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预示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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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崭新的一周的开始。星期一,我们重新回到了校园里。那个到处都是紧张气氛的地方,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进行着最关键的冲刺。而我只想顺其自然,不想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人没有上进心,也许吧!但谁会在意呢?!上课的时候,我还时不时的回味着昨天的情景,那确实是段最美的回忆。第三节下课的时候,我碰见于子。
“你爸妈他们好吗?昨天你们过的应该很不错吧?!”于子和我站在学校实验楼的楼梯口说话。她问我。
“简直好极了!那是我过的最捧的一天!你知道当时我多想你也在,那样的话就更好了!不过,我想你和你爸爸也过的不错吧?!”我说。
“那是自然!怎么能落后于你呢!我不是说了吗?当时我正享受着比任何时候都浓的幸福!”于子满脸的幸福感觉。
“可是你知道吗?当我看了你发给我的那些话之后,我竟然发现自己和你有着同样的感受。更重要的是,那些担心是在你的提醒之下才发觉的。可能它们一直潜藏在我更深的意识之中,所以我自己没有发现。而你一说,我就有了那些感觉。真的,十分的强烈。不过,总的来说并没有影响到那一整天的完美!”我说。
“这不会是心灵感应吧?!真想不到我们之间居然有这种默契。”于子对我的话半信半疑。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有与你相同的感受唉!如果是心灵感应的话那不是更能说明我们的默契非同一般吗?这也是情之所致嘛!你看我们几乎整天整天的在一起,有也很正常啊!”我试图打消于子心里的不确定。
“我相信你的话!这都是因为我们都经历了相似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有同样的感受。当然,这种感觉不错!简直妙极了!”于子显些兴奋的说着。就在这个时候铃声却响起来了。
“那我们中午的时候在聊吧!”现在先去上课。
“那好!我们先上课吧!”说完我们就分开了,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去。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课,我却无法静下心来认真听。我还在想于子的话,她说我们在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之后才会有相同的感受。这是因为我们的性格相近吗?也许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我们已经被命运捆绑在了一起。两个情感深厚的人,她们之间会有同一个磁场频率的电波信号,这可能是时常接触的结果。我把这叫心灵感应。相爱的人之间或许都有这种感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会和我的家人有,和最亲密的朋友有。而于子也会和他的爸爸有,这确实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它充满了神奇色彩,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想着这些问题,眼睛看着讲台上的那个男老师,心却不在那液晶屏幕黑板上面。
教室外边是晴朗的天,天空下是这偌大的校园。这是个盛满了青春韶华的地方,也是个圣洁的地方。不过青春总是萌动的,所以校园并不象安静的寺院。我们更不象和尚和修女,但我们却也带着神圣的信仰。他们信仰佛祖或基督,我们只信仰知识。在这个圣洁的殿堂里,我们带着蠢蠢欲动的少年之心学习,也或者假装学习。佛家说:“无痛,无乐,无欲,无我。”基督说:“以圣子之名降临,以圣父之名死去。火烫烧你的身体,焚毁所有罪恶,然后在天堂里得到救赎。”老师则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上是天堂,向下便是地狱。”我们却想说:“统统见鬼去吧!书本和作业!”这也许是很多学生的想法,可这奇怪吗?!他们很难,生活很难。想到此,我想该把自己飞到天边的心拉回来了。可是,它还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徘徊留恋。
此刻,我已经把老师和同学全都拒之我的世界之外。我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不仅一次次的重新体验那种神奇的感觉。还想到佛祖和基督。这的确很奇怪。老师讲的课程我全都没有听进去,我也听不到旁边同学的窃窃低语,我沉迷自我幻想,当每次领略到一种全新的感受,内心总会衍生许多不着边际的东西。世界有多大,心就有多野。这句话确实不是盖的。可是后来我终于把心收回来了,因为它被什么刺了一下。
猛然间我的心刺痛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按住两个**之间的地方。事实上,疼痛的感觉可能从左胸内传来,但我并没有按那儿,因为我总感觉心是长在中间的。我的身体不自觉的猛的颤动了一下。可那种刺痛的感觉很快就减轻了,继而消失。它只出现了一瞬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但我的同桌王丽还是察觉到了那微微的颤动,可见她听课多不认真。她轻轻的问我。
“没什么,只是胸口疼了一下,没事了。”她听了我的话继续听课,没有再追问。
这一节是物理课,也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我平时还是蛮喜欢物理课的,不过大家可不要误会!那不是因为男老师长的帅,而是物理课常常有实验较有趣味性。可老师基本上已经讲完了。而我却没有听进去,我觉得自己今天根本不在状态。好象有些心神不宁,我想也许今天太阳的黑子运动比较强烈,影响到了我的大脑磁场电波。我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迎来了下课的铃声。我在急着下课,急着见到于子。也许我想告诉她些什么,但我还不够明确我到底想对她说什么。或许,我还想继续和她讨论关于心灵感应的话题。我真的不确定是要和她谈什么,一边走一边想,这时候我已经从教室里走到了餐厅门口。
“你在想什么?”于子已经在那儿等着我了。
“没什么,我在想我要和你说些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着我不说话。显然对我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我们还是得去吃饭。
“走吧!先去吃饭,然后你在告诉我你想说的。我和她走进餐厅,盛了一些米饭和几样简单的菜。学校的餐食还是很好的,用老师的话说就是要充分养好学生的大脑。”我和于子的口味差不多,但我今天点了更多清淡的菜,因此她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没有胃口吗?怎么全是绿色的?”于子问到。
“是啊!可能吧!我想我并不饿,今天不太想吃那些油腻的。”说着我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餐厅里难免吵闹,其实我们坐的地方不见得安静,而是这里人不那么多罢了。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说话也颠三倒四的,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只是有点注意力涣散,上课的时候我听不进去。”我说。于子一直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怪物。
“我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胸口猛的疼了一下。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一瞬间就过去了。”我还是把上课时候的心痛的情况告诉了她。
“那现在呢?怎么样?要不要等会儿去看一下医生?”于子说。
“不用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别担心,吃饭吧!”我说没事之后她的紧张感才缓和了一点儿并开始吃饭。可就在我准备把菜放进嘴里的时候,我的手机却响了。我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手机来看。
“是陌生号码!”我看了看于子。
“管它呢!接了不就知道是谁了。”于子说.
