵?还是他们又打算和从前一样狡猾地躲起来,等朝廷前来剿杀他们的精兵一走,再次逍遥法外?听得消息,两人对望一眼,达成某种默契。瀚淳道:“你带兵在后,我先行上山看个明白。”
玄素未加阻止,只是笑:“既然瀚殿下手痒,那就先上去会一会高手。我随后就到,随时准备救援。”
“知我者玄素也!不过,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不济。”瀚淳嘿嘿笑起来,忙不停迭地朝对面的逍遥台掠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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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马匹放养在山下,胭脂轻装上山,或纵或跃地奔向山腰。
所谓逍遥台其实只是位于这座小山半腰的一片空地,眼下正积着厚厚一层雪,很平整。空地一侧,往上山位置建有一个由原木构筑的大寨,设有专人放哨把守。
雪地上面有六个脚印儿一路延长至寨子里面。想必是被她吓跑的那三个败类回寨搬救兵所留下。脚印很新,只有去,没有回,看样子应该刚进寨不久。为了省事,胭脂踩在他们的脚印上,正大光明地走向寨子。
隔着老远,由尖木桩和藤条编成的寨门前闪出几个面目可憎、手提大刀的汉子,高声大气地朝她喊话:“站住,你什么人?”
胭脂不予理会,只加快身形,拂雪而过,直至他们面前,也未答一个字,使上巧劲,轻灵的剑鞘已然出手,立时点倒了两个。另两个见她出手奇快,正待叫嚷,偏又被她奇诡的招式击晕了过去,倒在雪地里。如此,胭脂轻松入寨。
这一幕刚好落入随后出现在空地上的瀚淳眼里,大加赞叹:好个武艺超群的女子!看她出手速度,绝不是一般人,当下大感兴趣,灵魅无声地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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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四处积雪,主要建筑极为粗陋,没有什么人把守,很是松散。胭脂从门房,一直沿路走向厅堂,居然没有碰到半个人,直到快走向后堂,才听见了粗里粗气的说话声,人数似乎不少。

“笨蛋,叫你去取的酒呢?”有人怒气冲冲地呵斥着。
“帮主,小的带着李三和王五去悦来客栈取酒,撞上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娘们儿,所以……所以……”是被她吓破胆的陆堂主在说话,状似委屈。
“陆堂主,你居然怕一个娘儿们,还配当咱们蛟龙帮的堂主吗?”有人尖声嘲讽。
“悦来客栈的阮娘暖暖床还可以,你五大三粗的,竟然怕她?该不会是你被她灌了**汤,然后回来敷衍帮主吧?”另一人挖苦道。
“陆堂主真是艳福不浅呀!”
后堂里聚集的人你一言他一语地一阵奚落。
“帮主,我……”
“够了!连取酒这么小的事情你都办不好,还找借口?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守寨门儿去。张大,大风堂就交给你了。”
“帮主……”陆堂主可怜兮兮地叫。
“还不滚出去?”一声暴怒的吼叫。
后堂门开了,陆堂主战战兢兢地跪爬出来,刚一起身,见静立在面前的胭脂,鬼叫着跌回地面:“啊!是你……”
“没错,我上门来讨酒钱!”胭脂无所谓地道。她陌生的声音将后堂内数十个袍带各异的帮众引了出来。
“帮……帮主,就……就是她……”陆堂主一见她,连话也说不连贯,忙站起来往身着兽皮外衣的阴脸中年男子后面躲藏。
“你是何人?竟敢闯到我蛟龙帮来!”阴脸男子问。
胭脂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锁在阴脸男子身上,确定了他的帮主身份,紧接着提剑,直指他面门,道:“你就是蛟龙帮帮主?”
她这举动,立马引得数人上前,紧紧围困她。阴脸帮主心头暗自一惊,面前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口气倒不小,气势的确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不错,我就是阴常。”
“阁下欠下悦来客栈二十坛酒钱,打算什么时间付?”
