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慈父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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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孔家老宅。
老太房里,除了姜嬛与孔良礼外,孔菊与其侧夫黄氏、儿孔良智,任氏、郭氏与郭氏所出孔良廉都在。这些日有孙、外孙女陪在身边,老太的精神头好了不少。可是,姜嬛是公主之身,又兼着礼部与刑部的差事,不能在这边久留,半个月已经是极限,明日就要回京。老太好像有事吩咐,晚饭后派人将在这边的晚辈都叫了来,连病着的任氏也不例外。
老太坐在软塌上,姜嬛与孔良礼站在他身后,轻轻地给他垂肩。等孔菊等人都入座,老太便指了自己身边位置,让身后两个挨着自己坐了。任氏为了不让老太担心,特意涂了不少胭脂,但仍无法掩饰病态;强撑着坐着,忍着不咳嗽。鸥舟站在他身后,神色有些担忧。老太见了,暗暗点头,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老太叫其他房里的侍儿都出去,独留下鸥舟照顾任氏,然后才开口对大家说道:“今晚叫你们过来,是趁承公主在这里,安排安排老夫的身后事!”
“祖父,您要长命百岁的,怎么提这个?”姜嬛皱眉嗔道。
孔菊在旁边也开口劝着:“父亲如今身体康泰,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还是过两年再议!”
老太怕让晚辈们胡思乱想,笑道:“我今年七十八,在咱们大华朝也算是高寿之人,长命百岁都是吉祥话,又有几个能够活到那个岁数的?你们别担心,我还没活够,一时半会儿倒也走不了,只不过想趁着还未糊涂先将身后事交代清楚罢了!”
众人听老太这样说了,不好再劝,恭耳听了。老太先叫鸥舟将任氏扶到自己榻上,叫任氏挨着自己坐了,然后拉起他的手:“有风,你身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主要是忧思过虑的缘故,虽说孩都是爹娘的心肝肉,但也学学我这老头,将心放宽些。我那三孙女不是凡人,定不会就这样没了的,你终究要享着她的大福;四孙女更不用说,那年满月时不是叫人给批过八字吗?说过幼时虽有波折,但有手足可依,日后贵气逼人,福禄双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她三姐回来自然就有本领找到!”
任氏被老太的话触动心思,不由红了眼圈,默默点头称是。
老太对任氏说完,又看向孔莲侧室郭氏,叹了口气:“廉儿爹爹,原本你们夫人为你们抬了身份,是想要你们跟着享享咱家的福,没想到倒成为束缚你为妻主守孝的由头。如今,你夫人三周年早就过了,你若是想守就守;若是想要再走一步,父亲也不怪你。你才十九岁,又没有女儿可以依靠,难不成还非要你耗死在孔家不成?”
郭氏拉着儿的手,低声道:“永欢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带大廉儿,好好侍候老太!”
老太这话提过不只一次,见郭氏神情确实不似作伪,知道他性格与楚氏一样固执,是打定了主意,又是感动,又是感叹,没有再对他说什么。
对任氏与郭氏说完后,老太看向三女儿孔菊,神色有些复杂,沉思许久。孔菊猜到父亲所想,满脸愧色,不顾及小辈们在场,站起来跪倒,膝行到老太榻前:“父亲请放心,女儿定会恪守诺言,捍卫家族荣誉!”
老太看着孔菊花白的鬓角,慢慢地点了点头。姜嬛在旁仔细打量孔菊神色,心中惊疑,见其他人都满脸不解,不由深思起来。老太命孔菊起了:“魏氏去了好几年,听说京中不少人家惦记给你做媒,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孔菊摇了摇头,苦笑道:“女儿已经快到知天命之年,只想在父亲膝下好好尽尽孝心,哪里还会想着那些!”

知女莫若父,自己这个女儿年轻时最风流不过,原本以为会在家族庇护下安乐一生,没想到中年竟然遇到这样变故,短短几年时间人就老得不成样。老太心中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是自己不够心狠,要是自己能够做个偏心眼的父亲也就不用如此心烦。他指了指孔菊侧夫黄氏,说:“我看智儿爹爹很是贤惠,这几年替你管家也很是尽心,若是你不反对,从明日起我就当他是我三女婿了!”
黄氏见提到自己,忙从座位上起来,连道是自己的本分,是自己应当的。孔菊看了看老太略带深意的眼睛,回道:“女儿谨遵父亲安排!”
黄氏跟着孔菊,恭敬地给老太行了大礼。老太摘下手镯给他戴上,又嘱咐了几句话。旁边诸位都该了口,叫“大爷”的,叫“三姨父”的,恭贺他升了正室。屋里的气氛不像方才那些压抑,两个小的也敢说上几句。
老太看着自己最惦记的外孙女姜嬛,见她气度不凡,神采飞扬,满心欣慰;又看了看因自己当年固执而与家人分离十几年孙孔良礼,想到他回家不久就失去双亲,心情又沉重起来。他正色对姜嬛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心中只当你是我亲孙女,如今既然将礼儿托付给了你,可不许你让他受半点委屈。即便不看在我这老头的份上,也要念在你去了的二姑姑、二姑父份上,你可要记在心上!”
姜嬛听着提到去世的养母父,眼睛已经湿了,单膝跪下,举起右手:“皇天在上,神灵在上,姜嬛在此立誓,定不辜负老太期望,至此一生,对夫良礼爱之护之敬之亲之。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不得好死!”
老太并未阻止姜嬛立誓,但听她后面说得狠毒,满脸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姜嬛站了起来,回到孔良礼身边,轻轻拉起他的手。孔良礼没想到妻主会在诸位长辈如此亲昵,还正经八百地说“爱之护之敬之亲之”什么的,脸红的不行,不敢抬头。
视线从屋里诸人脸上扫过后,老太道:“我共有四女一,也不要分出薄厚,这辈积攒的这点私房就均分五份,每股一份吧!长房那边,留给我那苦命的大女婿与长孙,虽说他们爷们不缺这几个钱,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二房这边,还有两个孙女两个孙,除了礼儿有了归宿后,其他都未娶未嫁,这股的银钱就分成四份,给他们姐妹兄弟成家用。礼儿那份,早就送到京城,添了嫁妆;廉儿那份,就由他爹替他收着,等他**后为他置办份体面的嫁妆;绫儿那份,也交给他爹收着;织儿那份,就由她房里的鸥舟收着吧!”说着,指了指鸥舟,对大家说:“这是个好孩,温顺体贴,善良本分,比寻常人家的公还要强些,咱们孔家不能委屈了他。”说到这里,看着鸥舟道:“若是三、五年后,你那主还不知道回来,那她的那份银钱就给你添嫁妆吧!”
鸥舟原本以为老太留下自己是方便照顾任氏,哪里能想到还有自己什么事?不管平时多大方,毕竟是未婚男,又提到嫁妆之类,更是不好应声,只能低下头不语。
老太说完二房的事,开始安排三房的。孔菊只有一女一,她这份银钱也就分了两份,一份给孔良智做嫁妆,交由其生父黄氏收了;另一份却没有留给孔菊的女儿孔纱,而是提到要留给孔纱的长女。
四房那边没有人在,老太没有说明什么分配。剩下的就是贤名下的那份,自然是交给了承公主姜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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