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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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厚营帐稍稍阻隔了嘈杂的雨声,哪吒一醒来就见姜尚替他拭干发上雨水,一时间,他似乎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吗?”姜尚担忧望着哪吒那双空洞的眼,他愣愣点头。
营帐微掀一角,有几人鱼贯走入,领先的是黄飞虎,随后的是闻仲,还有土行孙、邓蝉玉等人。
“哪吒还好吗?”黄飞虎一问,哪吒推开了姜尚,“我要去杀了邱引。”
“今日他以天祥的尸体逃过一劫,说不定他会连睡都抱着天祥。”姜尚悠悠补上一句,哪吒恨恨停步,“不然呢?要让天祥一直当个盾牌?”
“不,我们可以盗尸,而且要偷偷的。”姜尚可不希望同样的事一再上演。
闻仲倒有问题,“再怎么偷偷的,也没办法无声无息摸遍青龙关上下。”
谁知道那死邱引会把尸体与自己藏在哪,青龙关可不是个小地方。
“说的也是。”姜尚一下子也没其他办法,纪云晓倒有,“让土行孙去。”
“是啊,我的土遁术比谁都高竿,我一定能顺利救回天祥的遗体。”土行孙自告奋勇,姜尚瞥了眼哪吒与黄飞虎,见二人不反对,也就同意。
“既由你去,一切拜讬你了。”姜尚开口请求,土行孙行礼旋身待往下一钻,就见仙人朝他挥手。
他回头看了姜尚,再回身跑到仙人身旁,“仙人有事?”
“你靠过来,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纪云晓等土行孙将耳靠上,才嘀嘀咕咕说了一串话,而他越听越是瞪大眼。
“你明白了吗?”纪云晓一问,土行孙大大点头,“我办事,仙人请放心。”
“那自己小心。”得到仙人的关心,他开心一跳,人没入土中消失。
姜尚阴郁瞪着平坦地面,直到闻仲推他一把,“你想些什么?”
“仙人和土行孙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回答,纪云晓神秘一笑,“等土行孙盗尸回来,你就会知道了。”
“是吗?”姜尚神情欠佳,纪云晓安抚的拉过他,小声道:“我可不想让哪吒、黄飞虎空欢喜一场,有些事纯属猜测,要是错了,我可赔不起。”
“仙人的意思是?”姜尚猛然醒悟,“天祥他——”
“嘘,不能说。”纪云晓急摇头,“不是跟你说不确定。”
“什么不确定?”旁听的黄飞虎和哪吒已贴在二人身旁,姜尚赶紧摆出架子,“没事,等土行孙回来,你们自然可以知道。”
此话一出,二道怨恨眼神直盯着他,可姜尚才不吃这套;望着他们三人在那拉拉扯扯,瞪来瞪去,闻仲与纪云晓相视一笑。
由土行孙遁向青龙关开始,时间漫漫过去,他穿过城墙,先到地牢向被擒的太鸾、天禄说明不久后将取关之事。
三人再谈了几句,土行孙继续搜寻天祥的下落,就在一处院落围墙上,看见了被吊在树间的尸体。
他悄悄爬上树,割断了吊尸的绳子,双手再一抱,便夹着天祥的躯体落向地面,原该撞出一声巨响,偏他土遁术确是高竿。
一人一尸脚落到地面,随及没入土中,恍似落入水里还未惊起半点水花。
再过了一刻钟,土行孙抱着天祥尸体跃出地面,营帐内人人紧盯着他,纪云晓却排开众人向他招手,“确认过了?”
“天祥的尸体异样沉重,而且皮质厚实。”土行孙边答边将尸体放到床上。
黄飞虎、哪吒全满颊是泪的看着躺于床上,一脸灰白的天祥,闻仲与姜尚分别撑在两人身后,怕他们一时支撑不住。
“天祥……”黄飞虎甩开闻仲上前,人走了几步就跪到床旁。
哪吒迟疑了下,方想迈开步伐,纪云晓抢先走到床畔落坐,他抚摸着天祥的脸颊、胸口,手更来到天祥腰间。
“仙人?”黄飞虎惊呼一声,纪云晓双手向上一扯,天祥的‘皮’往上扯下,说那是皮的确不为过,虽然躺在床上的他仍有人皮。
顷刻间,一双双惊疑的眼徘徊在仙人手上的皮与床上的他身上,那是?
