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路漫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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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我穿得好不好看?大小合不合身?”
我被这一串连珠炮般的问号击中,将我从遥远的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的台湾岛拖了回来,拖进了这家“班尼路”休闲服装店里。不用看,光听这声音的力度,我就能猜出这个声音出自哪个人的口中,我把眼睛从台湾的“总统府”——**的办公室,转到身边这个姑娘身上。陆小曼的两只跟**一样锋利的大眼睛,正盯视着我,即使隔着两只巨大的镜片,威力也丝毫不减。此时的她,上身多了一件黑色毛衣,估计是我刚刚在走神的时候,她新换上的。我有点心虚地说:
“很好看啊!”
我知道自己在说这话时,是多么地心口不一,我的大脑和嘴巴为了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样表态,激烈地争论了半天,就跟美国当年要不要攻打伊拉克,布什和国会争论不休一样,但最终布什战胜了国会,而我的嘴巴也战胜了大脑,同样的原因——都必需要通过嘴巴来发布。因此这年头要找某人办什么事就首先得把某人的这张嘴给伺候好,通过这一关的考验之后,就等于汽车驶上了高速公路,万事俱备只候佳音了。虽然我只是说了四个字,但这四个字的效果,却显然比吃一大包中药,还来得有效,陆一曼的脸上,立马阳光灿烂。她很高兴地走进了试衣间。而就在陆一曼进入试衣间之前的一秒钟,恰好从门里面闪出来一个瘦瘦长长的女孩子,她上身也是套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跟陆一曼身上刚刚试穿的那件一模一样。我眼睛一亮,几乎是不加思考便冲口而出,惊叹道:
“太好看了!”
而我对这个女孩子的赞叹,是大脑和嘴巴在意见高度统一之后做出的共同决定,虽然也只是四个字,可是很明显地能看出这两句话,不是同一个爹妈养的孩子,尽管是从同一张嘴里“生”出来的。这个姑娘的脸上,只是象征性地挤了点笑容,便把我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四个字给打发了,象花一毛钱去打发一个沿街要饭的乞丐。您可能会认为她太吝啬了,但您要是知道她是谁,您可能就不这么认为了。她就是那个千娇百媚仪态万千,在我心中永远都是跟仙女一样美丽的姑娘——柳忆婷!您应该已经明白她的笑容,为什么会那么平淡了吧?这样一个女孩子每天所受到的赞美,就跟我这样的一个人,每天所受到的鄙视一样地多啊!在那些无穷无尽的鄙视声中,我的耳朵里都长出了厚厚的老茧,它这也叫作自我保护吧?变色龙自所以要成为变色龙,是因为它的天敌太多,它不得不将自己伪装起来。我很同情变色龙,我也很同情柳忆婷,赞美听得太多,也就跟糖吃得太多一样,都会腻烦。不仅如此,它的副作用也很大,虽然人已麻木,但耳朵却会产生依赖症,就跟抽雅片会让嘴巴上瘾一样,除了甜言蜜语之外的一切话语,它都不爱听,所以不管是批评见意或者坏话(这个恐怕没人爱听),它都统统给打入大牢,永远不得翻身。人都说女人耳朵根子软,我觉得这是一种误解,至少也只说对了一半,美女就是另外一半,美女的耳朵根子,若不是跟我的耳朵一样,用厚厚的老茧包装起来,她恐怕要不了三天,就被人家卖到非洲去了,所以说做美女不光很痛苦,也很危险,不能只看到她们风光的一面啊!理解万岁——我对柳忆婷就抱有深深地同情和爱怜。

其实跟在她后面,我觉得时间长了,自己的大脑都会生锈——因为我回答问题时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只要张口说“好”就可行了,就跟中央媒体说当前形式一片大“好”一样,只要跟着领导同志的思想走,就肯定不会犯错误。倘若你想特别一点,就可以加一个字,说“很好”;倘若你还想更进一步,就再增加一口子,那就说“太好了”,以此类推,举一反三,终有一天会成为一代宗师——举世闻名的“好好”先生!
“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能买同样的衣服!”
陆一曼还在试衣间里;所以我小声地对着柳忆婷说。这句话显然引起了柳忆婷的一丝好奇心,她面露惊讶地问我:
“为什么啊?”
“这还用说吗?反差太大啊!”
我说得已相当含蓄,因为害怕试衣间里的人听见。柳忆婷显然听明白了我这句话的含义,从她脸上的笑容可以判断出。这句话所引起的反响,也比起刚才那四个字,不知要大出多少倍。已经仙逝了的这四个字,倘若泉下有知,肯定会死不瞑目。
陆一曼从试衣间里出来后,就买下了这件黑色的“班尼路”毛衣,当然不是因为我的那句“很好看啊”,虽然这四个字也可以算是帮凶;柳忆婷没有买这件同样的衣服,因此“太好看了”就没有那么幸运地也成为帮凶,尽管它显然在实力上更胜一筹。实力尽管很重要,但显然运气更为重要。
人生未尝不是如此。
“猛看起来,不是很好看的衣服,一穿到你身上,也就变得好看了!”
走出“班尼路”,站在步行街的穿流不息的人流中,我对着柳忆婷说了句更有份量的话,只为了要强调这个“好”字的效果,我便无情地牺牲了另外二十二个字来作为陪衬,此外,我还免费赠送了我那“妩媚”无比的笑容。这年头卖什么东西不另外赠送?卖鞋送袜子,卖电脑送打印机,卖房子送物业管理费,卖汽车送装璜,连卖猪肉的都知道要送猪下水,更何况我只是赠送了点不花一分钱便能取之不尽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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