“还付酒钱?我们帮主能看得起她的酒是她的福气。”群人中有几个轻浪地道,意思是酒是有去无回了,钱肯定也没有。
“既然不付钱,那就得付出点代价!”胭脂抽剑,寒光绽现,已然左右生花般朝阴常袭了过去。
众人见她所使的剑招又快又狠,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护主。‘蹭蹭蹭’,刀、剑、鞭、钩等形状各异的兵器将胭脂团团围住。
阴常亦是不弱,先是躲过一剑,然后鹰爪似的铁掌朝胭脂的喉颈攻来,掌化作了锁魂爪,变势飞快。不过,胭脂看得真切,长剑微摆,避开其掌,削向阴常肘部关节,迫使其收回已出一半的招势,与此同时,长腿已趁攻守之机踢倒两个膘肥体壮的家伙。
后堂虽大,数十人挤在一起,只有离胭脂最近的一圈人才有位置变换的可能。因此,窝在一间屋子里的蛟龙帮众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胭脂看得出,阴常练得一身硬功,拳掌变幻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谁要是让他劈中,要么重伤,要么一命呜呼。与他的饭桶手下相比,他确实厉害不少。通常练硬功的人,拳、掌、腿、脚的出击力量都不可小觑,所以胭脂多以轻灵奇巧的招式应之,剑锋直指他一身上下最弱处——关节。
是以,阴常出招往往只到一半便不得不被迫收回,如若不收,只能落个断手断脚的下场,不出十招,便越来越心惊,虚汗直冒,眼前女子可不是光来收酒钱那么简单。
阴常招式被封的同时,胭脂已然撂倒五六个帮众。
众人惊骇。
就在此时,几个帮众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衣裳破烂且喋喋不休叫骂着的男子来到了门口,见堂内打斗,“帮——”字还没出口,就连同被绑男子一起傻呆呆地站在了原处,动也不动。瀚淳以手抱胸,好整以?地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制造堂内纷乱的胭脂。
须臾,堂内打斗亦进入尾声,被胭脂放倒在地的五六个鼠辈的叫唤声戛然而止,因为她手中长剑已然架在了阴常脖子上。场面安静无声,除了突然到场的瀚淳外,所有人都等着她发话。
“姑娘,你收酒钱是假,闯我蛟龙帮是真,我阴常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只是不知你究竟是何用意?”碍于脖子上的薄刃,阴常说话客气不少。
“很简单,帮我找一个人!”胭脂细腕一转,收剑入鞘,动作优美娴熟。
见她爽快地收了剑,阴常以手指向门口的瀚淳,阴阴沉沉地道:“哼,姑娘似乎并不只是一人前来呀!”
胭脂顺着方向看向门口,见得一动不动的几人,多看了被绑男子一眼,然后看向高冠白裘的瀚淳,心想大雪的天,难不成这长相丰神冶丽的男子也是像她这样的有心人?还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哪国人?与她一同到此有什么目的?心绪颇多,她脸色一紧,抿嘴道:“他是他,我是我。只要你答应为我找人,我就此作罢。倘若有半个不字,我今天便教你这蛟龙帮变成蛇鼠帮!”
听她如此口气,帮众怯怯地往后齐齐退了一步,阴常脸色更加不大好。
胭脂跨至门口,使力以剑柄分别击向门口一动不动的三个人身上被封的**道。**道被解,三个小?喽吓得赶紧朝自己的帮主身边靠,完全不管那全身被缚的男子。“帮,帮主,他……太……”
“阴常,肯不肯帮我找人?”胭脂冷漠的声音让一直未开口说过话的瀚淳皱了皱眉。可接下来,她的话让瀚淳更加好奇。“我不管阁下究竟是谁,究竟是想干什么,但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否则……”
“敢问姑娘要找什么人?”阴常衡量再三,开口道。
浅浅的笑在她心底泛开,表面却不作半分显露,胭脂取下身上锦袋,朝阴常反手一抛,然后以右手拔剑,以锋利的剑刃割断乱发掩脸、手脚被缚的男子身上的绳索:“你叫什么名字?”
