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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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出尚书府大门,就见有个侍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在沈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沈流听了,皱眉不已,那侍儿急得眼泪都要下来,又嘀嘀咕咕说了许多。
“非礼勿听”,孔织走开两步,等沈流说听完。
沈流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孔织,犹豫片刻,上前道:“国公夫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国公能应允。”
孔织见她如此为难,不晓得是何事,也不好胡乱应承,便道:“大小姐请讲,要是织能尽力之处,自是不会推却。”
沈流原是想说,请孔织下棋、或者吃酒、聊天,但是各种理由到了嘴边都又咽下,实话实说到:“因两家婚姻之事,小弟想请国公一会,恳谈。”
想着孔织大婚那天,一双璧人挽手而行的面画,沈流不禁红了脸,满心羞惭。
就算心里再不认同母亲的偏执同小弟的痴情,但是身为女儿、身为姐姐,她又能如何?
孔织却是有些意外,不由怔住。就算是心底无法对那个清澈如水的少年产生恶感,但是她也不愿与其牵扯太多,弄得不清不楚。
她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推辞,就见那来传话的侍儿红着眼圈,祈求道:“夫人,公叫奴儿传话,说夫人不必误会,公自不会强人所难,坏人姻缘。”
这几句话说的飞快,孔织却是听懂了。连带着沈流都有些愣住,在心里细细寻思弟弟这几句话何意。
事到如今,见就见吧。能让偏执的沈迎改变主意的,唯有沈幼淮这个当事人。只是那圣旨已经下了。孔家不娶是抗旨。却不晓得沈家不嫁是不是抗旨。首发
事情为何会到了这个地步,孔织心中不由一阵欷。
想到这些,她转过神来,对沈流道:“既是如此,就听大小姐安排!”
那侍儿正是沈幼淮身边的小金鱼,将孔织点头,已然是喜出望外,对沈流同孔织道:“公在南苑恭候,大小姐、夫人?”
沈流听了。点了点头,道:“嗯,晓得了,你先回去禀告,就说国公夫人同我这就过去。”说完,对孔织道:“国公夫人,请随在下来!”
小金鱼已经飞也似地去了。孔织同沈流则有些尴尬,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好。
思量半天,沈流才长吁了口气,对孔织道:“国公夫人,不是在下偏着自家小弟,只是小弟实不是有心机之人,这番变故并不是他本意。母亲执意如此,小弟亦跪求了几遭,都不能使得母亲改变主意。就算国公夫人心有怨愤。也别因此误会小弟是厚颜无耻之徒。要说不痛快,那是指定地,但是孔织也没有当人撒泼地习惯,更不会迁怒与他人。
再说,她对沈幼淮本也没什么误解。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六、七年,对男权女权。她是记得清楚。毕竟像姜瑞炎那样斗志昂扬,像是“大女”的只有那一个而已。
话虽如此,也只是因为姜瑞炎是那样的罢了。就算是别人也是这么个秉性,孔织纵然是好奇,也不过是远观。
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相似的人不会是一个两个,但是你能要的。也只是你认定的那个。
就算是对沈幼淮没什么误会。但是孔织见了沈流的忧心忡忡,也生不出安慰之心来。首发说起来。她实不欠沈家什么,平静的日给埋了个炸雷,还要她来安慰沈家人不成。
就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
说话间,已经进了二门,到了一院落前。看着那月华门,沈流侧身,对孔织道:“夫人请进!”