“怎么回事?”哪吒跳上前,抚摸床上的他,再看纪云晓手上的‘皮’。
连闻仲、姜尚与土行孙都愣了,他们是大概知道天祥可能未死,但——
“这叫金蝉脱壳。”纪云晓抖抖手上那和天祥神似的躯壳,在抖动中,它缓缓化回一只再无呼吸的花狐貂,小白鼠的外表上突兀显著几个枪洞。
完全听不懂仙人说些什么,在场的人仍张大嘴、瞪大眼。
纪云晓无奈的从头说起,“天祥的性子是说一不二,他喜欢出征上阵,就没人拦得了他,从他成功打胜第一战开始,谁都会怕终有一天,他会战死沙场,在收伏花狐貂之后,为了今天,我将花狐貂改造成可以成为护甲的模式,就如同一个厚重的躯壳,只要没被砍首,这个躯壳就会稳稳护住藏于其中的生命。”
“所以天祥还有救?”哪吒跳上跳下的欢呼,黄飞虎战战兢兢的伸手,探着天祥的呼吸,果然,虽是微薄可他仍然还在呼吸。
“天祥真没死。”黄飞虎坐上床沿抱起天祥,老泪纵横的泣不成声。
闻仲、姜尚以及哪吒等人也带着笑意,看着失而复得的黄飞虎狂哭。
纪云晓一时间倒像被众人遗忘,他也乐得偷偷打开电脑,让天祥早些清醒。
当天祥双眼微睁,周营里更响起巨大欢呼声,将夜晚与营外的雨全吵得恍似白昼的闹街。
有喜当然会有悲,天祥活过来了,可不见得哪吒会遗忘与邱引的大恨。
隔日邱引得知天祥尸首被盗,不由大惊,又听闻关外请战,他一再迟疑,若非陈奇自动起战,他大概会一直拖延下去。
关卡一开,陈奇带着三千飞虎兵出营,哪吒冲着邱引而来,见了陈奇出战,不屑的避到一旁,土行孙刚好填了空隙。
二人会师之后,因土行孙身材矮小又到处乱窜,陈奇坐在火眼金睛兽上,对二人间的高度差,他根本施展不开。
发现无法胜他,陈奇张嘴一声“哼”,喷出黄气,土行孙应声栽倒。
飞虎兵连忙上前拿他,邓蝉玉五光石瞬间打去,陈奇拍骑挡在飞虎兵前,在望见五彩光芒后,打得他唇绽齿落。
直到背后飞虎兵带着土行孙退回营中,陈奇方捂嘴退走,可邓蝉玉又投一石,打得他后护心镜粉碎当场。
陈奇狼狈回关,向邱引怒道:“为擒这小子,不防被人打了二石。”
“那就将他斩了,算给你赔伤吧!”邱引命武士将土行孙推出斩首。
土行孙被押出了营,按跪在地,他身子一扭,武士连影都没瞧见,他已遁回周营,一听回报,邱引猜知定是他入关盗尸。
“可恶啊,竟敢偷走我重要的护身符。”邱引拍桌起身,陈奇还以为他要出战,谁知他接着道:“待明日再与他们见真章,挂免战牌。”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带着寒意,邱引强装无事的缩回自家宅中。
陈奇摇首叹气,认定青龙关再无未来可言,今日也只好修身养伤。
到隔日,郑伦指明要战陈奇,谁叫昨日见他派头竟与自己并无二致,这下子怎吞得下闷气,哪吒也不与他争的让贤。
战鼓连绵不停,陈奇再次领兵出战,可前方的他……
那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兵器,一样的座骑,更是一样的飞虎兵。
“你这小子为何与我穿得一致?”郑伦已憋了一天,定要问个清楚。
陈奇更是忿怒,“明明是你学我,还敢来问我为何与你穿得一致?”
“好啊,做贼的喊抓贼,要不给你点教训哪成?”郑伦一拍火眼金睛兽,手拿荡魔杵,往前杀去,陈奇也是同样动作的攻上前。
仿佛是镜子内外般的情景,唯一差异在他们的容貌不同。
二方人马呆愣瞧着主将在场中砍来杀去,一个恍神,他们甚至分不出对方,实在是太像了,连那说话的举动都有些相似。
“简直就是双生兄弟嘛!”不知谁说了一句,旁观者全心有戚戚焉的颔首。
场内二根荡魔杵打的不够,他们各拔出用来备份的武器,一时间四根荡魔杵你来我往,就是分不出胜负。
又想及对方与自己的外表相似,说不定法术亦会相近,陈奇与郑伦忙着向前施术,一个张嘴‘哈’了声,另一个鼻子‘哼’了声。
黄光由口中向前窜出,白光由鼻中喷出,哼哈二将各显神通,双双跌了个倒栽葱,双方飞虎兵顾不得拿人,全抢回自己主将要紧。
面对闹剧一场,不管是青龙关又或是周营所属将领,全忍不住笑弯了腰。
待二人神智一醒,又是提杵、上金睛兽,往战场一赶,二人讲定不用法术,各凭武术相斗,厮杀了整整一天,也未分胜负。
陈奇回关后,与邱引商量,既然他不想出战,何不修书送往朝歌求救?
