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要开运动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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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子,运动会你报什么项目啊?”肉丸蹭过来说
“你再叫我崽子我就废了你!”我怒目而视,这肉丸仗着她人高马大总对我寻机挑衅,动不动就“崽子崽子”的,本来兔崽子就不是什么好词儿,这会儿可好,连“兔”都省掉了,崽子崽子的,听起来像啥呀?我奋起反抗反而被狠狠地修理了,肉丸甚至还洋洋自得自诩将第一辣妹给收服了,我心理身体上都受重创,活得那叫一个郁闷。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吃了几次亏我也学聪明了,实施曲线救国的伟大方针,我打不过你,黑珍珠还打不过你?每次受到肉丸的欺负后我便跑到黑珍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加上我精湛的演技,直哭得黑珍珠怒火中烧发誓替天行道铲奸除恶为民除害,使出农家子弟扛锄头的大力神威揍得肉丸一身肥肉直打颤。发展到后来只要我觉得无聊想找点事儿做或是觉得今天不爽想修理一下肉丸就发挥我的眼泪攻势,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一次比一次悲切,一次比一次煽情。听着肉丸的惨叫,想想曾经的不堪回首,我是农奴翻身把歌唱,那无比的畅快淋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帮主和肉丸曾深入研究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直到发现她们三个每天共起来喝不够两杯水而宿舍的两个大暖壶还是每天水量告急才惊呼我是一个隐形水桶,还是不管喝多少水也极少跑厕所的那种。这两个家伙联合起来以“谁要喝水谁去打水”企图断绝我的水源,幸好黑珍珠爱打抱不平每天都“顺手”将我的特大号水瓶灌得满满的,看看人家农家子弟,就是淳朴善良,哪像那些资本主义分子,整个就一残害祖国花朵的凶手。
“我报了一千五米长跑,黑珍珠你呢?”帮主看着报名表问。
“铅球和铁饼。”
“哇塞,你暴冷门啊!”肉丸惊呼,不过黑珍珠报这两项那还真是报对了,就凭她在老家每天挥锄头甩铁锹的臂力,那铅球铁饼还不滴溜溜地随她玩转?
我看着报名表发愁,向来极厌恶体力活动的我别说有擅长的项目,就连中考时的体育项目也是我妈用了一个大红包和几条“红塔山”香烟搞定的,可这大学“鼓励”人人参与共同发展,连肉丸这肥人都报了一个扔标枪,我总也得有点表示吧?
我犹豫来犹豫去,就是下不了决心要报哪项。
“小米同学,你选好了没有?就等你一个了啊。”体育委员催。
“我这不是在慎重斟酌着嘛,挑来挑去就是不知挑哪个好我说。
“你以为是在菜市场挑青菜拣萝卜么?还挑来挑去的。要不就报一个1500米长跑吧,一会儿就能跑完。”他建议。
“那可不行,我不会跑……。”我企图通过自己不会科学呼气科学吸气科学姿势地跑步来抵制他的安排。
“没吃过猪肉你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学着猪的样子跑不就得了?”他还没等我说完就蹦出一句。
“我又不是猪!”我也恼了,竟然拿我跟猪比!
“别啰嗦,就这么定了,我要交报名表了。”他自顾自地走开了。气煞我也,你不能看我又黑又壮实一副运动健将的样子就一厢情愿地认定我真能跑啊!
一会儿他又掷过来一句:“1500米的已经报满了,我给你改成3000米的,你好好准备啊。”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怒火攻心,3000米啊!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愤怒至极,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掉泪了。
黑珍珠伸手揽住我的肩,温暖的感觉让我的眼睛一刹那产生错觉,以为这是我温暖而安全的被窝,以为这是我被我妈揍后用来抹鼻涕眼泪的被窝,我的眼睛漏水似的让眼泪濡湿了她肩上的衣服。
同学们都在看着,走吧,我带她出去逛逛。坦克明走过来对黑珍珠说。
走出了教室,凉凉的夜风让我的眼睛痒痒的,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扯着坦克明的衣袖拼命掉眼泪,一想到都大学生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丢人丢大了,我就哭得更厉害了。
“真是长不大的小女生,和我妹妹一个样,尽管哭吧,以后我就是你哥,有事我给你撑着,谁欺负你了或者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坦克明抚着我一头鸟窝似的头发说。
我一听干脆坐在石凳上放声大哭,怎么能有个这么黑的哥哥呀?
“兔崽子,过来擦点油先。”帮主手里拿着一瓶活络油扯过我说。
飘飘的彩旗,流动的人群,欢呼喝彩的声音,起跑的枪声…….我有那么一刻的恍惚,至今不敢相信自己不知哪根神经短路了竟然要参加这3000米长跑,别说我从没有参加过校运会之类的活动,单看这宽阔的操场,要绕上整整七圈半啊!一想到这我就腿肚子发抖,可要是临阵逃脱那岂不是更丢人?
