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双眼紧闭，脸色青白，呼吸已经转弱。孔织看向孙大夫，孙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孔织低声吩咐身后的南明传言前院的人去承公主府报信，老太此时最惦记的应该是亲自带大的这个外孙女吧，又打发一个侍儿去赏星斋请任氏。
康和郡红着眼睛，退后几步，被大公扶到座位上。孔家这是怎么了，前些年出了那件大事，好不容易时过境亲，眼看就要操办喜事，老太又这样。
想到冯氏上午送来的消息，郡看了一眼孔织，这孩还没有那样毒辣的手段，怕是让老太心伤的就是他的心肝宝贝儿。老太怕是也想到这点，才会受不了的。
片刻功夫，鸥舟扶着任氏赶到。孔织看了看床上的老太，又看了看病怏怏的爹爹，心中很是悲伤。
静寂中，太咳了一口痰，幽幽地醒了过来，看到孔织的身影，睁大了眼睛，待认清楚后是她后说不上是安心，还是失望：“是织儿啊！”
孔织放下弟弟妹妹的手，侧下身拉住老太的手：“是孙女！”
老太虽不管事，却像是整个孔家的主心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孔织想象不出这个家里没有老太会是什么样。
老太点了点头，视线从康和郡、任氏、郭氏、大公等人身上转过，最后落在孔绫与孔良廉身上：“你们，要好好听从姐姐的话，做个恭顺本分的好孩！”
“诺！”孔绫与孔良虽还不明白“恭顺本分”为何意，但仍乖巧地答应着。
康和郡等人眼见着老太像是交代遗言的模样，俱是悲痛难当，流下泪来。
老太看向大公：“孩，不必过于自苦，想要嫁人也好，想要守着父亲度日也好，都随本心，孔家人不应为虚名所累！”说话间，已经气喘虚虚。
大公含泪应道：“孙儿受教，是孙儿不孝，让老太挂心了！”
老太又望着康和郡几个：“嫁入孔家，不是你们的福气，是孔家对不住你们，幸好有孩儿可以依靠，你们也放宽心些！”
康和郡与任氏、郭氏听了，更觉悲伤，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应命。
老太嘱咐完一圈，目光转向门口，神色说不出是悲是喜。孔织猜到他是惦记姜嬛，低声回道：“已经给公主府那边送信，二姐与哥哥应该就到的！”
老太闻言叹了口气，动了动被孔织握着的手，回握她：“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与你，若是你不答应下来，老头死不瞑目啊！”
孔织红着眼睛回道：“老太的吩咐，孙女自然听命，怎会有不答应之理！”
老太盯着孔织，脸上多了几分郑重：“你三姨母已经走了，她们三房只有冯氏肚里留下一条根，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要保那孩平安！”
孔织点了点头，或许是老太误会孔菊之死于她有关，怕她斩草除根才这样嘱咐的。
老太又道：“孩，你待人以诚，这是好事，但过于心实了！绣儿，不愧是皇家凤女，已经为帝的魄力，怕是恩情血亲再也束她不住。”停顿了片刻，才悠悠说道：“平日里，你与绣儿姊妹情深也可，但若有万一，要以保全孔家为主，切忌，切忌！”说完这些，像是费尽了全部心力，慢慢地合上眼睛，没了气息。
院里忙乱的脚步声，是姜嬛哽咽着唤道：“老太，老太，绣儿来了！”
听着姜嬛的声音，孔织流下泪来，世上最悲痛的事莫过于亲人故去。
姜嬛仍然穿着白日外出时的衣裳，看来是回到府邸还来不及换衣服就得了信儿赶来。
“老太！”看着老太僵硬的神情，姜嬛心中慌乱不已，疾步奔上前去，抚着老太的身，一声声地唤着：“老太，老太，是绣儿来了，绣儿来了！”声音撕心裂肺，大家来不及劝慰，就哭得昏厥过去。
孔织与大公将姜嬛搀到一边安置。
孔绫、孔良廉都年幼，虽不解大人的伤痛，但被悲凉的气氛感染，也呜呜地哭起来，听得让人辛酸不已。
康和郡心中悲痛，但见屋里一片混乱，孔织虽是家主，但是她年轻轻轻哪里懂丧仪，只知道一味安抚亲人，便吩咐无陵取了早就预备下的老太的大礼服，又叫人敲丧钟的敲丧钟，还为各院主准备孝衣。另外，东平侯府、南安侯府等姻亲世交也要派人报丧。宫里贤那里，宫门已经闭了，只好等待明天。
待姜嬛悠悠醒来，众人已经换了孝衣。姜嬛望着被大礼服包裹中老太，泪流不已，好半天才想起来询问：“老太，老太怎么说去就去了？”
孔织看了一样康和郡那边，答道：“是啊，早上问安时还康泰如昔，听说是晚饭时惊了雷，开始还并没大碍，黄昏时分才开始不爽利的。”
这样的说辞是孔织与康和郡商议过的，姜嬛自幼在老太身边长大，对老太的依恋之情最深，老太突然离世已经让她伤痛欲绝；若是知道老太之死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怕是更是难以承受。
正说着，外面又是一阵响雷，雪花更大了。
等到宫里贤得到老太去世消息已经是次日辰时，悲伤不已。因为身份所限，不能够见父亲最后一面已是不孝，怎能不送最后一程，因此前往凤后处请命归省一事。待到了满目疮痍的坤凤宫，才想起因昨日宫里走水之事，凤后移居祥云殿，又赶往那里。
祥云殿里，并没有贤贵想象中宫侍云集的情形。他略感意外，按照宫规，除了四后，其他卿侍每日都要给凤后请安的。
凤后梁明蓝端坐在主位上，似是看出贤贵所想，带着几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后宫之中，怕是只有贵是真正的自在人。若是往日这种性还好，能够保全自身平安，而今有承公主在，也要为她谋划二三才好。”
贤贵不知凤后所指为何，恭敬应了，随后提到老父故去想要归省之事。
凤后初闻此事，顿觉不安，这其中怕是要影响二皇的亲事。他从座位上站起，微微皱眉道：“搁在过去，哪怕昨日，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昨晚陛下收了本宫的凤印，这样的事情贵只能亲自去请示陛下了！”
收回凤印，这是废后的前兆，贤贵怎能不诧异出声。
听了贤贵的诧异声，凤后扬着头，仍是几分傲意的笑容，竟带着云淡风轻的雍容，仿佛眼下深陷困境的不是自己似的。
贤贵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客套，仍是恭敬地告辞离开，心里却百转千回。对于凤后，是又敬又怕的，敬他的嫡后身份，怕他的雷霆手段。眼下见他困顿，却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念头，切不说后宫变更太大对自己并非福气，只凭着侄女孔织与二皇的亲事，他也不希望凤后此时落难。
庆元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视着上诸人，承公主姜嬛与安公主姜娉不在。两人一个是因孔府老太离世告假，一个因天色恶劣身不爽利未到。
虽然京洛太守禀奏过，因昨日暴风雪的缘故，城南多处民宅倒塌，已发生数起百姓伤亡事故，但并没有在群臣中引起广大反响。大家关注着的，是坤凤宫的天火。是什么样的倒行逆施，才会引起老太爷的惩戒，看来废后是势在必行。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谁都知道，北卫侯梁霞已经因病休养，梁家的大权由二夫人三夫人分掌。凤后虽与两位夫人是异父兄妹，但关系却一直不协。
在废后的强烈呼声中，大家都自动忽略了同样因天火焚毁的仁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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