**道已解,绳索已断,突然被松开,男子一直低着的头在听到了她的话后猛地一下抬了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长满胡渣的脸,露出一双沉寂、无甚波澜的眼睛。其实他在被押到门口时,就一直在注意她,正在想她是什么人?此番听了问话,他在心底自嘲,自己曾经有名字吗?倏地放浪地笑着撇唇道:“笑话,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名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站了好半天的瀚淳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优秀出众的自己竟然被她忽略。她竟然注意一个浑身上下脏乱无比的家伙多过注意自己,简直太没有天理了!堂堂墨绚国二皇子竟比不过一个横看竖看都不正经的无赖。
胭脂依旧不理会瀚淳,因为在她的思想里,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招惹不相干的人物,而是为了找回七皇子殿下。乱发下的一双眼睛,根本不像是小混混的眼睛,相反,它们让她感觉到另一种极度的深沉与不屑。她在他身上看到一股别人没有的坚韧性格,偏偏这样的性格里揉合了三分颓废与放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叫么名字?”
突然被一个如此卓著不凡的女子追问,他前所未有地不习惯。他有名字,不过那是许久没有用过的名字,那个名字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他讨厌他的名字,遂以一贯吊儿?当的口吻反问:“有必要吗?”然后也不道谢,转身即走,招摇极了。残破的衣袖仅有寸余宽还连接在他身上,在风里翻来翻去,露出结实的手臂,微黑的皮肤上豁然是一道扭曲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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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几个手下作势冲过去再次抓人,被阴常阴厉的眼光制止。胭脂的到来已为他造成很大困扰,何况门前还站着个来路不明、高冠束发的翩翩公子?没摸清情况前,他不敢轻易造次,好不容易建立起蛟龙帮,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唯今之际只有静观其变。
“你站住!”倒是胭脂微喝一声,娇影闪过瀚淳,直取破衣男子。因为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面前,那道疤痕标志着他的过去。他就是七皇子殿下——燕陌,一个被传颂为雾烈国希望的男人。
瀚淳一脸莫名,实在是摸不透她究竟想干嘛?居然在警告他后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怎么说他也是个貌美如花的美男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衣衫褴褛、发如杂草且臭哄哄的家伙?此时此刻,从前被人捧得老高的自尊心一下子受到严重打击,他却无法抑制地想要探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没看堂内的乌合之众一眼。
燕陌走得潇洒,一步三晃,嘴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十足像是个混混。听到她的喝声后,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群精兵。为首的是个黑衣将领,拖着长刀径直朝他而来。
“玄素,你怎么来了?”一直将目光停在胭脂身上,心有不甘的瀚淳嘟哝着道。
“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呀!”玄素手中的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发出‘哧哧’之声,精明的目光紧紧盯在胭脂身上,心想尖兵所说的绝快身影指的就是她了吧!
胭脂反应灵敏,一个箭步挡在了燕陌面前,以体护之,小声道:“殿下快走!”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不能让任何人伤到他,这是她的责任。看样子,白裘男子的确来路不小。
“我的大小姐,你挡着我的路干嘛?我只是个混混。混混,你懂不懂?”被掩在胭脂身后的燕陌并不领情,做着鬼脸从她身侧踏出,也不走廊道,直接赤脚踩进白晃晃的积雪里,将面前众多手持利器的精兵视如无物,撒手而去。
“你必须跟我走!”胭脂有了些许怒意,又不得在此时言明自己的身份,面对如此精良的兵阵以及不知是何来路有否敌意的白裘公子,她只得用强,秀足一蹬,在白雪上划出一道清晰的雪线,银色剑锋已然直达燕脖颈之处,沉声再次道:“你必须跟我走!”