“崽子,要不我找个帅哥来陪你跑,你只要盯着他猛追就行了,多秀色可餐多赏心悦目多浪漫纯情的事儿。”肉丸张口就卖弄她渊博的成语知识,想想这大中华五千年的文化,都让这败类一张口给糟蹋了。

“得,得,你能弄出什么样的帅哥来,再帅也不过是副连,弄他来我累死累活追完了还不照样是你的,哪能轮得到我!”我忍不住抢白她,她搔搔大脑袋笑了。
“运动员就位。”
我顿时腿软,就差没一跌坐在地上,黑珍珠忙搀住我,几个家伙又搀又扶又拉又扯的总算把我弄到起跑线上站定。
在等待起跑的枪声响起的过程中,我的脑勺里进行了无数次激烈的思想斗争,跑,还是现在弃权开溜?
正当我的脑神经快斗出激烈的火花时,“砰”地一声枪声响了,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我后知后觉的脚,幸好不是短跑,要不我这一犹豫的当儿就注定要当跑道上的最后一个了。
一圈,一圈半,两圈……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只知道不停地有人超过我往前跑去,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闪动着,张着嘴巴不停地叫喊着,招手着……
“跑快点,赢了我请你吃雪糕。”胖子姚谷在跑道边朝我大吼。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两支,说话算数。”我一听有好吃了就忍不住停下来说,乘机休息一下。
“我晕!还跟我讲价,再不跑小心我踢你。”姚谷抬脚向我踹来,唬得我忙撒开丫子猛冲了几下,但也只是几下,我觉得憋气憋得快晕菜了,胸口烫得搁一鸡蛋都能烤熟,腿酸软得像大瓦罐里刚捞起的腌白菜。我真希望我能一下子晕过去,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再跑下去,没准还能捞个帅哥来英雄救美。但我很快就失望了,我有生以来只有高考体检那会儿抽血时吓晕了,我妈说我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上蹿下跳像被打了兴奋剂的猴子,虽然我不大乐意接受这样的比喻,但这会儿估计晕掉这招是不可能的了。
再一次经过起点,这到底是第几圈了?
当那个光着脚丫跑得最快的女生再一次超过我时,我直想瞅准哪儿人少一点偷偷溜出跑道算了,人家都比我多跑了一圈我还跑个什么劲啊!
放弃?坚持?放弃?坚持?……
我的脑神经再次激烈开战了,再跑下去也铁定是最后一个了,不跑吧,这前面绕的几圈又全白绕了,我不甘心啊!我有意无意地拖拉着两腿,感觉一会儿前方方向清晰,一会儿迷茫得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好像午夜梦回时的半梦半醒……
“砰”地枪声响了。
“崽子,坚持住,就剩下最后一圈了。”肉丸从跑道边探出她硕大的脑袋摇着胖手臂招魂似地朝我叫。
还有一圈,那不是说我已经跑掉六圈多了吗?要是再放弃就太对不起自己了。我徒增了一些力气,摇摇晃晃地尽最大能力加大步伐,主席台近了……裁判台近了……
“天啊,你跑得比别人快了一圈半,奇迹啊!谁说掬元大运动场上都是病夫?田径场上又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了,我真替学校开心,开心!”裁判台上那个举着总裁判旗子的老头儿像见到千里马的伯乐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地朝我哇哇大叫。
“林老师啊,她……还有一圈半才跑完呢。”旁边另一个裁判老师小心翼翼地说。
我大惊,不是说只剩下一圈了吗?昨还有一圈半?
老头儿愣了一秒后顿时眼皮猛翻抚着胸口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劲儿,我一看苗头不对,忙加大步伐逃离现场,这人老了就是脆弱,要是受不了这刺激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唯我是问?
还没跑出五十米,身后暴出一阵欢呼,我知道,那个光脚丫的女生已经抵达终点了,哎,这才是真正的黑马啊。
一个,两个,三个……我靠人群的欢呼声分辨着有几个人回到终点了,当还剩下三百米时,人群由时不时的欢呼变成了统一的“加油”,我绝望地知道跑道上只剩我一个人在跑了,到底还是最后一个。这回丢人丢大了。
300米,看似很短,对已经筋疲力尽的我来说跟30000米没两样,耳边不停地有人大叫:“加油,坚持就是胜利。”肉丸,黑珍珠,帮主,助班师姐,蹲点党员师兄,认识的,不认识的……
姚谷跟上来,在跑道外陪着我一起跑。他边跑边问:“感觉怎么样?累了就算了啊,不要死撑着跑坏了身体。我早就说了,谁让你老是不锻炼,才跑了一会儿就跟猪喘气一样……”
“吵死人了你!”我再也忍不住地朝他大吼。
当跨过那条白线时,我一跌坐在地,任肉丸她们又拉又扯。
很庆幸没有当逃兵也没有壮烈牺牲地晕过去,鲁迅先生说过,运动会时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的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之脊梁。
就让我和为真诚为我呐喊的人们当一次栋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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