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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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雨之所以提出辞去班长一职,其间有没有赌气的成分,他不和人说,别人也不得而知,但是他和确对班级里的事有些厌倦,兴许是现在他头脑里的事太多,太激烈,使他的精神产生了疲惫吧。想一想自己当班长当得也够了,好歹也进了学生会,在这个学校里也混出些名堂,也有过一呼百应的时候,位极人臣,说出去也不枉这一段少年岁月,何苦贪得无厌,占着班长的位置不让?不如让别人试试,让别的男生也有个锻练的机会。
回想那时自己抢了丛海的位置,闹得丛海情绪非常低落,那次喝醉了酒回寝室骂骂咧咧地诉了好多苦发了许多牢骚,邱雨当时没动声色,但心里却很同情,甚至有些内疚,到如今一直耿耿于怀。
哪个男孩子不希望自己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呢?现在的人们夸大了竞争的意义,男生更是被不停地灌输那些东西,一些老的格言都被忘记抹杀了,但是邱雨却在心底里信奉那些格言,信奉和谐,忍让。所谓物极必反,凡事要有限度,该放手时候就要放手,为了自己的学业,为了父母的安宁,也为了给别人多留一些空间和机会,他应该有所选择有所放弃,也省些操心,于是就辞掉了。
秦老师找他谈过许多话,也没能找出真正的症结所在,见邱雨一意坚持,没办法,就同意了他,把班长的位置交给了刘海平来做。
刘海平这个班长当得要多辛苦有多辛苦,大大小小的事不敢自专,常常为了应该先去问邱雨还是先去问李维阳而头疼不已,便鬼鬼祟祟地背着人两方面问妥当,倘若一件事邱雨说的是东而李维阳说的是西,那惨了,抓耳挠腮唉声叹气地考虑还不敢让别人知道。邱雨二人都绝顶聪明,几天下来就看出端倪,心有灵犀地同时改变,如果刘海平再来为了班里的事来问,那么老师能管得着的让他去问老师,老师管不着的让他去问杨雪萍,反正杨雪萍是班委书记,兼校副书记,在学生中人缘也不错,又是老师的红人,邱李二人的老同学,好朋友,心里嘴里都来得,上上下下都能周全,简直就是救世主。
不料真正问到救世主,那救世主菩萨心肠,宽宏大量地一笑,道:“这事你班长说了算,你想咋地就咋地,”——等于没问。
而邱雨则所有的重担都卸下来,学校里的工作有李维阳杨雪萍,班上的有刘海平,他什么都不用管,沉心学习,班也玩得痛快,打篮球不几次不只打半场。但是有传闻说他比较懒,兴奋时间短到是得到了证实,他若是打得时间长一点,仿佛精神头就不够,不那么疯,没有篮球疯子的风采,有几次甚至场上五个人四个打他一个人看,闹得队友们哭笑不得。
至于他是个孤儿这个事实,似乎也并没有妨碍到他什么,大家虽然背地里猜测纷纷,但是都很自觉地在他面前不提,问起李维阳,维阳就推不知道,使他的身世更加神秘莫测。
他性格似乎也比以前好,也许当班长那时候他有意做班级表率吧,时时约束自己,但现在他不用那么约束了,比从前爱说爱笑,玩笑也开得多起来。倒更显得平易近人,更能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
他和李改的关系也更融洽,在一起看书学习,李改的底子薄,学习吃力,他就多帮他一些,给他讲题,教他英语,拉他一起到江堤上背题。在他的感召影响下,李改的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
笼罩在他身上的那一屋阴云似乎正逐渐消散,天空更晴朗,气氛正在缓和并象更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这样的气氛却并不能让人平静,总觉得宁静的空气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更激烈的,等待爆发的东西。
那是一个周末,李维阳回家回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寝室里杨旭在作题,刘海平和小左坐在桌子两头,各拿一本书,象模象样的,可嘴上说的却全和学习无关,嘻嘻哈哈高兴得很,
李维阳先把从家里带来的咖啡分给大家,然后洗了把脸,回来把盆放在床下,一手拿毛巾用劲地擦着,一边问道:
“老大去哪儿啦?”
屋里几个人同时一愣,觉得李维阳的这句“老大”叫得十分突兀,关于邱雨的称呼,实在成了一班男生心中的难题。从前大家叫他老大,叫得又亲切又顺口,后来他不是大家的老大了,大家就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好在他还是班长,于是都改口叫他班长,或者叫“头”,谁想他后来班长也不是了,这可把大家难住了,叫他什么呢?叫老大吧?怕李维阳挑礼,叫班长吧,怕刘海平挑理,可是叫他邱雨,又叫不惯,也有点墙倒众人推势利眼的小人嫌疑,那岂是男子汉应该干的事?
而李维阳从来就没有管邱雨叫过老大,他们从来都没从他的嘴里听过,他总是直接叫他邱雨,或者开玩笑叫老伴,所以今天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又新鲜又好奇,可是人家李维阳居然叫得十分自然,好象已经那样叫了多少年一样。
一想,说来也是,邱雨依然是邱雨,即使现在不是班长不是主席,他也还是那个邱雨,总有些能力没有人能超越,总有些气质让人折服,谁规定必得班长或主席才可以叫“老大”?所以还不如接着管他叫“老大”,何苦藏着掖着的!
想到这,刘海平有意重复了一声道:“老大啊?对啊,老大去哪儿了,——好象和李改一起出去了吧?”