如此,燕陌的步子立即停了下来,僵在原处,露出胆怯害怕的表情,开口闭口便是不着边际的废话:“我的姑奶奶,我听你的。你把剑移开,移开……”说着,他伸出两指头夹着剑尖将剑刃移开脖子。
不觉为他的浪子气皱了皱眉头,胭脂厉声道:“走!”手中剑依然贴着他的头发,死死架在他脖子上。
见她不吃自己那一套,燕陌嘴里唧唧歪歪,被迫前行。
瀚淳不明所以,心想先前她还以剑解了那家伙身上缚绳,怎么只一眨眼功夫,就因他不回话剑刃相向。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呀,何况还是武功如此厉害、喜怒不苟言表的女子?不禁摸摸鼻子,有些同情地道:“姑娘,他与你有仇吗?”
“与你无关。”胭脂声音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将故意磨蹭的燕陌朝前推了推,又道:“走!”
拖着长刀的玄素也闹不明白,这女子也太诡异了点,居然不将瀚殿下放在眼里,反与个衣着破烂的家伙过不去,当即朝瀚淳看去。
“让她去!”瀚淳抿嘴道,使了个眼色,百余精兵就地让出一条道,任胭脂架着燕陌离去。
“就这样让她走吗?”
“如果你今天想损兵折将,大可以将她请回来。”瀚淳望着胭脂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道。言下之意,玄素的兵根本不会是她的对手,即使能将她留下,也只不过是两败俱伤。
“殿下就这么轻易让她走?”玄素看向炫金的阳光下,白雪之中的两个铿锵的身影,取笑着道:“殿下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你说呢?”瀚淳突然笑得很开心,转身朝后堂内一望,阴常以及一帮不知所措却又功夫不济的蛟龙帮帮众正惊怕地望着他以及百余精卫。“玄素,既然你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一边凉快去!”说完,人已朝外暴闪数丈。
然后,山寨里响起了刀剑之声,精兵与匪帮之众嘶杀成一团,玄素的长刀有了用武之地。
若非得以,她本不想以剑押着燕陌。侍卫营的责任是保护帝王,保护皇族,而不是以剑威胁于他。下了逍遥台,胭脂收剑回鞘,歉意颇浓地道:“情非得已,请殿下谅解。请殿下随我回廊沧二城继位。”
“我说你这个老姑娘,谁是你家捞什子的殿什么下了?啊?”见她收了剑,燕陌转身怪笑着绕她走了半圈,口出不逊。“莫名其妙!”
“请殿下随我回廊、沧二城。”胭脂并不气馁地道。
“本少爷叫浪子阿七,父母双亡,我可没你这样凶巴巴的亲戚!”燕陌边说边猛地退后几步,以手制止胭脂道。
“殿下难道把从前的一切都忘记了吗?”胭脂楔而不舍地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相信从前英明神勇的少年将军会变成如今这副德性,要站相没站相,要礼仪没礼仪,一举手一抬足根本就像个顽固得不能再顽固的阿斗。
提到从前,燕陌的脸闪过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装作毫不在乎地道:“什么从前不从前的?我没有从前!”