“喂!您好!请问你是谁?”我礼貌的问到。于子也停下来不吃了,直直的看着我接电话。
哦!您好!请问是蓝米朵小姐吗?对方是个男士的声音。他的急促中带了点儿低沉,但那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好象是我认识的人。这让我感到一些慌乱。
“对,我是。那您是……?您是王律师?”
“是的!我就是您父亲的律师,我是王天。我想您还记得我吧!以前我曾到过您的家里和您见过几次的。我现在在人民医院,有件事我想通知您。”当我听到他说他在医院的时候,我的胸口又象上课时那样猛然的刺痛着。而这次,却比上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了。但我并没有用手去按那儿,而是强忍着。我不想让于子感到紧张,可是我很难受;我有些呼吸急促,胸口象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那个王天的话让我很不安,那不象是什么好事情。这时候他就接着说到了实质性的内容。
“很抱歉!米朵小姐。我的来电要给您带来我并不愿意传达的坏消息。他这样说到。
“请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些慌乱的语气和眼神让于子感到很不安。但她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我听我讲话。
“您的父母在一个小时前出了车祸……但是很不幸的是没有抢救过来……!”
当听到他说出这些的那一瞬间,我象突然失去魂魄的人那样让手机自然的掉落到餐桌上。然后,它又从餐桌上弹落到地上。这一切都被对面的于子看在眼里,她诧异的看着我,赶忙起身走到餐桌的这边来。我的身体似已无力在支撑平衡一样左右摇晃,看样子马上就要倒到地上。幸好于子扶住我才没有倒下。我的脸色苍白,上面没有一丝的表情。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的整个人象是凝固了。思维也停止在那一刹那,我一时间象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能模糊的听见于子在和我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是谁打来的电话?”于子不停的追问着我,她也被我的神色吓坏了。可是我的嘴唇僵硬的象两块生铁,怎么也动不了讲不出话来。所以我并没有及时回答于子的问题,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象那些死了却没有闭上眼睛的死人一样,茫然而迷失,呈现着无际的灰暗。她见我这样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弯下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或许她是想从那上面找到问题的答案,可是她没能成功。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就这样我在突然的惊愕中呆滞好一会儿。但渐渐的我终于开始有了意识,我看见于子异常惊慌的看着我。她扶着我肩膀的手却在发抖。
“他们死了……于子!他们死了……”我对于子说。而我的心里却在想着他们的容貌,想着许多往日的情景,回忆象一阵风似的袭来。那是两张多么慈祥温和的面孔,他们充满着智慧灵感和高贵的气质。那么,他们现在的脸该是怎么样的呢?我想到这个念头时完全没有了概念。他们会不会失去了那些鲜活的色彩,变的死灰而难看。不!我立即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象。我想就连他们死了,他们的脸也该是从容而安祥的。
“谁?你说谁死了?”于子依然迷惑的看着我。焦急的等待着我说的更明确一些。
“爸爸和妈妈死了,你相信吗?”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想我还不是十分的清醒。但于子已经很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怎么会呢?!我上午问你他们怎么样,你还说都很好的。怎么……?”于子被惊呆了。
“什么事情能是确定的呢?没有,没有一件事是能够确定的。”我象是在对自己说着这些话,声音微弱的可能只有我自己能听的清楚。于子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反应,她还未从恶梦中醒来。也许她不知道能对我说些什么,毕竟在这样的事情面前说什么话都毫无意义。但她还是说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越是这样的时候你越得坚强一点儿,不能让自己垮下。我会陪着你的,好吗?”她说了这些话,试图让我坚强起来。于子也只能说这些。
“我要回家!我必须要去见他们……”
“那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请假。我马上就回来,你别着急。”于子说着就走了,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儿,象个被人遗弃的孤儿。仿佛突然之间我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某一天。我在孤儿院里,一个人在那个大院子的树下面。那时候我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我的玩具娃娃。灰色的楼房,灰色的墙壁,什么都是灰色的,就连那发着光的太阳也是,它当时看上去并不那么明亮,黯然的象一盏昏黄的街灯一样。此时餐厅里人们依然在吃着饭,聊着无趣或枯燥的话题。在他们看来此刻的世界是那么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而我却经历着不幸和悲痛。我感到自己离他们的世界是那么的遥远,象是隔着千里万里。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已经死了,他们正在前往天国的路上,那是多么悲惨的一幅画面!这时,我想到了上课时胸口的刺痛。那就是预兆,事实上他们走的时候给了我那样的讯息,可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今天时常感到不安,这也是一种预示。人们常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我却并没有把那些早前刮起的风放在心上。我又想到了前天夜里的那个梦,在一条潮湿泥泞的小路上,在冰冷和孤独的境域里;我一个人不停的走着,朝着一座冷峻的高上而行,却怎么也走不到它的跟前。我无法停止想要停止的脚步,在一种神秘险恶的力量之下我无法自拔。终于,我掉进了深渊,而那个深渊就是这现实的世界。餐厅里人已经渐渐的离去,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我坐着,我的身体感到一阵孤独的凄凉。而外面的阳光却那么充足,塞满了每一个角落,照耀着每一棵常青树的枝叶。