郑伦回营,也与黄飞虎商议取关,姜尚还未开口,哪吒抢先一句。
“不如乘其夜间不备,我由空中入关,斩关落锁放兵卒进关,再由土行孙钻地入关,放出太鸾与天禄,作为内应。”
“好方法!”黄飞虎一点头,姜尚往旁一瞪,“抢我的话说。”
“唉呀,有啥好气,还不都是你从前教我的?”哪吒反瞪他,纪云晓忙着劝和,“反正有了主意,去做才是正事。”
他一开口,二人不敢废话,回身与黄飞虎商量起取关阵容。
日落之后,更过了一更时分,土行孙先从地下来到监牢,暗暗为二将开了枷锁。
二更时,哪吒足蹬风火轮进关,金砖一打下,打散门军更撞破城门。
周军一声呐喊,杀入城中,恰好土行孙、黄天禄与太鸾由里面杀出。
邱引尚未睡死,一听喊杀声,忙上马出府欲逃出关,火光烧裂声中,黄飞虎迎面杀来,哪吒、邓秀、赵升、孙焰红一拥而上。
被他们齐困于中心,邱引手忙脚乱,哪吒更狠笑怒骂,“你敢用天祥当盾牌,还敢对天祥下杀手,你今日是绝没好下场。”
“没错,像你如此卑鄙之人,根本不配当武官。”土行孙由地底窜出,一棒子打的马跪落地面,更以棍磕上邱引头颅。
他仰身倒向后方,哪吒火尖枪一刺,透过他肩头,让他无法落地。
“当日你怎对天祥,今日我就怎么对你。”哪吒将他身体向上一抛,火尖枪飞快往前连刺,数声哀嚎中,猛然有人往这一扑一撞。
哪吒不防有人暗算,被人撞到一旁,邱引落下地,赶紧施展土遁逃开,至于撞倒哪吒的陈奇,却被他以乾坤圈打飞一旁,黄飞虎更举枪一刺。
一缕魂魄冲往天际,被封神台吸去,此战等到天明后,姜尚悠闲的派将守关,再与众人一道赶回汜水关。
汜水关前,三路兵马再次会师,姜尚终说明先分取二关的原因。
“先取二关,是为了防止敌军将来切断我军粮道。”这样的理由确实不错,不少人佩服的赞一声,“元帅妙算。”
可被人称赞的姜尚一泛起邪笑,不少人全觉得背脊发凉。
等攻取佳梦关与青龙关的二队人马封过赏,看着少了邓九公的邓家军,土行孙与邓蝉玉仍感到心酸,姜尚也觉得遗憾。
干脆下令诸将歇息一日,也算是给邓蝉玉疗伤止痛的时间。
当众将散去,姜尚派了辛甲到汜水关下战书,一打算喘息休息,就见天祥在远处跑给哪吒追,自从他死而复生,黄家军恐怕再也不会让他上阵。
尤其是疼他入骨的哪吒,被他吓过一次后,每见他持刀拿枪的,就少不了几句打骂,黄飞虎听说更因此请命要将四子派遣一人退回西岐。
谁叫身在战场,何时会死没人能确定,姜尚心知他真被吓怕了,只得批准,可能今日下午,黄飞虎就会派遣天爵回西岐了吧?
赵公明回报说韩荣被大军吓怕,几天来没出过城、喊过战,至于闻仲这几日竟有些恍神,像知道某些内幕却不便说明。
杨戬、韦护和金吒、木吒、殷洪、殷郊他们,身在战场可是心还是向着修道,没派他们出战的日子,听说他们组织了一个修练会,潜心修行。
郑伦自从死了个陈奇之后,没了打斗对象,镇日与南宫适、辛家兄弟、姬旦以及黄家军的众将,展开颇为诡异的对战。
除此之外,他们越打越有兴致,听说更有了什么双打、三打制度?
