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擒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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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红嘴鹦鹉飞回来了,捎来两颗明珠,在鸿翎的撞,光彩眩目得不安。
一颗是碧连天,一颗是赤霞丹。
浩空涟和展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鸿翎,大明不宜久留。你先到大鹏岛上去,找到船王的宝藏。其中最重要的是一本郑和的航海日志,务必要拿到手。好自为之。”红嘴鹦鹉将浩空涟的声音模仿得唯妙唯肖。
浩空船长……被捉了吗?
鸿翎心情沉重地闭上眼睛。杜云轩、浩空涟是她立足海帮的左膀右臂,如今一个被她亲手火葬,一个又离她而去,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如失去桅杆和舵桨的船,随时会被险恶的风浪颠覆。
“鸿翎,市面上乱哄哄的,说是捉到一个海寇头子。会不会是……”瞧鸿翎脸色阴霾,肖烽知趣地不再说下去。
鸿翎将两颗海神明珠收好,说道:“肖烽,你说过,无论如何,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可是真的?”
肖烽一拍胸脯,“当然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不会背叛我吧?”鸿翎实在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肖烽眼珠子一转,对天起誓道:“黄天在上,我肖烽要是胆敢背叛鹏船王赵鸿翎,作出对不起鸿翎的事情,立即浑身生疮,从骨头里烂出蛆来,化作一滩散发腐臭的脓……”
“够了够了,恶心死了。”鸿翎皱眉打断他,“我姑且相信你就是。告诉大家,不必等浩空船长了,我们立即准备动身。将货物运出杭州城。”
肖烽笑嘻嘻地连声称是,走出几步,又转身说道:“方才我听何舵主说,如今杭州城各关口搜查甚严,我们带着几十箱货怕是目标太明显了。”
“这也不难。肖烽,你去帮我订一口上好的棺材来,还有全套的丧葬之物。”
肖烽诧异道:“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办丧事吗?”
鸿翎微微一笑:“是呀,我要为杜云轩风光大葬。”
接下来的几日,鸿翎都忙着大张旗鼓地差人筹备丧葬之事,运货出城反倒只字未提。令东溟三岛的人都十分不解。
“我们几个成天为船运发愁,她倒像没事人一样,还有闲功夫为杜云轩办丧事!真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些什么!”
周武低头擦拭着大剑,慢条斯理地说道:“玉莲姐姐莫急,小船王也许另有打算。”
玉莲恼道:“你这呆子!怎么老是替她说话,该不是被美色迷昏头了吧?”
周武掂了掂明晃晃地大剑,冷眼瞥向玉莲。说道:“你我相处也不算短了,你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时,钟离和尚踱了进来,劝架道:“好啦,我们不要无谓相争了。我看那小船王的确像是有事瞒着我们,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别让他们给黑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钟大哥说的对。你可套出些口风?”
“小船王让我成天坐在灵堂上念经,我能套出什么口风?只知道他们又是制作纸船,又是扎真人大小的纸人。搞得排场倒不小……”
正说着,只见肖烽身穿孝服来找他们,笑眯眯地说道:“各位,我们准备出发了。快把衣服换上吧。”
玉莲故意把送过来的麻衣掷在地上,放声叫囓起来:“你们海帮死了个账房,凭什么我们也要披麻戴孝?”她打定主意,除非鸿翎亲口告之其中缘由,否则决不配合。
果然,闹腾了一阵,鸿翎终于出面发话。
“我想,你们也清楚,如今杭州城出入搜查严厉,水运不通。我们只有利用送葬才能出得城去。从长计议。你们若不愿跟随,那就自己想办法把属于你们的那份货物运出去吧。”
再笨的人也听出来了,明是送葬。其实是送货。只是玉莲等人仍疑虑重重:单凭一口棺材,如何把几十箱的货物运出城去?
冥钱向着骄阳抛撒,白茫茫徒增一片苍凉。一行送葬地队伍哭哭啼啼地向城郊走去,两匹马拉的魂车载着装饰隆重的寿棺灵柩,后面还跟着林林总总的陪葬之物,有纸扎的冥人、房屋、龙舟,甚至还有纸糊的金身佛像,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丧事。鸿翎混在仪仗队中,一面假意哀伤哭泣,心内却想:杜云轩,我这样对你风光大葬,也算报了你这些年对我地教导之恩。
至关卡处还是不免受到官兵阻扰:“清河坊的杜老爷?为何不就近在灵隐寺做法?倒要舍近求远出城去?”
