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花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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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十九年十月二十,文宣公府崔氏老太在三女孔菊、四女孔竹的护送下,悄然进京。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随同进京的竟然有传闻中已经夭折的孔莲三女孔织与四女孔绫。虽然这个消息算不上引起惊涛骇浪,但也足以牵引京城各家的视线。
自从孔莲死后,文宣公爵位空了三年。孔家人丁凋零,孔莲姐妹四人只有五个女儿,其中四个出自孔莲府上,一个出自孔菊府上。
文宣公孔莲四个女儿中,两位嫡女先后夭折,两位庶女虽然没有正式发丧,但是传言中都是死于意外。至此,一向籍籍无名的孔菊庶女孔纱入主文宣公府,虽没有正式的世女封号,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不是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是爵位继承人。巴结的巴结,应承的应承,想法设法与她搭上关系。
自古以来,女承母爵,天经地义。孔纱之所以能够以侄小姐的身份,毫无争议地入主文宣公府,处理公府外务,是因在孔莲死后,没有女儿可继承爵位。这样的话,姊终妹及,爵位轮到孔莲三妹孔菊头上。孔菊归乡侍奉父亲,孔纱作为她的女儿,代母亲打理这些并不唐突。眼下,正主归来,这位西府大小姐也该功成身退。
孔织,行三,孔莲庶女,生父是任氏,生于庆元三年六月十九。元服后,随同二姐孔绣就读闻达书院。在京城人眼中,这位孔三小姐不过是劣女顽童。虽然曾与恶名顶顶的“小霸王”周珊结怨,但想来不过是一丘之貉,否则也不会在花坊林立之地大动手脚。
孔莲嫡次女孔绣“夭折”后,这位三小姐与生父以及同父妹,随同祖父回到故乡曲阜。后来,传来各种谣言,有说是被刺杀身亡的,有说是离奇失踪的。反正,根据各家眼线来报,这位三小姐与她的妹妹确实不在曲阜孔家老宅。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得到孔织归来消息的姜瑞炎辗转了一夜,始终没有闭眼。想想昨天下午,梁雨走时还不停追问,她想要迎娶孔大公为正夫的想法是否有那么惊世骇俗。姜瑞炎没有办法解释,难道还要厚着脸皮告诉她,自己是为孔织的归来而激动。
直到天色微明,无愉起身服侍他时,姜瑞炎仍在见与不见之间踌躇。
如今已不比往日,两人不再是携手相伴的同窗好友,而是背负了家族重责的凤后嫡与公府小姐。虽盼望相见,但是相见又何益?若是不相见,自己可能心安,生死不知三年多,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痛楚?姜瑞炎凝眉苦思,拿不定主意。
无愉见主早起后精神不好,特意熬了他喜欢的芡实粥。姜瑞炎实在是不想吃,勉强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不动。
早饭后,姜瑞炎只觉得心烦意乱,做什么都做不下去。他的喉咙慢慢痒起来,打了几次喷嚏,竟是半夜里不知怎么着了凉。

到了中午,无愉费心地准备了几个斋菜。姜瑞炎只觉得头重脚轻的,哪里提得起半点胃口?无愉见他脸上红得异常,有点慌神,想要叫人到城里传御医过来,被姜瑞炎制止。在他心中,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苦劳师动众,若是传到父后与外祖母眼中,又要逼自己回去。
申时二刻,梁家的门人将各府消息准时送到善怀寺。
无愉怕主辛劳,还劝姜瑞炎先不要看,但是他只是笑笑,仍是拿起各家消息留神看去。无愉别无他法,只好为主沏了壶好茶,好让他提神。
姜瑞炎最关切的当然是孔府的最新消息,从各种消息中挑拣出来。虽然纸上关于孔织的消息只有一行字,却让他神色大变,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再也坐不住,站起了来:“无愉,叫小厮去传话,我要进京!”
昨晚申时三刻至白玉坊藏秀阁,花费五百金请见阁主依月公,后在依月公房里逗留至亥时二刻。
孔织呀,孔织,你到底是为何,离京多年后回府第一晚就流连烟花地。是真的风流不羁,还是存心自污其名?姜瑞炎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只想见见那人,亲口问问她,否则怕是要郁闷死。
像姜瑞炎一样,对孔织行为不解的还有孔竹。这次她带到京城的隐宗弟不少,消息自然灵通,昨夜孔织离府后的行踪已经有人向她详细禀报过。孔织四年前离京时还不到十三,自然不会轻易涉足烟花之地,更不要说有欢场中的熟人。可是,孔竹听了属下的禀告后,有些诧异,因为据说孔织是点名要见依月公的。
孔竹决定跟侄女好好谈谈,昨日有承公主姜嬛在,虽然不算外人,但是毕竟有些事情不宜说起,例如隐宗这块。没想到,孔织还比较忙,早饭后再次离府。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抛开了随行暗中保护的隐宗众人,隐匿了行踪,直到未时才回来。孔竹暗暗心中有数,看来大张旗鼓地去藏秀阁,也是孔织有意为之。
孔府,神来居。
孔织回到院,先去了非舟房里,将自来顺斋买来的莲糕送过去。前些年她在闻达书院读书时,经常给任氏爹爹与四侍带外面的点心,非舟最喜欢的就是这莲糕。孔绫也在这边,虽认了姐姐与父亲祖父,但她自幼跟着非舟长大,还是跟非舟最亲近。
非舟手脚上的伤渐渐愈合,人却日益消瘦下去,两颊深陷,虽然见人带着三分笑,但是眼底的凄楚却是掩不住的。
非舟与孔绫分着莲糕吃,孔织摸了摸孔绫的头,看了看瘦得有些脱形的非舟。怕他难堪装作不知情,还是解决不了根本,心病还需心药医,看来要好好开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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