再说回洪锦、龙吉公主与邓蝉玉、土行孙这二对夫妻,平时练练法宝、斗斗武术就算了,有时更顺便甜蜜上演夫妻恩爱场面,惹得一堆人送上白眼。
姜尚一面想着军队里他们的事,一面走向仙人营帐中,掀开营帐进入,他正坐在床上,双手疾敲,仿似正盘算某事。

“仙人?”他喊了一声,纪云晓停了半晌,“是你啊,有事吗?”
“你知道闻仲最近怎了?”他大剌剌坐上床,纪云晓将萤幕转向他,“我知道你会来问,诺,眼前这个就是了。”
“他好像很眼熟?”姜尚总觉得见过他,纪云晓笑了一声,“人称匕首将军,黄飞虎闯五关时,你曾见过的那个余化啊!”
“对欸,真是他。”姜尚现才想到,“闻仲为了他而魂不守舍?”
不会吧?看来这余化不过是普通修练士,当年不是听说他出身蓬莱岛,是一气仙的徒弟,又与闻仲何干?
“他是与闻仲无关。”纪云晓再按个键,余化身旁冒出另一个人,“这蓬莱岛一气仙不是谁,就是闻仲师弟,同由金灵圣母教出的徒弟、余元。”
“闻仲师弟?”姜尚愣了,想不到闻仲那种人真有师父、师弟的?
“很惊人吧!传说拥有最强太师之名的闻仲,居然也有师父。”纪云晓其实也被吓到,他还以为闻仲之所以强,就强在他的独一无二。
没想到他纵使是独一无二,亦是被人调教出来的,这样想想还真恐怖。
“不晓得闻仲的师弟强不强?”姜尚最在乎这个,纪云晓的设定里是有这项,不过,“当徒弟出马失利后,会换师父出场喔!”
换师父?姜尚愣了一下,“仙人意思是,闻仲的师父?”
“对,闻仲正是因此心情欠佳,好不容易逃离死劫,哪堪负起与师父刀刃相向的痛苦,他的坚强也许一样有脆弱的时候。”
纪云晓的话,姜尚也同意,毕竟那个关了自己几天的他,要说对这事不在意,简直是绝不可能的。
正当二人思考着如何面对余化,有人掀开营帐进入,姜尚与纪云晓望回首,闻仲面无表情走入。
昔时笼罩他一身的强硬气势,如今再不复见,那淡然模样,令姜尚偷偷觑了眼身旁仙人,而他拍着还算宽的床,“不反对的话,我们聊聊。”
“仙人。”闻仲骤然止步,他想了几天,还是决定要说。
可要说不见得能马上说出口,他默默站在那,直到姜尚为他打破沉思,“是不是要说你师弟、师父,又或你师弟徒儿的事?”
“仙人说的?”闻仲不否认,纪云晓点头,“你一定想通了某些事。”
他总算出太多事,闻仲漠然阖眼,脚步再往前迈,到他身旁坐下。
翌日,双方炮声齐响,阵容一一摆开,二军主将阵前答话。
照例又是唇枪舌剑一番后,商军先行王虎纵马抢出,周军则是由哪吒出手。
寻常将领根本不敌火尖枪的攻势,没多久就让哪吒将人挑倒在地,魏贲见哪吒又立了功,战马一磕直接攻向韩荣。
韩荣即时取戟与他对战,可面对前方大军连绵如海,心中早就慌乱,又发现姜尚指挥大军杀来。
无心恋战下,韩荣命人鸣金收兵,大败回关中,高挂免战牌。
一面派人往朝歌告急,一面设计守关,此刻离开汜水关许久的匕首将军余化,终回到关中。
韩荣喜见爱将回归,赶紧说明目前形势,再问过余化这段日子来的下落,原来他被哪吒打伤后,回到了蓬莱岛练成一件法宝,图谋复仇。
余化此话正中韩荣心意,吩咐设宴款待。到了明日,韩荣一早让余化出营喊战,对手指定是当日让他吃憋的哪吒!