现实任残酷上演。我是个当事人,也是个旁观者。我经历一切,更目睹一切。这就是命运的强大和残忍,我无法左右一些事情的发生,命运却让我背负这些悲惨的重负。这不是个公平的交易,这是个错乱的世界。我只能目睹自己,却无法评价自己。这委实让人难过。那么,此刻我也只剩下难过。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哭泣,即使我听到了他们的不幸消息。是我太冷静了吗?还是火山尚未爆发?我疑惑的问自己。
“走吧!你怎么样?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我陪你回去!”于子急匆匆的走过来看着我说。我停止了自己那些纷乱的思绪。
于子扶着我站起来。我感觉到自己已经丧失了正常的体力,显得异常虚弱。那感觉象是被掏空了所有的精力,我的重心不知不觉的转给了于子。
“你还好吗?坚持一下,出了校园就有的士了。于子鼓励我打起精神,可那并不容易,因为我的精神已经垮塌。象一堵倒塌的墙壁,扶起来是非常困难的。但我自己也知道,必须坚持住,没人能替我承受这一切,我只能靠自己。校园里这时候很安静,中午大家可能都在宿舍里休息。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他们三三两两的坐在有树荫的草地上闲聊或看书。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我正在我灰暗的世界里艰难的跋涉着,孤独而且凄冷。尽管我的头顶就是太阳,却无法感觉到它的温度,身边只剩下于子。我坚持着走到了校园门口,正好有一辆的士在那儿。于子扶我上了车,她坐在我旁边搂着我的肩膀,搂的紧紧的。
“师傅!我们去人民医院,麻烦您快点儿!”于子对司机说。
“好唻!没问题,请二位系好安全带。”我们照做了,他看我们弄好了之后就发动了汽车。我把头靠在于子的胸前,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感到一些温暖,她胜过了车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司机开着车并不和我们交谈,或许是因为我们刚刚上车。他们很多时候是会和乘客聊天的,只要你不反感他们说话。
“请问这位小姐是病了吗?”司机开始开口和我们说话。也许他用那双看似惺松的眼睛觉察出我的身体正在被什么折磨着。我并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他背和那头短短的头发,那个浑圆的头真象一只刺猬。我想。
“是的,她不舒服。”于子对司机的问题简单的给了回应。
“哦!那是得去医院看看。身体总是一个大本钱,不能轻视啊!”司机用哲学家的语气说到。接着他又说:
“你们现在是学生就更得注意身体了。”但这次于子和我谁也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看我们并不想多说话也就作罢了。专心的开着自己的车。
“可以听音乐吗?”他忽然又问到。这时候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中午上下班的车流量很大。可能会堵车,因为我们在离红绿灯还很远,前面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这是每个城市都有的景象,而不是什么特色。或许对于乡村来说倒是一大特色,一种不被人们认可的特色。
“可以,师傅您有施特劳斯的音乐吗?”我终于说了这些话,抢在了于子的前面,我看见她的嘴唇正想张开却被我抢去了。也许她想拒绝司机这样的提议,她一定觉得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没有心情听音乐的。但我接受了。
“有!当然有!我的车载音乐播放器收录了世界上所有的音乐。就是为了供乘客欣赏的,说吧!你想听哪一首?”他说。然后我告诉他我想听蓝色的多瑙河。
“既然你想听那首,我就放给你听吧!”司机兴奋的说着启动了播放器。
“我听别人说音乐还可以治疗疾病呢!也许你听了感觉会好些。”司机又说。我想他一定觉得自己确实懂的不少。事实上,这并不令人厌恶。他的确是一番好意。
“谢谢了,师傅!”我回应到。
“不客气!我们的宗旨就是为乘客提供最全面的服务!”他扭了一下头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继续开车。因为此时拥挤的车流已经开始缓缓的移动了。但车速很慢,每辆车都成了一个个乌龟,笨拙的在马路上摸索前行。而人们都躲在乌龟的肚子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脏话。这是人们常具备的习惯,焦躁令他们失去理智丢掉涵养,充分的表露自己的另一面。那些在平时深深隐藏的一面。十几分钟之后,堆的高高的汽车才慢慢散开。从十字路口涌向每一个方向,开始继续驶向另一个十字路口。然后继续在焦躁中等待,在等待中谩骂这可恶的世界和所有的人。
我们的车在前拥后挤只下,终于走出了这个泥泽。往市中心更繁华的地方驶去。车里放着蓝色的多瑙河,那蓝色的河水在我的心里轻轻的流淌。我想我已经忘记了先前的噩耗所带给我的悲伤。我沉浸在音乐之中,再一次让心灵脱离现实的世界,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拥有片刻的安宁。于子依旧紧紧的抱着我,她看着车窗外飞远退向身后的景致。也许她比我更加悲伤,因为她正体会着我的心情。她可能并没有在想我,而是想着她的爸爸。那个她唯一爱的男人,拘谨而不苟言笑的男人。目睹死亡的人总是会联想到自己,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可他们终究都要死去的。于子比我更早的目睹过死亡,她的妈妈很早以前就死了,也许那个时候她并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死。但死亡每天都在上演,而且死去的人不分尊卑不分贵贱。确切的说死亡是不分是非的,好人和坏人一样很容易死去,我想这是这世界唯一公平的地方吧!