扮作孝子的肖烽忙机灵地说道:“官差大哥,家父生前信佛,临死前说是梦到魂魄飘
的白龙寺,巧遇高僧点化,于是嘱咐家人务必要将他白龙寺做法事。各位大哥就行行好,成全我们的一片孝心吧。”说着哇哇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悄悄塞了一把银子在守卫长官的手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大热的天,这些官差们奉命把守关卡,几天来徒劳无获,绷紧的神经也有些松弛下来,例行公事地将送葬队伍打量个遍,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也就放行了。
众人出了城,日夜兼程直往北上,由于京杭运河受到朝廷严密监控,他们只得走陆路,至海宁附近地一处绸庄才敢驻留下来。
鸿翎听杜云轩说起过,这秀明绸庄是父亲旧日的产业,因赵家被抄之后,绸庄也渐渐萧条败落。后来又传出庄内时常闹鬼,几经易手也无人敢经营打点。
光是在这绸庄颓废的正门前一站,就有一种来到鬼门关的错觉。天色阴靈,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
“送鬼入鬼门,倒也应景。”鸿翎笑了笑,上前扣响门上地铜环,“冷庄主在吗?久闻秀明绸庄之名,我奉家父之命专程上门来订匹货。”
半晌,门内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如阴曹地府中的鬼魅,“客人要订什么货?”

鸿翎从容答道:“一匹苍龙出海流云锦,一匹杜鹃醉鱼朝霞缎,一匹月华银辉轻雪纱,一匹杨柳春色软烟罗。”
闻此言,那鬼魅发出一声惊叹,“咿呀”一声开出条门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鸿翎,沙哑地问道:“客人究竟是谁?”
“能叫得出这四种珍贵织物的,天下能有几人?并且知道这四种织物只出自秀明绸庄的又会有谁?”鸿翎亮出身上的船王印章,“冷庄主不认得在下,可认得这件物品?”
“呀!”大门一下子拉开,一个蓬头垢面、身穿白衣的“鬼”佝偻着身子跪倒在鸿翎面前,凄声说道:“老奴可把少爷您盼来了,快请进。”
原来这冷庄主原是秀明绸庄的掌柜,也是赵渊从小玩到大的家仆,是个极可靠地人。他因外派而逃过赵家的满门抄斩,为避人耳目,故意在绸庄里装神弄鬼,吓唬旁人不敢接近,得以芶且偷生。
冷庄主将鸿翎一行人让进庄内,一面大声向空荡荡、阴森森的院落招呼:“大家不必装了,是自己人!”
不多时,一个个“鬼”从随风飘舞地白绫纱帐后面现出身来。
冷庄主向鸿翎禀告道:“庄内的人大部分都遣散了,只剩下这几个老伙计跟着我讨口饭吃。”
鸿翎扫了一眼,这十几个“鬼”之中,老的老,少的少,还有几个应该是庄主和伙计们的家眷,身子骨都单薄得很,怯生生地瞧着来客。
冷庄主看见他们抬进来的棺材,惊问道:“这是谁的灵柩?哪位弟兄死了?”
“拜锦衣卫所赐,总帐房杜云轩前几天已葬身火海。”鸿翎扶着棺材说道,“不过,这里面装的并不是杜先生的遗体。”她命人把灵柩打开,果然,里面摆满了一匹匹锦缎。她又命人把纸人、纸屋、纸船、佛像一一拆散,陪葬的器皿也一一开封,如变戏法一般,将杭州收购的那些织物一件不落地堆放在大院中。
玉莲等人心内叹服:这个小姑娘用此法瞒天过海,就在官差的眼皮子底下,将所有的货物运出城去,差点连他们几个老手都骗了去。这计策走得有惊无险,实在是不可小瞧了她!
鸿翎说道:“冷庄主,这些货先搁置在庄内几天,我们等敖顺号到达刘家港时,再送走。”
众人领命,开始收拾满院的货物。
鸿翎则暗示肖烽、冷庄主二人进内屋说话。
“我们出杭州城当天,何舵主打探到消息,浩空涟确是被锦衣卫捕获,已启程押送往京城,他们明日大概会经过离这里几十里地的官道。我想……去探个究竟。”
肖烽快言快语:“涟四爷那么强的人都被捉了去,押送他的定是些绝顶高手,单凭我们几个怕是救不出他,反而被擒呢。”
鸿翎点头道:“我知道此去凶险,也难保不是陷阱,但无论如何,我不能置浩空船长的安危于不顾。明日我先带一队人马前去打探究竟,待我们走后,请庄主把货物运送往刘家港与古道子船长会合。”
冷庄主拱手道:“少爷重视同伴且心思细密,令老奴十分佩服。只是,少爷此去须千万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啊!”
鸿翎说道:“庄主放心,若是情况有异,我定会激流勇退,赶赴刘家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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