乍听余化二字,哪吒陷入思考,“这名字好像很耳熟。”
“和你一样。”纪云晓笑看姜尚,他搔头苦笑,“拜讬,黄飞虎反五关是多久前的事,谁记得那么多。”
“反五关?”哪吒想起来了,“余化就是那个死贪财鬼的属下。”
那时收了黄滚金银珠宝,又关了天祥他们的贪财鬼韩荣的第一号走狗。
见他想起自己,余化连连狠笑,“既想起我,我今日一定要报当日之仇。”
“所谓报仇都是不会成功的。”哪吒自恃法宝人身份,一蹬风火轮向前,余化亦不陪他废话,一拍金睛兽往前直赶。
火尖枪对上戮魂幡,哪吒轻轻松松占了上风,可余化骤然取刀往前一放,哪吒不曾防备,中了一刀败回营中。
哪吒一栽下轮,浑身打颤无法作声,天祥心急迎上前,他却渐无意识。
“何种法宝?”姜尚看向赵公明,他摇首以对,“应是新炼出的,我没资料。”
“那是化血刀,仅要见血立时会死,哪吒幸亏是莲花化身,还能活命。”闻仲有气无力开口,姜尚略为沉吟。
阵前,首得一胜的余化继续嚣张,“哪吒既败,还有能人出战吗?”
“雷震子,你小心的去。”姜尚刻意叮咛,雷震子幻出双翼飞向战场。
“受我一棍。”他一飞到余化上方,手上金棍如山崩般接连打下。
余化一避再避无法还手,干脆祭起化血刀,再伤雷震子一翅。
“啊——”惊呼声中,雷震子摔回阵中,躺倒不起。
众人呆愣眨眼,一时无人有话可说,纪云晓补上说明,“雷震子的肉翅是由仙杏所化,不致于丧命,不过化血刀挺是难破,得等杨戬回来。”
忘了说明,杨戬前些日子抽签,抽到回西岐运粮,昨天干脆与天爵一道起行,等他运粮回来尚有半月时间,可话出自纪云晓,没人敢反驳。
姜尚吩咐挂上免战牌,将雷震子与哪吒排放在干净舒适的营帐,等候杨戬回来,更派人转往干元山金光洞通报太乙真人。
为防敌方劫营,周营难得展开戒备,夜深人静时除了巡夜人外,营区静悄悄的恍似毫如人烟。
“太静了!”纪云晓、赵公明在各自营帐中抬首,真是太静了,这个营区怎会静到能听见虫鸣?巡营军士的脚步声与报更声到哪去了?
疑惑掀开营帐,窸窣声中,他们望见彼此,除二人外前方还有个闻仲。
他正失神的坐在那,仰头观看天上繁星,在他身旁那飘动的白烟,似乎正是营区变得静默的原因。
‘喂,喂,你老看着上头那堆东西,能吃吗?’忘很煞风景的开口。
闻仲笑了,“是不能吃,观星是用来平静心情的,你的想法很有趣。”
‘是吗?我的想法有趣啊!’忘笑嘻嘻的在空中翻滚,看来天真的脸上骤然浮现一抹险恶,‘如果姜尚打倒了余化,余元与你师父就出师有名啦,这样一来你势必得对上你的师门,你真不会弃周吗?’
散漫的神智一凛,闻仲看向他,“我不会弃周,可也不想对上师门。”
‘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要杀人,还不允许别人报仇啊?’忘不满的转圈圈再转圈圈,脸倏然贴到闻仲眼前。
忍住想推开他的**,闻仲向后仰身,“你巴不得天下大乱吗?”
‘我是巴不得你们这些虚伪的人通通死掉。’忘冷哼,‘老爱在人前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其实心底还不是早打好主意了。’
“你知道我想些什么?”闻仲一改沉郁,现出绝邪笑容。
忘不悦的嘟嘴,脚向下一踢飘向后方,头往下一晃,又是头下脚上的姿势。
他不开口,闻仲也直直盯他不放,就见那双红痕中的黑瞳闪过一丝憎恨。
‘为了朋友就能舍弃师门吗?她养你、育你、教你,会比不过一个和你走过漫长岁月与争斗,更曾是敌人的黄飞虎?’
他尖锐的嗓音仿佛会刺痛人心,闻仲的心激跳着,可表情变都不变。
“你说的没错,在谁比谁重要的部份上,我哪方都不能选,可为黄飞虎活的原因,是因为他曾为了救我一命,连他的命都不要了。”
闻仲陷入回忆,天神火柱的时候,没他一句陪他死,他不会选择活着。
就算是对不起师门吧!姜尚也帮他瞧过了,师父与师弟都在封神榜上,杀了他们也不会使他永远错失道歉的机会。
终会有那么一天,他们全会在封神榜中会面,不一样的仅是时间前后罢了。
‘你很认定你的想法?’忘不满咆哮,‘若你不再苦恼,又何必装出那副死样子,想骗谁的同情?闻仲,最强太师之名,你根本担不起。’
“那你呢?”闻仲冷冷瞟去一眼,“伤害别人、攻击别人真很有趣?”