孔织点头谢过,进了院。
这个院,并不是孔织头一次来,上次在沈府“醉酒”后,她就被沈溪扶到这边来。只是因当时是黑天,又是“醉酒”时,孔织没有打量过。
北房三间,两侧各有两侧抱厦,前有一株有些年头地白玉兰,树下放着木几木椅,上面铺了厚厚地貂皮垫。
座位边,一个少年站在那里,望着院门的方向。

见到孔织的那刻,他面上沉寂如水,波澜不惊,再也没有少年的羞涩笑颜。
孔织见过他几遭,这次印象却是大不相同。就好像,那个少年突然长大了一般,变得有些不可琢磨。
如今,还未出正月,外头的天儿还冷,但是沈幼淮显然没有厅上待客之意。
院就这大地方,沈流见他们两个谁也不吱声,晓得是碍于自己在场,苦笑了一笑,对孔织道:“国公夫人稍作,在下那边正好有友人相赠的秋毫,这就去娶来给国公夫人品一品。”说完,有对沈幼淮道:“小弟这是什么待客之礼,总要请国公夫人落下才是。”
说完,她便向两人抱抱拳,出了院。
小金鱼端了棋盘出来,搁在木几上,见沈流出去,踌躇了一下,低着头跟了出去。
院里,只剩下沈幼淮同孔织两个。
沈幼淮的目光有些深邃,指了指其中一把椅道:“夫人请坐!”
玉兰树上,在枝丫上三三两两地玉兰绽放,传来花的清香。
孔织坐了,看着眼前的棋盘与棋,黑白相映下,透着说不出的清冷。
待孔织坐后,沈幼淮也落座,将装黑色棋的盒推到孔织面前,将白色棋的拉到自己手边,并没有开口。
他头上带着帽,耳下露出零碎的短发,眼观鼻、鼻观心,做了个请的姿势。
孔织想起他先前得寺庙的日,多少有些愧疚之心,不愿意扫他地兴致,便执先行。
沈幼淮低着头,全部心思在棋盘同棋上。
孔织虽早年在闻达书院学过围棋,但是不过是面上光,靠着死记硬背的棋谱,应付先生罢了,实际水平只是尔尔。
几遭臭棋下来,沈幼淮的神色有些古怪。
虽是深闺男儿,但是沈幼淮的棋艺却比不容小觑。
孔织挣扎了几番,却也是连连被吃了几条大龙。不过,孔织也不是执着胜负输赢之人,在败相横生后,很是痛快地撂下棋认输。
沈幼淮神色很是复杂,站起身来,收了棋盘,转身进屋又拿了字画纸笔出来。
他在木几上铺了一副字画,画中画的正是院里这株早春玉兰。却是有画无诗,旁边留了大片空飞白。
他亲手磨了墨,将毛笔递到孔织手中。
既是他不开口,孔织这边有些话也不好直接相告。她接了毛笔,脑里出现的第一句话“还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但是转而一想,意思却是不对,虽说是婉拒,但是太“婉”了些,容易使人心声误会。
她提起笔,看了眼沈幼淮地短发,提起笔来,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
她搁下笔,心里暗道好笑,自己这番是做什么,又不是“三难新娘”。这是大华书香门第家男儿嫁人时常上演的戏码,琴棋书画,总要入眼才好。
看孔织搁笔,沈幼淮的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开口问道:“夫人不善诗词?”
孔织点点头,道:“只知平仄,没有神来之笔!”
沈幼淮又问道:“夫人不擅手谈?”
“手谈”就是指围棋了,孔织又点点头,道:“只知皮毛,难成丘壑!”
孔织本不想这些当什么,就算是漏了怯,也很是坦然,并没有拘泥之色。
沈幼淮抬头,看看一下天边的浮云,又看看潇洒随意的孔织。
自己真真是笑话吗,因她是圣人门第,苦读诗书为哪般?听说她棋从名师,整日里捧着黑白又是为了哪般?听说她被指婚,了无生念的又是为了哪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斑斑点点,皆是苦练厨艺时所留,但是那顿盛宴,那几盘点心,却是基本没有动筷。
纵然她不谙诗词,不擅手谈,她还是她啊对他来说,如同天边浮云似地存在,只可仰望,无法亲近。
想到这些,沈幼淮淡淡地笑了,道:“幼淮想要出去见见世面,却碍于身份不便,若是国公为宫中旨意困扰,给幼淮给平夫地名分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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