“人民医院到了,两位。”司机的话象雷声一样仿佛从天边传来,我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审视着车窗外的世界。于子正把钱递过去给那个头长的象刺猬一样的人。然后她就先从左边开门下了车,从车尾转到右边拉开门伸手扶我下车。可我显得的犹豫不决,我有些害怕下车;害怕走进这个现实中的世界,害怕面对死亡;我害怕看见他们的脸,那两张死去的脸。
我在于子的搀扶下走向医院的门口。这时,对面迎过来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王天,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
“您好!蓝小姐您来了!”我没有说话只是向他点点头。
“我仅代表我自己向您表示问候!请您不要太难过,请您节哀啊!身体要紧!”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到。看得出他曾受那个死去的男人的诸多恩惠,而此刻他的所有表示都是情理之中的。
“谢谢你!王律师,我会的。谢谢您的关照!”我说。
“快别这么说了,蓝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您的父亲对我关照有加,而现在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王天带着满心的真诚说到。
“这些事情并非人的力量能够左右的,您不必自责。”
“那么请您跟我来吧!您父母的遗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他带着我们向医院后面的那座大楼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继续告诉我一些关于车祸发生的过程和需要跟医院办理手续的事宜。比如要我在死亡证明上签上我这个女儿的名字等等。很快我们乘着电梯上了大楼,最后来到大楼的第五层。据说这一层的所有房间都是太平间,这里一次可以容纳五千具尸体。真是个令人惊讶的数字,难道每天都有这么多人要在这些冰冷阴森的房间里做短暂的停留吗?!我们在太平间管理员的带领下走进一个四方形的小房间,里面除了苍白的墙壁和白色的棉布没有其他的东西和颜色。就在房间的中央放着一些带轮子的手术床,一共有五个。很显然有三个是空着的,也就是有两个是放着人的尸体的。当我看到那两张床的一瞬间,胸口再一次猛然的刺痛着。让我有些无法支持,可我还是挣脱了于子的手朝着那两张床扑了过去。我半跪在地上,用胳膊支撑住身体,用剧烈颤抖的左手掀开了白色的尸布……
于子在我的身后发出轻轻的抽泣。可我看着那两张没有血色的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泪水,就连悲伤也不能感觉到。只是心里有一股温热的东西在翻腾,它象无法控制的野兽折磨着我沉重的胸口。后来,我又感到嗓子里咸咸的,它们终于从我的胸腔里翻腾而出,我把一口血吐在了白色的尸布上。那鲜艳的红色刺的我睁不开眼,于子看到这一切赶紧扑过来抱住我。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当时想我可能也要死了。那样,我就能躺在另一张床上,就能陪着我的爸爸和妈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米朵,米朵……你怎么了?”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我便勉强的睁开眼睛,看着在一道刺眼的白光里有个人,准确的说是个小孩。他正向我走过来,而我靠在一张椅子上,浑身没有一点的力气。看来我只能那样靠着,看着那个小孩。可是等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十二年前死去的孤儿院里的伙伴小木。他正冲着我笑,还用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可那双手冰冷的象块石头,没有一丝的温度。
“米朵,你怎么了?”他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儿?”我问他。
“我来陪你玩儿啊!不然你一个人多孤单啊!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孤独吗?你不是觉得自己又是孤儿了吗?”小木依然笑着说。他好象永远保持着那笑容,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是死了吗?这里是不是天堂啊?可我记得我在医院里,怎么到这里了呢?”对于自己的处境我感到不安。四周只有白色的墙壁,没有门。只能看到在小木的身后有一道光芒,那里可能有一扇窗户。光是外面透进来的。我想记起一些什么,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我在医院里却不知道在那儿做什么。
“你不喜欢这儿吗?”小木拉着我的手问道。
“这里怎么连个门都没有?我浑身没有力气,动都不能动,我这是怎么了?太阳也看不见呢?”我怀疑的问小木。
“天堂里不需要太阳,只需要朋友,可是我在这儿没有朋友,所以我就叫你来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小木很认真的盯着我说。

“不!我不能留在这儿!我得回去,于子看不到我会着急的。”我试图站起来,可是徒劳无用。我根本就站不起来。
“你必须留下来!不然你看那儿!”小木一改常态,生气的说。并指着我左边的墙壁下,说着他手一挥,那堵墙就向下陷落。转眼间,那道墙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我转过脸诧异的看着小木,只见他满脸的怒气正死死的盯着我看。那样子恐怖到了极点,他一下了从温和天真变成了一个恶魔的面孔。我浑身都被一股冰凉的气息所包围,惊恐的我说不出话来。
“若你不留下来,你就得下地狱。”他说完就转到我的身后,推着我的椅子向着深渊走去。我起初还疑惑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原来椅子是有轮子的。我对小木的行为感到气愤却又无可奈何。我想我决不能答应他,他已经不在是那个十二年前的小木。他现在就是一个魔鬼,而我宁愿下地狱也不愿陪着一个魔鬼。
“你是要留下还是从这里下去呢?”他的声音也变了,阴森如鬼嚎一般。
“我决不留下!”我坚决说。一边用胳膊撑住身体想站起来,可是又一次失败了。