忘瞬间语塞,谁叫闻仲的表情看来,像是想把他剁掉的样子,他比赵公明又或那自称仙人的他都还恐怖,‘你的执着没人能改变。’
“人要活下去,本就要为自己选定目标,纵使将来会后悔,会痛苦,一样要按目标走下去,因为那是自己选择的道路。”
闻仲起身拍散沾上的尘土,仰天看着仍未散的群星,“你选择了以恨渡日,也没啥不好,不过要恨就要恨到底,半调子的程度仅会更可笑。”
‘你说什么?谁是半调子?’忘旋身大吼,前方闻仲摆摆手直走而去。
他走得潇洒倒让忘气得发狂,‘可恶、可恶,什么叫半调子?’
他可是天地间最出色的怨灵,没人可以比他恨得多、怨得深,偏那可恶的闻仲,居然把他当成寻常角色看待,他气啊!
‘该死的闻仲,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忘失声大吼,喘气的在空中躺平,真气死他了,从他成形以来,遇到的每个人都很莫名奇妙。
但是,有一个人在他眼中是特殊的,申公豹,一个为了值得的人,甘愿背负骂名而死的家伙,他与他同是被人排挤的异类。
他有可以牺牲的原因与价值,那自己呢?忘失意垂首,再抬首惊见靠着营帐,默不出声的他们,‘赵公明?你?’
“我有话跟你说。”赵公明抢先一步,忘积极避开,‘我不想跟你说。’
“那跟我说行吗?”纪云晓也往前拦,他仍是东躲西闪,‘我谁都不想理。’
“那就可以伤害闻仲吗?”纪云晓往前一抓,白烟的他第一次被人掳获。
心惊的看回他,忘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要我放开你可以,你要伤害人也能冲着我来,求你不要再替真正失意的人,添上心烦与伤口。”纪云晓首次在封神世界向人示弱。
赵公明惊愕瞧他,他仅认真盯着忘,忘更无法置信的瞪他。
那双惊慌的眼,不知何时浮起了嘲讽与笑意,‘哇哈哈,你居然为了个闻仲求人,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吗?’
“我从不曾说过,我是无所不能。”纪云晓将手一放,忘飘向空中。
‘笑死人了,笑死人了,堂堂的仙人向个怨灵、魔物低首,看来你根本一点都不伟大嘛!而且你的请求听起来更让人不满。’
忘旋身瞪他,一身白烟染上黑幕,二双红痕里的黑瞳突兀在空中放大。
‘假仁假义了不起吗?明明是你逼得他妥协,还用这烂理由试图安慰你的无能为力?可笑死了,你们大人全是谎言连篇。’
纪云晓愣愣听着指责,心慌意乱下更是动弹不得,赵公明将他拉到身后,替他瞪着空中的他,“那你就了不起吗?”
‘什么?你敢质疑我?’忘甩首爆出怨念,天上雷声隆隆衬出他的阴邪。
赵公明不屑冷笑,“伤人真了不起吗?每个人都会伤人,那是防备自己受伤的本能罢了,可会救人、帮人的有多少?”
西岐是个好地方,有姜尚、有仙人,有一堆被教坏的将领与道士,人人都有‘天塌下来有别人担’的天真想法,他们的日子是轻松、快乐的。
没必要将自己逼到极限,你有朋友和仙人可以信任。
这种生活过起来多过瘾,不曾和他们生活过的人不会懂,为何西岐可以劝回与劝动那么多人,不过就是因为,他们从不为自己设限,也不会一味的推挤他人,没有明显的上下关系,你可以任意做你想做的事。
“姜尚性情是怪,一下好、一下坏,可他绝不会让属下感到不安;仙人像是命令大家,可出事时,他比谁都早反应,比谁都能做的多;闻仲的军事能力,与坚毅的心情是让人能信任的,他们都在为别人做事,你呢?”
赵公明吸气,缓缓呼出,“你呢?你除了伤人,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赵公明!’忘掩耳大吼,他才不想听他们的辩解,身一转向地底飘入。
见他痛苦逃走,赵公明回身望他,“我没说错的,对吗?”
“辛苦你了,谢谢。”纪云晓天真笑着,赵公明倒觉得有价值。
不管是西岐或周,仙人永远是他们最后的依靠,于是他不能让人伤他。
忘的消失,让军营再次活了起来,一听巡夜人的接近,他们快步跑回营帐,打更声随后传来,就是热闹的夜才会让人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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