“对,”杨旭道:“去李改家了,听他说李改说他家去年暖气不热,他帮他去通通暖气!”
“哦?”李维阳若有所思。
“老大还会干那活呢?”小左笑道。

“当然了,你当老大是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
“去一边去。”小左不服气地笑道,看着李维阳穿上外衣出去。
李维阳回到班级也没找到邱邱雨,遇见杨雪萍,雪萍也说他一整天没见到他,虽然邱雨平时也有一出去一整天的时候,但今天李维阳就是觉得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仿佛要发生什么似的,弄得自己干什么也没心情,专心等他回来。
他的预感没有错,果然,到快吃饭的时候,一天不见面的邱雨突然出现在寝室的门口。
寝室里大家抬头一看,止不住大惊失色,那邱雨不过是出去了一天,竟象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就象被什么夺去了魂魄一般,面容呆滞憔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往常晶亮的眼睛如今空洞无神,——他这是怎么了!
他关了门,背倚着门靠着,仿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然而瞬间似乎又感觉到了大家都在看自己,便离了门口,走回到自己的床辅,颓然地坐下,刷地一声拉上了床帐,把自己同众人隔绝开来。
大家面面相觑,盯着邱雨那拉紧的床帐不知出了什么事?维阳连忙走过去钻进帐子,只在邱雨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一只手半蜷着放在额头上,喉结没有规律地动着,看上去说不出的失意,无助。
维阳小声地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摇摇头却不说话。维阳叹气,又一低头见他手上缠着纱布,惊叫失声,害得大家一起跑来掀开帐子,来探问出了什么事。
邱雨强打精神坐起来,解释说收拾暖气时不小心砸到了手上,把手掌戳破了,没什么要紧。然后便说他想休息一会,晚上自习不上了,让维阳给他请假,便带着满是凄凉的笑容脱衣服。
看那意思是不想再让人打扰,同学们无奈,只好辞了他纷纷出去,把空间留给他。
李维阳本想也留下来,但想起邱雨这一段时间根本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和别人话还多些,和自己却三言两语,能多说也不多说,就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无奈也只好出来,去了李改那里,不动声色是问李改知不知道邱雨的手是怎么坏的。
李改倒没什么太大的异常,他也证实说邱雨的手的确是暧气管子的接口戳破的,这使李维阳多少放了心。
可是从那时开始,邱雨的情绪却一直都不好,突然不爱说了,也懒得玩,饭吃得少,学习也不想学,愿意一个人呆着,借故逃课,逃自习````````。
这对他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是个爱学习的人,学习成了身体的习惯,即使遭遇到再大的挫折他也会咬紧牙关学习,学不下去也苦苦地学,甚至可以用学习来逃避他所受到的苦难。
所以让他不学习是不可以想象的,但是他现在就不学,卷子干脆就不做,有几次课代表发卷子的时候,大家听到他厌烦的叹气声。
这太不正常了,出了什么事?大家私下里不停地议论着。
连李维阳都摸不着头脑,邱雨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透明的,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
这样直持续了快两个星期,突然有一个休息日李维阳去邱雨家,正巧邱雨在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李维阳惊问他干什么,他也懒得理他,只闷着头干。李维阳只好去问正在外间忙碌的邱妈妈。
“他要给人,他说他有一个同学家里可困难了,什么都没有,他就把不穿的衣服什么的给送去?”
“同学?”李维阳问:“谁?”
“我也不知道,反正家里东西也多,我正帮他收拾呢,还有一袋子面,一百斤大米,两桶油,正好你来,一会你帮邱雨雇个车给送去,过日子都用得着,谁家都不容易,人就是这样,互相帮着过```````”
李维阳沉吟不语,再进到屋里,却惊讶无比地看到邱雨站在他卧室的窗子前,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两眼茫然而忧伤地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和悠悠的流云,一行泪水不知不觉地在脸上缓缓滑落!
外面传来妈*脚步声,邱雨惊醒,擦去泪水,妈妈进来,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的表情,笑道:“都差不多了,就送去吧。”
“不,”邱雨道:“不给他,那米啊面啊的,咱还得留着呢?给他干什么,要送就送别人。”他好象在和谁赌着气,粗声粗气地去归拢他装好的包。
“看你。”妈妈笑道:“给谁不都是给,你们同学处得好,帮着点是应该的,现在活着多难啊,中国的教育出了问题,国家还不富裕,供孩子上学却这么难,托你爸爸妈*福,咱们家境还算好一点,要知道感恩。”
邱雨的眼圈再次一红,勉强和妈妈笑笑,撒娇道:“说了不给,我和他又没太大的交情,只是觉得他们家太困难才把我们家穿不着的衣服送去,别的东西都不给,等我舅舅他们来,给他们拿去好了。”说着便收拾了出门。
邱妈妈一向扭不过她这个过于倔强的儿子,便折中,只叫拿一袋大米去。让李维阳跟着帮忙,邱雨本想不让李维阳去,可是一想自己和李维阳之间的矛盾不想让家里看出来,便没多说。
两人雇了一辆三轮车往县城的那一头而去,一路上邱雨不说话,李维阳虽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一看邱雨的架势,劝自己不要自讨没趣,便也不说。
走到半路邱雨突然喊停,李维阳不明所以,四处看了看想这是哪里,莫非李改家住这儿?可又不象,左右的楼都很气派,不象穷人家能住得起的。
果然,他还没想明白,却看见刚刚跳下车的邱雨从一家粮油店里出来,肩上扛着一袋子面,另一只手拎着两桶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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