“那好吧!也许你真的更喜欢地狱。”接着我就朝着那万丈深渊跌落下去。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在深渊的四周回荡。我想我死定了,原来死就是这样的。死就是无限的坠落,我不知道自己要这样往下坠落多久,也许永远处于这种坠落中无法得到救赎。
我在惊恐中猛然的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旋在我的头顶,四周依然是白色的墙壁。右边的大玻璃窗上淡蓝色的窗帘向中间拉住,只是留了一条缝隙。有一些光线从外面穿过来,照在左边的墙壁上。我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记得当时我在中午的时候晕倒了。也许现在已经是傍晚,也许是下午时分,但这些在我看来都不重要了。生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是我所无法描绘的那种极其糟糕的模样。我起初以为自己还在小木的那个房间里,但我看见了于子,这时候她也发现我已经醒了。赶紧凑近我,脸上露出略显轻松的表情。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你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我亲眼看见你在吐血,然后就昏过去了!”于子用她特有的关切眼神看着我说。我听了她说的这些才又想起原来刚刚又是在做梦。现在我又回来了,回到了现实之中。但我并没有把自己做梦的事情说给于子听。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说,也许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我在这儿躺了多久了?是不是很久了?”我问于子。
“是啊!你已经昏迷了几个小时了!医生说你是悲伤过度导致极火功心,所以你才会吐血的。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太虚弱了!你放心!叔叔和阿姨的事情王律师和我爸爸会处理的。一切都不用担心。
“你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本来中午的时候你的饭都没吃成。
“不,我什么也不想吃。我不饿,只想喝点水。”我对于子说,声音低沉无力。
“那好吧!我给你去打点水来。”于子说完就拿着保温瓶出去了。她刚走王律师和一名医生就进来了。
“蓝小姐!您怎么样了?好点了吗?”王律师走过来轻轻的问候到。
“我好多了!不必担心,只是我父母的事情要麻烦你了。”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您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哦!这位是孙大夫,他就是当时负责抢救你父母的主治大夫。”王天向我介绍那位站在一边的医生。
“他是来办理遗体移交的。”王天说。
“您好!”我对那位医生说。
“您好!实在是抱歉!我们未能挽留住您父母的生命。请您节哀!”医生客气的说。
“谢谢!我想您已经尽力了,您不必抱歉。”我这样说到,仿佛我是在安慰别人,而别人好象比我更难过似的。
“您知道其中有些条款需要家属的签名才能生效。我知道您现在的状态还不是很好,但有些事不能拖延。这里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和遗体移交书,如果你觉得现在可以签名的话,看一下签上名就可以了。接下来我会办理关于遗体送交殡仪馆火化的事宜。”王律师说着把几份文件递给了我,然后他又帮我坐起来后背垫上枕头。可我感到自己手中拿的并不是几张轻飘飘的白纸,而是两条沉甸甸的生命。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有一会儿在想,他们还在等我回家,等我回去给我做好吃的。当现实过于残酷的摆在面前的时候,人总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所有的知觉。会觉得那都是错的,一定是哪儿弄错了。然后找一些片面的理由迫使自己不去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可事实上那时候自己是和别人一样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但就是要试图欺骗自己,想要摆脱掉这一切。可那不能持续多长时间,就会在浑身疲惫不堪的情况下停止这些荒谬的想法。我陷入沉默之中,让自己变成一个牢犯倦缩到黑暗的角落里去了。
我拿着那几张印着黑字的白纸,它们在我的手里抖动着。签了字就证明他们真正的死了,就要被放在焚尸炉里烧成灰烬。他们就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不会拍着我的肩膀说:“小米朵真乖!”更不会带我去钓鱼,也不会为我在丰来酒店里订餐过我每一年的生日。不会对我笑,也不会对我哭,不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轻轻抚摸我的额头,晚上也不会到我的房间里给我盖好掉落在一边的被子……那么,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些我害怕极了。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可我还是得在这几张可恶的纸上签字,虽然我不忍心将他们送入大火之中,而我也不愿他们躺在阴森可怕的太平间里。那里多凄冷啊!让他们和一些陌生的死尸呆在一起又是多么悲惨啊!想到此,我强忍住内心的悲痛,但我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它们象泉水一样涌出来,流的到处都是。王律师和那个医生在一边看见我这样显得很不安,但一时又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所以只是身体不自然的动了动没有说话。或许他们觉得掉眼泪能缓和我内心的情绪,不至于压抑成疾。又或许他们都是不善言辞和呆板的人,肚子里没装那么多安慰人的话。
“好吧!我可以签。”说完我就接过王律师手中的笔,在每一页的右下角签上了我的名字:“蓝米朵。”王律师接过我签好的文件,转身把它交给了那位医生。