“我千里迢迢赶来,为的就是请殿下回城。如果殿下一意孤行不肯回城,那胭脂只好得罪了!”胭脂提着剑,冷漠地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无论如何,她得将他带回去。
“别,我自己走,我自己走总行了吧!”看来暂时无法摆脱,燕陌心里暗自盘算着,举着双手转身,快走几步,直到渐远,等胭脂一个不注意时拔腿就跑。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胭脂以剑划过雪地,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在燕陌面前,剑再次搭在了他肩上,话音森冷:“既然我已识得殿下,殿下就最好别再装蒜,亦不要妄想耍花样。”
“雾烈国的皇族都死光了吗?”心中计谋无法瞒过精明的胭脂,燕陌当下收起了浪子样儿,挖苦地笑起来,无所谓地踩在落雪之中,走向山下。从七年前他出走起,他就没有想过再姓燕,没有想过再回雾都。
胭脂默默,心中微恸,想起燕康纯净的脸,那么无辜,那么明亮,眼中隐隐湿润,只得仰头望向繁枝掩映的湛蓝天空,只有如此,泪才不会落下,她才不会软弱,轻声道:“你是雾烈国的希望。”
“雾烈国的男人都死光了吗?”明显感觉到她停步,燕陌不回头,尖刻地讽刺道,等说完话又开始一路朝前。
即使心痛,胭脂仍强有力地控制着自己收拾起荡漾的心情,阔步追赶,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们都在等你。请殿下随我回城。”
“不可能!”他突然回答的生硬话语穿刺着胭脂的胸口。
倏地站在前面,挡住他的方向,胭脂一脸坚定地重复着:“请殿下随我回城。”
“办不到。”燕陌回答的仍是**的话。
“我再说一遍,请殿下随我回城。”她已经很有耐心了。原本以为曾被民众喻为‘御风将军’的燕陌有着超乎一般的正义感,会通晓民族大义,看来廊沧二城的百姓与那些苦苦守候在城楼之上、小心谨慎地守护着最后国士的将士的一腔希冀都白白浪费了。
“如果你真的想打,我可以告诉你,你不是我对手!”乱发下的一双眼睛玩味十足,却是彻彻底底的痞子样,未有半分认真的神色。他已经漂泊了七年,记忆中的那些峥嵘岁月早已经模糊一片,他不再是燕陌,不再是皇子,只是浪子阿七。
“我很想,但是我的剑不会用来指向自己人。请御风将军随我回廊、沧二城。雾烈最后的城池与子民需要你。”如果可以,她真的非常希望上前扇他两掌。只可惜身份的差别,不允许她这样。
“你走吧,我不是你们的皇子殿下,也不是你们的御风将军,只是浪子阿七。浪子阿七的家在水金城,不会随你回雾烈。”他说得没有任何转寰余地,眼神悠远空洞地落在胭脂身上。什么样的女子能如此英姿飒爽地站在他的面前,即不卑微,也不高傲,只是冷——淡然的冷,捉摸不定的冷,飘漂浮浮的冷。是同他一样有故事的人吗?
“你可以记恨先皇,但请你不要记恨你的子民。他们一直追忆着你的雄风,在他们的心目中,你才是救世主。”她试着用自己的方式说服于他,只不过她没有把握。面前这个仪态尽失的男人曾经那么风姿绰约,那么令人不敢仰望,如今是真的颓废了吗?她不能放弃,如果她不能带他回去,雾烈国将不复存在。
“浪子阿七不会恨任何人。你走吧!”灰蒙蒙的眼睛,随意放纵的情态,燕陌给她的是百分百的拒绝。
“殿下,我以一个雾烈国武士的身份请您回城。”胭脂单膝挺跪于他面前,其中诚意可想而知。在雾烈国,以武士身份所发的誓言通常被视为最诚挚的誓言。
“不可能。”燕陌绕过她,话中寒意有若冰雪。
“殿下——”既无法与他动手,又无法勉强要挟,胭脂最是无奈,看着他越走越远,内心的焦急可想而知,只得起身,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不能冒犯,也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雪地里,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一个想劝却劝不动,一个想走又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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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柔和地照在雪地之上,反射出一地妖艳的色彩。傍山而建的山寨正陷落在一片绚烂的火海之中。从此以后,水金城再不会受蛟龙帮的欺霸,因为他们已经被墨绚国最强悍的精卫团所消灭。
逍遥台上,雪光之中,瀚淳抽出锦袋之中的画卷,摊开察看,脸色异样,徐徐望着天际的霞光,悠然地道:“玄素,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正认真擦拭着长刀的玄素一下子停住手中动作,盯着他的背影,道:“殿下以为呢?”
“我吃不准。”他的目光再次凝聚在画卷上,画中人是一位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看样子应该属雾烈人。她看起来也不似墨绚国人。
“先回城吧,太阳快下山了。”玄素瞥见瀚淳复杂的神色,有些不适应。
收起画,将锦袋斜挂在肩上,瀚淳不语,率先行走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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