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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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赫然便是战国的皇帝,天享。
他向着浴池中凝神望去,只见玉真皇后正浸在浴水之中,静静的,没有任何异样。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缓和了些,他定了定神,继而朝着浴池走过去。
“谁?”从浴池中传来,声音淡淡的,有几分苦涩。
享帝默然不语,继续朝着前面轻声的走着。
“不是说了,本宫想一个人静静的。”她低声的说着,眸中却不经意的闪过几丝凄色。其实,她知道,是他。
享帝有那么一瞬间,身子滞了滞,只是他依旧向那里轻声而去。也许,在某个时候,他就会知道,他没能放下她。玉真皇后没有再说话,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的脸颊上慢慢的泛起几丝涟漪,轻柔的,像水一样。
他在她身后,静静蹲下,没有言语,只有微微的呼吸声。玉真右手浮出水面,轻轻的弹了弹池上的花瓣,几滴水珠溅起,跃到她的掌心之上,圆润晶莹。她缓缓提起右手,细水顺着她的手臂滑下,然后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打在水面上,漾起大大的水波。
“玉真。”他深深低喊。
玉真的身子明显顿了下,只是很快,她又继续伸手玩着身周的浴水。
享帝脸上痛色一闪即过,低沉着声音:“玉真,你?”
玉真依然静静的浸在浴水中,脸上的涩意流露,半晌,嘴角边才淡淡一记苦笑:
“臣妾怎么了?”
“朕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知道你心里恼恨朕。”
“臣妾不敢。”
享帝无端的伸起手,似是无可奈何,又静静的放下。低声道:“你明白的,朕对你所做的一切,并非出自于朕的本意,先皇的夙愿和旨意,朕不能不遵守,里面的规章法令,更是不可越破,玉真,朕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不理解,我也不明白。”玉真摇着头,似是因为激动,连“臣妾”都忘了自表。
享帝一声苦笑,向着她靠近了些,伸着手,温柔的抚上她身后散下的发丝,眼中大是怜爱,轻声道:“朕知道,你明白的。”
玉真本能的想要躲开,摇着头,涩声道:“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发出一声冷笑。
听在耳中,享帝却是没来由的眉头一皱,心间的那份痛,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抚在的那只手忽然也滞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才缓缓的伸向玉真的左边脸颊上,眼中一阵痛惜。
“这里还疼么?”他压着声音问道。
玉真不语,只是摇了摇头。而在她那双明动的眼眸中,此刻却似乎有着晶莹的东西在流动着。
享帝一下子坐到了玉石上,不管自己是何等身份,此刻,他却只是一个做错了事的男人而已。身前的玉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紧,目光垂下,却没有转过头。
“玉真,你知道吗?朕的肩上,有副担子有多重吗?”他无奈一笑:“势压千钧?万担之石?朕不知道,如今,朕每日都过的战战兢兢,夜中突然惊恐醒来,朕不是担心死亡,而是担心身边有没有人,深恐噩梦中说话,被人听了去,在朕的心中,藏着许多,许多的东西。朕想忘记,可是,在这个位置上,想轻而易举的忘记一件事,谈何容易。越想遗忘,越是当惊受怕,朕惶恐,日后无颜面见先皇,面见这战国百万民众。朕真的过得很辛苦,有时让人喘不过气。”
“陛下!”玉真在心底深深的喊着,每一声,她都为之伤泣。
享帝却是低低吐了一口气,像是把这些内心的苦说了出来,心里好受了许多。他的眼中映着的是那个静静,优美的身影,他的声音淡淡着:
“这些,朕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也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原本以为,玉真,你会了解朕的苦楚,可是……”
谁的心尖忽然颤动了?
谁的纤手提起,却又缓缓放下。她的美,如这池水般,开始起伏飘跌不止。她的眸中,又是什么东西开始奕奕闪动着。
“朕看着你这样子,朕自责,朕不知如何劝说。朕知道,过去对你做的伤害,再也无法弥补。可是,对于朕来说,这种过错同样也是无法补救,朕不要你原谅,只求你能够理解,哪怕只是一个疑问的,不可置信的眼神,朕都会心宽一点。可是,你这个样子,要朕如何啊?”他淡淡的说着,低低的道着。
那是一种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滑过脸畔,最后毫无留恋般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滴入池中。

“叮咚”一声很细很细的声音,在池水中响了起来。像是谁的心,在落泪。
这个世间,有那么一种情绪,叫做折磨。这个浴宫,会有一份低述,那叫面对。
玉真皇后,缓缓转过身子,每一个动作都在重复,每个表情,都会幽幽而过。像是在偌大的水面上,一片花瓣,唯独一片,在独独漂浮,兢兢翻转。
片刻,却如同许久!