“好了,现在您就好好休息吧!等准备好一切之后,我在来看您。到时候我会告诉您关于丧葬的具体安排,再见!”他握了握我的手和医生一起出去了。
“他们来干什么?”于子回来的时候问我。
“你看到他们了?”我问她。
“是的,在楼梯口刚好碰到。”
“他们是来办理关于死亡证明和遗体移交手续的。”我说。
“你又哭了?眼睛都肿了!”于子发觉我的脸上有些新的泪痕便问到。
“我就是忍不住眼泪,我能怎么样呢?!就象人总是会死,眼泪也总是要流的。我觉得这很自然,对我也并非没有益处。哭可以缓解我心里压抑的情感,不是吗?”我说。
“或许你说的对,不过你还是要坚强点儿。毕竟现在你的身体糟糕透顶,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背负。我真的心疼你,可我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减轻你的痛苦。”于子说着竟也流起泪来,她在我的床边坐下,温柔的把我抱在怀里。是啊!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痛苦无论让多少人来分担都不会减少它原本的份量,相反只会增多。和所有的快乐一样越分越多!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于子说。我也感到有手机的震动。
“爸!您来了吗?我们在三楼的109病房。嗯!好的,那您上来吧!”于子说完关掉了电话。
“是我爸爸,他说要来看看你。”她接着说。
“何必麻烦呢!叔叔那么忙,你又何必让他来呢!”我说。
“我不说他也知道,他在电视上知道了叔叔和阿姨的消息。你昏倒的时候他就打电话来了。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爸爸说他可是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其实以前他总想抽时间到你家里拜访叔叔和阿姨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于子说着重新在我床边坐下,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抓着于子的手。我想这足以表示我内心的感动。终于没过多久于叔叔就提着一些东西来了。
“你还好吗?小米朵!”他一脸凝重的看着我问到。
“我都听说了,真是不幸,让这样的悲剧降临在他们和你的身上!这真是令人难以接受,他双眼含泪拉起我的手。那感觉就象一个父亲拉着他的女儿一样,一股温暖在我的周身流动着。”于子也忍不住泪水把身体转了过去,我看见她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谁能忍得住眼泪呢?!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里面。我终于也抑制不住自己,扑在于叔叔的怀里。可这次,我不在只是轻轻的抽泣,而是失声痛哭,终于把心中压抑的情感全部倾泻而出。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没有人比我更伤心更难过,心象是碎成颗粒散落在地上。我想那是再也不能拼凑完整的一颗心了。
“别哭了,可怜的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的心情我们都了解,但不要忘了你还有我们,你还有于子。如果你总是这样,你的爸爸和妈妈又怎么会安心呢?!尽管他们走了,可那不是他们的本意啊!他们只希望你坚强起来,然后快乐的活下去。”他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不停的安慰着我。还有于子,她也走过来搂着我。那时候我感到我们就是一家人,她就是我的姐妹或者爱人。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可越是这样我却越觉得委屈和难过。伤心加上温情的感动那该是多么复杂的一种感受啊!而我正在感受这一切,感受这幸福的痛!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了。许多人来掉唁,可是许多人我并不认识他们。也许他们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也许是我母亲生前的朋友。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衣着,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葬礼的气氛。或许他们的眼泪是真的伤心于他们的突然离去,也许不是。那些凝重的黑色和白花让我感到无比的压抑。在葬礼上,我没有哭的象个不顾死活的孩子。却显得异常平静,因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无须挂怀。在远处有同样在举行葬礼的人们,我听见他们的哭声;也看见那一个个黑色的身影。一朵朵白花在他们的胸前开放,醒目的有些刺眼。今天是个好日子,太阳撒下一粒粒金色的光片。它们落在墓地的每一寸土地上,落在每一快墓碑上,也落在每个为死去之人难过的人的脸上。
这是个庞大的墓场。绵延了几千米那么长那么宽。象个拥挤的社区,只不过是属于死人的社区。沉默中人们渐渐散去,一一和我握手言别;临走的时候都留下同样一句话:“节哀顺便!”我不知道自己握了多少双手,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还有白皙的和有些腊黄的。透过那些手我感到,他们也许有一天也会成这吊唁的对象,他们的孩子和亲人也会象我一样,握着别人的手然后听别人说一句:“节哀顺便!”岁月轮换的时候送来了一些人也带走一些人。没有人能逃脱它的掌控,谁都不能。
别的人都走了。只有王律师,于子还有她爸爸还在这里。他们默默的站在我的旁边,和我一起看着那两樽崭新的墓碑。那上面用黑色的漆描绘出石刻的笔画沟痕,正上方的中央贴着他们的照片。一个笑容可掬,一个婉约恬静。那是两张凝固的面容,也将在我的记忆里凝固。
“王律师,于叔叔你们先走吧!最近你们为我家的事情忙里忙外也挺辛苦的。我想让于子陪着在呆一会儿。”我转过身对他们说,他们只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于子便离去了。我回过身看了看于子,她正满目忧愁的看着我。
