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话 夜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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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四周静谧无声,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中渗入房中,映得满室辉白一片。
古代就是古代,无污染无破坏,月光皎洁亮白,如果是在屋外,一定连树上的叶子都清晰可见。显然设计师很懂得利用自然资源,房间窗门的透光度设计得都很好,若是有人要面对面聊天,借着月光不怕看不到对方的脸,蜡烛都可以省了。
穿着暮姜己君说是寝服的白色睡衣,我从床上爬了下来,再穿上床底精巧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对别人家的房间不熟,别踩到了什么东西才好。说到古时候,没电这点最是让人讨厌气恼,如果能早些发明出来,电视电脑电冰箱什么的不全都顺势而生了?好吧,即使不提这些高科技产品,单说有了电灯,不也能大大的造福全人类?至少我现在就不用走得步步为营的。
唉,还是得快些回去才行,这里的生活,实在是不习惯。
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探路过程,我在桌旁坐下,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阵,刚解决了水把茶杯放下,眼角就扫到窗边有一道快速移动的黑影。
飞毛贼!我大惊失色,双眼紧紧锁定那道黑影,眼见它一路行过镶纸的窗棂,迅速绝伦地掠向楼阁后方,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脏突突直跳,我用手用力地压着胸口,拼命让自己冷静。
这个庄子卧虎藏龙,再不济也不至于让贼溜进来吧?想到这,我立刻跑到窗边推开窗,试探的喊了一声:“轻极哥哥?”除了他,我想不到谁有这么好的轻功,更别说我在这根本没认识几个人。
隐约听见一声“嗯?”——是个男的,但不是我的古代兄弟,他的声音比较清亮,像没长成的大男生,而这个声音,虽然悦耳,但略微低沉。
该不会,是那个叔叔?白天没空,半夜跑我这开玩笑来了?
一念及此,我连忙手脚并用爬出窗子,急如风火向他追去。老爸的哥儿们,你一定要等等我啊,我还指望着你送我回去呢!
一路追至楼阁后面,我环顾四周,除了氤氲的水潭,满眼尽是花草竹树,人影却半个都没有。
“有人吗?”我左顾右盼,轻声询问。
静默了半天,突然迎面飞来一个小小的白色东西,明明速度不快,可我竟躲避不了,到得近了才看见,原来是个鹅卵石,眼睁睁的看着它擦过自己的头顶,“咚”的一大闷声,击中了身后的一棵树,树叶立即哗哗的往下落。
霍,这力道,要是打到我的脑袋,还不立马开花?我心中一噤,不觉有些气恼,有这样跟后辈开玩笑的吗。
“叔叔,别闹了,你快出来。”
我话音刚落,便听见了衣服擦过空气的声音,隐约来自我的头顶。迅速向发声源看去,却只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迅疾地掠过楼阁顶端,衣袂翻飞,直朝院落外面飘去。
哗,就目测,这轻功不知道比轻极哥哥厉害了多少倍去。只是,这家伙暗算了我就想跑?没那么容易!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劲,目光紧锁空中那缕白衫飘影,奋起直追,一路过桥穿林,一直追到了不知道什么园子里的一座亭子前。
此时我已上下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而那道白色身影正高高立在亭子顶上的亭台琉瓦中,广袖宽袍,长发飘曳至脚踝。月华如水,将整个身影笼罩着一环皎洁的白色光辉,飘逸出尘。丝缎似的柔亮青丝瀑布般飞流直下,隐隐透出蓝色,随风轻轻扬起。白色衫服在晚风中轻柔起伏,似水一般波漪流动。
我完全傻眼了。老天,我可从来不知道,老爸的狐兄狗弟中,居然有这样绝妙的人物!
心里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我仰着脖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请求:“不好意思,你能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能有跟神仙问问题的机会,我觉得已经很是荣幸了,更让我幸福得没晕过去的是,他居然这么配合,真的缓缓转过身来。
月色中我慢慢的看见了光润的下颔,雪白的脸,只是,那半面反射着月光,晃得让我眯起眼睛的是……镜片?
YES!那一定是我爸朋友错不了,如果不是现代人,哪能有镜片?
我像见到亲人般无比雀跃,一时忘了长辈是用来尊重的,用哥儿们的口吻寒暄道:“嘿,你把这都带来啦,到古代扮怪盗基德吗?”他倒是聪明,要是我事先也知道自己会到古代,一定把所有更高科技的东西都拔拉成一堆,通通打包跟我过来。
等了半天他也没有说话,不过似乎有笑了一下?那反射出来的月光晃眼,我根本看不清。“叔叔,你可不可以把镜片摘了啊,我早知道有基德这号人物了,你摆这造型给我看也没劲是不是?要不然你下来跟我说话啊,我老仰着脖子看你,很累的。”
“你唤我叔叔?”低沉的声音响起,轻缓中透着慵懒,缥缈得仿佛来自远远的天际。
连声音也这么玄乎。“不是吗?你要不是我爸朋友,为什么这么照顾我,带我入庄请神医看伤,还供我吃供我住的?”