那道伤痕啊,在那白皙,如玉一般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瞬间,却凝固了所有!
痛惜,享帝的身子忽然一紧,凝视的眼神,慢慢变成心痛。
他不自然的站起,双手抚上那处伤痕。嘴角慢慢出现了颤抖,牵着一抹深深的痛心,他垂下头,轻轻斜靠在玉真的身上。口中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
苦涩,难言的心悔。
玉真皇后,幽幽抬起头,伸出纤手,几分犹豫,几分心酸,缓缓抚摸着享帝的背脊。她的口中轻声喃喃道:“此刻的你,让人心疼。此刻的你,再也不是战国的皇帝,而是……”
享帝却是接过,像是呓语般问道:“是什么?”
玉真皇后难言的一笑,声音低低道:“是玉真的夫君。”
享帝一颤,眼中像是滑过什么。他直起身子,凝视着玉真,玉真也是感应似的的望向享帝,四目交接。享帝伸手抚着她的俏脸,她的伤痕,她的泪迹。他的眼中深深如潭,那抹怜爱却如同一枝独秀般浮了出来,深刻袒露。
他吻向了她的额间,眼眸,鼻尖,唇,慢慢移到脸颊,那处受过伤的地方。随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放开玉真,在他的怀中摸索着什么。玉真起初一愣,但看他,却没有平时帝王的严肃与庄严,而是如年少般焦急,丢三落四。
但是,她随即一黯,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暂时,一种犹如昙花转眼就过的美好。但是,她还是打眼底深处,挂上了一抹淡淡笑意。想着,想着,只见享帝七摸八索,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瓷瓶。玉真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口中不自然的“哼”了一声。
享帝似是也知道她心中所想,隧道:“昨夜,给你吃的是寂忆丸,而这瓶却是先皇留下来的逝痕水,专门涂擦伤痕用的,有奇效。”
玉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怨道:“臣妾倒是知道,陛下为何这么狠得下心了,原来,原来还有这种药水。陛下的寂忆丸还真是厉害,臣妾到现在头还晕着。”
享帝看着玉真的眼眸,难言一笑,道:“你知道的,朕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而这瓶药水也是朕无意中寻到的。”说着,他的眼中霍然掠过一丝异色。
他接道:“朕也没指望它能派上用场,只是……”
玉真气着截道:“只是,一不小心,打了臣妾,而且还很严重,所以才想起这瓶药水,对不对?”
享帝无奈的苦笑一声,道:“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心意,何必要假装糊涂。来先把这药水擦上,也好看看到底灵不……”他忽然把“灵”字住口不说,只顾打开瓷瓶,贴着手指,蘸取一些,柔柔的涂在玉真脸上的伤痕处。脸上的专注与眼中的深情,看在玉真眼中,却是没来由的怔住了。心中的某处地方,有那么一种感觉正在悄然迸裂。
她不由自主的提起手,眼神渐渐游离。享帝浑然没有注意她的异常,依旧专注的抹着她的脸颊。她提起的手移至胸前,很快,享帝却是擦完了,收回手,理起了瓷瓶。
玉真只觉身子一凉,心间不由重重的跳了起来。
享帝却淡淡道:“现在还想朕贬你入冷宫吗?”
玉真一愣,随即缓过神来,道:“什么?”
“你不是想让朕贬你入冷宫吗?是不是现在改变注意了?”享帝的眼中有一丝诡异。
玉真一气,道:“想,怎么?现在就把我贬入冷宫好了。”
享帝肃容道:“朕准了,朕就把这个坤秀宫改成冷宫,把皇后贬成冷后,就行了。”
玉真一番沉吟,当即会意,啐了一口,嗔道:“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享帝一笑,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几千发丝,道:“朕有正事和你说。”
玉真不甚在意道:“什么?”
“有人来朕前诉冤了。”
“怎么?”
“怜妃与项妃,指责的便是你的爱子,亦儿。”
“什么!”玉真皇后惊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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