“别担心!我没事儿。我只是想安静一些。”我对于子说。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我的身边,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安静的站立着。
刚刚我看见的那些同样在举行葬礼的人们也渐渐的散去。一切都雷同无异,哭声也已停息,只有两个人还在那儿站立,就象我和于子一样,我想他们和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感受。因为处在同样的境地里。阳光还是象先前那样的照在我们的周围,只是多了些微风,它们轻轻的拂动远处的树,一些细微的声音传到我的耳畔。在那些树影的前面,我却看见一个人。没错,我看见小木。他静静的站在那儿对着我抱以微笑,他是个天真的孩子,可是他死了。如今在我的记忆里,他的一切也是凝固的。凝固的面容上永远是一份笑容。可是我又想起那个梦,梦里的他将我推向深渊,还凶恶无比。这又是什么样的寓意呢?是不是他代表着残酷的现实,而我正处在这样的时刻。而他是让我学会坚强,学会抵抗凶恶的侵袭?也许是吧?也许那只是个梦,源自我脆弱的心灵,源自我面对无助时的恐惧。
我并没有那么恨小木,他只是个孩子。梦总是脱离现实的,关于一切他的梦境也都只是我内心的幻想。无论过多少年我想我都仍然会怀念他,怀念一个儿时的伙伴。他在那片阳光里转身而去了,向我挥动瘦弱的小手,我只是笑了笑他便消失了。而我的面前,那些白色的花朵正在墓碑的周围被风轻轻的吹动。阳光依然灿烂,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阴雨绵绵。我和于子相挽而立,守着这份人群散去后的宁静。
“你觉得他们会上天堂吗?”我问于子。
“我想会的,善良的人都应该在天堂里享福!”于子说。不过我觉得她的话只是为了安慰我。
“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家了,也许他们就在家里正等着我呢。”我说。
我和于子从墓地回到家里。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在想他们今天会做什么给我吃。可是等我推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是锁着的。这时我才从梦中醒来,我竟还以为他们象往常一样在家里,我还以为他们都还健在人间。
偌大的房子空旷而冰冷。我和于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纷乱的思绪却又在往日的温情记忆中穿行。我又想起第一次走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六岁的我被爸爸抱着放在这个沙发上,他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特别是我第一次开口叫了他们爸爸妈妈之后,更是激动的象如获至宝一般。那时候满屋子洋溢的都是幸福,可是现在呢!满屋子塞满的都是哀伤!我是多想他们就坐在我的旁边啊!可是……
“你又在想他们了?”于子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
“我又怎么会忘记呢?只要我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这沙发,这茶几,这房子里的一切。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往日的情景,何况他们才刚刚离去啊!”我对于子的话表现的很激动,又一次泪如雨下。
“对不起,米朵!我不是说要你马上忘记他们。只是不想你陷进去,我只是担心你!好了,我不说了。你想吧!想想那些开心的记忆吧!别在难过了。”于子抱着我含着泪说。
在这一整天里我什么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尽管于子还是做了很多菜。我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的,心口被什么堵的严严实实。就这样我在那些杂乱无章的回忆里送走漫长的一天,送走我今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第二天一早王律师就来到我家里。当时我刚刚有些朦胧的睡意。那是早上八点刚过,因为我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事实上,这些天我一直都是那样,只是累的不行了才会睡上一会儿。可就连一会儿的安宁我也无法享受,每次都从恶梦中惊醒,睡觉成了一种痛苦的煎熬,而失眠几乎就要成为习惯。于子也和我一样,我想她是为了能及时照顾我才忍住困倦不睡的。这让我很难过也很心疼,就象她心疼我一样。
“蓝小姐,您好!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打扰了您的休息啊!”王天一进门就抱歉的说。
“没有,没关系的!请进吧!”我带着疲倦不堪的样子,把他让进了客厅。这时候于子也从楼上下来了,和王律师打了招呼便和我一起坐下来。
“是这样的,蓝小姐!我今天来主要是关于您父母留下的遗产问题想跟您沟通一下。因为这是一次意外,所以您的父亲并没有留下遗嘱。那么,我们只能按照当前的<<遗产继承法>>来处理这些相关的问题。下面我就给您简单的介绍一下您父亲生前的相关财产情况。”王天以办事人的姿态说到。
“蓝先生正好是在去世前将公司转让给了华夏集团的。这之前他已经自己办理好了一切的相关手续。公司转让所获得的全部资金都存在他本人的名下,他所有银行存款我们已经做了全面的统计。现金储蓄一共是三亿六千万元人民币,当然这不包括其他固定资产。他还有在若其公司21%的股份。另外有汽车三部,一辆宝马一辆日本丰田和一辆奔驰商务车。这些总共加起来合人民币八千三百万元,和前面我们提到的银行存款累计起来就是:四亿四千三百万元人民币,这就是您父亲的所有资产情况。还有的就是您母亲的遗产情况,我们同样做了一个统计。她的现金储蓄是:九千五百万元人民币。另外,她有两部汽车和一栋别墅的所有权,也就是您现在住的这栋。一共累计是:九千六百七十万元。这就是我们统计的您父母的全部遗产情况。”他很有条理的把我父母的遗产情况介绍了一遍。说完他递给我一份统计报告,然后接着说:
“你可以看一下这份统计资料。“我接了过来随便看了看就还给他了。
“如果您觉得有问题可以进行复查核对,当然也可以委托其他律师事务所进行财产核查评估。”他说。
“不用了,我相信贵事务所和您的能力及为人。”我说。