仿佛听到了一声轻笑,突然我感觉到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向前,身体轻飘飘的不由自主迈了两步,大吃一惊——这步子可比我平常走路的宽度大了足足三倍有余,我怎么做到的?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身体越发轻盈起来,一下子竟离地而起,直向亭顶飞去。

什么时候学的轻功?!我张大嘴巴看着自己做飘浮运动,一直到停在了亭顶上还合不拢。
愣了半天,终于开始喃喃自语:“神哪,我居然会飞……”
“你自然不会飞。现下看我还会累么?”一道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自我的耳边,一下把我唤醒了过来。
原来,是他把我弄上来的?就因为那句“看得累”?真是体贴。不过这叫什么功,龙爪手?隔空抓物?我抬头看向他,心下琢磨——他怎么这么厉害?可是从近处听,他的声音虽低沉,但甚是悦耳,不像会是中年大叔能拥有的嗓音,那他到底是不是那位罩我的长辈?
我不确定了,“你是谁?”
他看着我,声色不动。
不说?好,没关系,我自己猜,反正站得这么近,我有得是办法仔细观察。今天自打我出门,匪夷所思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导致我的接受能力一天之内变得无比强悍,面对这横空出世的神秘人物,竟没有太多的意外和忐忑,还能从从容容。
他脸上戴的似乎不是镜片,材质更像琉璃水晶一类的奇珍异宝,表面浮动着斑澜色彩,流影鉴人,甚是好看。以前曾在某个网站上看到过,古代的琉璃工艺水平早已可以做到薄如纸、明如晶,这么看来,一开始以为是镜片,是我先入为主弄错了。
而在反光不是那么强烈的情况下,依稀可见面具旁的相貌——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线条完美的下颔,高高悬挺的鼻梁,墨玉般的眼眸清亮熠熠,光影灵动。仅是半张脸庞,就已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哇,绝世美男啊,我双眼发直,被雷得神魂颠倒。看年龄,他最多不到二十岁。可从他身上散发的气质,却是那般奇异-—那是一种早已看透红尘、勘破世情的淡然,令他整个人都似乎立身于尘俗之外,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从这里看,他又仿佛有了百岁不止。
这样的人物,在鬼怪小说中不是神仙便是妖精,在现在我身处的世界中更不会是那位先生。纵观我爸的同事、哥儿们、亲戚、朋友,哪有一个能有这般令人心驰神往的气魄?
不过,生在二十一世纪从小便被灌输唯物论的我,还是不太信什么妖神之说的,而且我也更愿意去相信他就是一个凡人。因为神仙是远在天边凡人遥望不及的,而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我的面前,白袍如云雾般柔软,湛蓝的长发如海水起伏,真实得令人感动。
只是,他到底是谁,是庄里的其他人吗?为什么要戴面具呢?难道另外半张脸庞,是嫫母面?
“你的什么地干活?咳咳,我是说,你是何方神圣?”
他唇边突然漾起一抹笑意,“方才似乎有人唤我叔叔。”
言语间竟真的带有长辈对小辈无知时无可奈何的味道。
我不由得脸一红,嘴硬道:“认错了不行吗?倒是你,三更半夜鬼鬼祟祟,还把我引到这来,到底要干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浮上一抹探究,“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容色不惊,还能清醒问我目的的人。”
这是在夸奖我了?嘿,那当然,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还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我哪还有什么闲情意致欣赏美男,哪还敢放任自己糊里糊涂?对于怀有不明目的的陌生人,更是会先生出戒备的,即使你美得像神仙。
“你是这庄子里的人吗?”
他淡淡道:“恰巧路过而已。”
“哼哼,我说,其实你小偷对不对?”我自顾自的猜测,虽然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路过?这种烂理由谁信,有见过路人在人家房子里飞来飞去的吗?
此庄甚是富有,说不定是有什么稀世珍宝获得了这样绝顶人物的青睐,所以他才趁着夜色,到这来上演一场妙手空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身为别人家请来的客人,当然是要帮忙捍卫主人的利益的。想到这,我立即交叉起拳头,坚定有力道:“不管你看中了什么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不禁有些讶然,打量了我一阵,忽然大笑起来,仿佛我说的话是个不知道多么荒诞可稽的天方夜谭,笑得不可遏制,笑得狂然释放,笑得……万物皆粲然。
不得不说,眼前的人虽然一派张狂的模样,但笑声仍让人无比舒心,气质依然那么出尘超然,让人心驰神往。我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忍不住暗暗骂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偷嘛,没事瞎猜个什么劲,白白让人笑话。
正后悔着,张狂的笑声突然停止,对面的白色人影倏地移动,广袍宽衫卷着一道劲风迅疾向我袭来——
“天下间岂会有我偷不到的物事,且偷你了!”话音还未落,我便感觉到腰上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揽过,接着连人带身被抱着从亭顶飘起,与他一起飞向无边无际的浩瀚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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