“谢谢!那我现在在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国家的财产继承法。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在去世前拟定一分遗嘱,然后到相关的公证机关进行公证。这样到立遗嘱人百年之后,法律就会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将其财产归到指定合法继承人或合法机构的名下。但是有些情况是特殊的,比如意外造成的当事人离世,而事先又没有立下遗嘱的。这种情况下政府部门就会和离世者生前的委托人(也就是律师事务所)一起来通过法律的途径进行处理。那么,按照现行国家所颁布的<<遗产继承法>>中的规定:死者的遗产由其长子长女为第一财产继承人对遗产进行继承。也就是说蓝先生和蓝太太的全部遗产该有蓝小姐来继承。您明白了吗?”他最后问到,以确认我已经理解他的话。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
“谢谢您的介绍,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我对继承这笔数额庞大的遗产并不感兴趣,因为我觉得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我所在乎的是他们,而他们已经不在了。留下这些钱财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当我听到王律师说到那些财产时,并不感到难以平静的激动。尽管那笔钱数目很大,也只能被我视如粪土。
“那好,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们事务所办理这些相关手续呢?又或者我也可以把全部文件拿来您家里和您交涉?”王律师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说。
“还是我去吧!就不麻烦您跑来跑去了。”我对他说。
“也好!还是在所里更方便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装进他黑色的公文包里。接着说:
“情况也就是这样,我就不打扰您了。他站起身和我握手,于子也礼貌的和他握了手。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说: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致电给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之后就开车走了。他开的车也是黑色的,和他的衣服是一个颜色。我觉得这样的人作风都比较严谨。
“你打算怎么处理?”回来后于子问到。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并不很了解我们家的财产情况,并没有想到有这么多。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那可以换回我父母的命,我宁愿一分也不要!”我对于子说。
“你说的对,那又有什么用呢?!”于子发着和我一样的感慨。对于我的这些遭遇她已经感同身受。她最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这就是我们对金钱有同样态度的原因。但我想我能善用那笔钱财,给那些更有需要的人。只有这样它才能发挥更大更好的作用。若只让我一个人拥有它,那它就真的如粪土,毫无意义了。
“你觉得我该把那些钱给谁呢?”想到这里我便向于子征求意见。
“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你的话。”于子不解的看着我。
“我是说我该把那么大的一笔钱捐赠给谁?或者是哪个机构?我只想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我说。
“你想好要这样做了吗?”于子觉得我并未考虑清楚,她可能觉得我以后会后悔。
“当然!不然我就不问你了。我想你能给我出出主意。这样他们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你能这样想我当然很高兴,但你以后还是要生活啊!生活就得需要钱,你应该了解这个世界有多现实。尽管它们不是万能的,可一但离开它你就什么也做不了。你还是考虑周全再做决定。”于子说的这些话我都很清楚,以后我的生活仍将继续,所以我也得替自己考虑。
两天后,于子陪我来到王律师所在的事务所。通过所有的程序顺利的办理了遗产的继承。但我并非全部继承,只是继承了妈妈留下的遗产。而我爸爸名下的财产我并未继承,而是委托事务所将大部分捐给了社会福利院,另外一部分捐给了孤儿院。就是我以前所在那个孤儿院。毕竟,那里是我的第一个家。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也很久没有见到田老师。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想我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她。毕竟,以前只有她最疼我。还有小木,我也很久没有去看望他了。也许,他已经睡醒了。他睡的够久了,有一夜那么长,对于他来说那确实是个漫长的夜,似乎永远都不会在天亮。
黄昏转身而去时,我将思绪从六年前的那些时光里拉回来。在回忆的角落里停留了太久,我的心感到困倦。那一男一女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我在心里默默的祝愿他们在天国的生活,希望他们也能佑我。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帮我找回我失去的**。我想我已经失去的够多,我不能再失去它们。我只想它完完整整的长在我的胸前,让我不那么直接的呈现那残缺的一面。人总是需要伪装,皮肤是伪装,俊俏的脸是伪装,曼妙的身体更是伪装。这一切都是必须的,我们不能将血肉直接的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若那样,我们只会更加的厌恶自己。厌恶别人,厌恶这世界里的一切。故而,伪装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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