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风者与错乱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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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吸血鬼那里得到的东西足以让魔法师满意,完整的实验记录和重点观察人员名单,这些实在是意外之喜,并且,他的本来目的也顺利达成了,只要超能的流通范围仅限于纽约,那么以他所接触过法师们的迟钝反射神经来看,天知道联席会议要过多久才会发现问题。
完成了一件辛苦的工作,法师很放松,他的第二站,是詹姆斯的竞选办公室。
时间已经进入了九月,距离选举真正开始的时间已经非常接近了,并且,詹姆斯的势头发展得仍旧很好,他的支持率已经固定在六成左右,而同一选区其他的几位候选人中原本胜选呼声最高的那位佩里先生,他的支持率仅有区区的三成四。
麻烦并非没有,而且这也是选举类事务的保留节目,眼看着自己沦为陪衬的另外几位候选人先生们已经团结起来,而詹姆斯的单身问题,成了他们最好的攻击口实——虽然警方档案上写着的是配偶亡故,可是谁又会在乎呢?短短一个星期,事件已经演绎出了始乱终弃版、未婚生子版、枕边谋杀版等至少七八个版本。至于法师本人,他已经在公寓里抓住过接近一打来意不怎么纯粹的小偷了。
“嗨,卢修斯,你怎么……”距离竞选办公室大约半个街区的地方,法师意外的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公开身份是心理医生的年轻调查员——他的身份还是安吉利娜无意中点明的,此人最近正在追求办公室里的秘书卡萝尔,但是却不见他怎么约对方出去,反而一趟又一趟的往竞选办公室里面跑,这让贝坎宁觉得此人恐怕动机不纯。
“哎?波特先生?”卢修斯正坐在停在路边的一辆亮红色敞篷宝马车里发呆,法师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拿手敲了敲车身,“您看,这车的颜色,是不是和卡萝尔的头发很配。”
“唔?的确。”法师的反应很平淡,他注意到了卢修斯眼睛里的慌张,但是也能感到对方的情绪并非针对自己,他摆了一下手,“为什么不过去?”
“您,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了。”卢修斯没精打采的摆了个手势,顺着他比划的方向,贝坎宁往前多走了几步,然后,他就看到了在詹姆斯办公室的外面,现在挤满了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女人。他有些惊讶,“那都是干什么的?”
“她们说,自己是候选人女儿的亲妈。”
说实话,这消息很让人震撼,以至于贝坎宁足足想了半分钟才理解对方意思,他摸了摸鼻子:“这些女人疯了吗?难道就不怕候选人告他们诽谤?我以为这种事只有上个世纪才会发生。”
“显然您错了。普通人是世界上最容易上当而又最自以为是的,他们同情弱者,即便是表面上的弱者。”卢修斯的语气好像在打瞌睡,不过法师倒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贝坎宁捏了捏额头,事情似乎的确如此,大人物揪住小人物不放,人们同情的总是那些小人物,这几乎是种本能。他现在开始觉得,那些曾经历过这种抹黑的候选人们,果然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当然,这种事还用不着法师去担心,詹姆斯的竞选班子里有的是操纵民意的高手,而且,他们好像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几天以来,候选人先生和自己的女儿相处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法师可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忽然爆发的慈父之爱。他伸了一下懒腰,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准备和卢修斯告别,却又忽然被对方叫住。
“那个,波特先生,”调查员好像在犹豫什么,“你,认识摩西•弗朗热这个人吧?”
“……认识,一个大方的赞助人。有事吗?”不认识三个字都到嘴边了,幸好路过的一个胖子提醒了法师,“我记得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死的不怎么是时候。”调查员这么说,不过更像自言自语,然后,摆了摆手,拿手一拧车钥匙,直接启动了汽车,“没什么大不了。再见,波特先生。”
卢修斯驾着车扬长而去,转眼就没了影子,可是他那一句“死的不是时候”一直在法师的脑袋里转啊转。他有些好奇,那个华尔街的胖子已经死掉快三个月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不是早应该冒出来了吗,他思考着,但是一直没想出个结果。
虽然路上略有些耽搁,但是到达竞选办公室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一进门,他首先看到的,是被包围在闪光灯下的小安琪含着泪水的眼睛,而蹲在她旁边的詹姆斯,正轻轻地拥抱着小女孩,完美的扮演着慈父的角色,看到法师进门,他悄悄打了个手势,把小女孩抱起来往后面走,在他身后,自有强壮的助手们站出来,把想要深入采访的记者挡在门外。

“干得不错,詹姆斯,还有我们的小天使,她肯定能感动所有的选民。”法师这么说着,当他进屋的时候,候选人先生已经脱掉了外套,连领带都被扯开了,而小女孩,大概在哭泣中流失了太多体力,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直在扮演父亲角色的詹姆斯脸色不太好看,他拿着一杯清水,直接从自己的头上浇了下来,然后,把纸杯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那些狗娘养的,我要让他们受到教训。”
“放松,詹姆斯,早晚会有那一天的,不过不是现在。”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绅士,法师认得他,让•皮埃尔•勒庞,一个自称艺术家的二流政治说客,脑袋上同时挂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名誉馆长的头衔,这是一个老混蛋,法师完全可以想到,利用小女孩扮可怜的主意,八成就出自他的脑袋。
让和刚进门的法师打了个招呼,不过嘴上却一直没停过:“……这几天的民调成绩已经出来了,从结果看,对方的抹黑攻势效果并不明显,毕竟纽约不是中西部,这里很多人都有重组家庭的经历……总之,詹姆斯,你的独身状况,实在是个麻烦。”
“是啊,是啊,和睦、美满的家庭,是美国梦的基础。”詹姆斯的头发上,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水,他就在原地站着,目光一直落在睡在沙发里的小安琪身上,眼神里好像带着点伤感,“该死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些到处造谣的疯子?”
“这是网络时代,老朋友,”让扭了扭嘴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算你退出竞选,麻烦也会一直跟着你,直到十一月选举结束。或者……”
“或者?”
“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而那件事对民众来说,比竞选的诱惑力还大。”
“我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詹姆斯在耸肩,他对着贝坎宁挥挥手,“佩恩,你带小丫头回家,晚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这么说,“另外,告诉希沃斯小姐,她可以下班了。”
“见鬼,詹姆斯,你不能这样!”自称为艺术家的勒庞先生在敲桌子,不过这个举动只换来了两位波特先生的哈哈大笑。这个法国老家伙的风流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那位红头发的卡萝尔•希沃斯小姐,实际上就是被他硬塞进竞选办公室,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下手方便,所以,原本三五天难得跑一次竞选办公室的他,当听说有人在追求那女孩,这两天一下子勤快得天天来报到。
虽然对于詹姆斯临时把美人支走的举动有些不满,可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勒庞先生仍旧认真地帮助雇主推演了接下来局面有可能发生的变化,如此一来,当他离开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到了半夜。
大概是法国人流传在血管里的浪漫基因在起作用,忙了一整天的勒庞先生忽然觉得这个晚上的夜色很不错,他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人来分享这份美好。他想起,在中央公园后面似乎有家很有情调的小酒吧,看着距离不算很远,他决定步行过去。
大半夜在纽约街头闲逛,这不是个聪明的主意,大概是因为纽约近期的治安状况好转,这才让他起了这种念头。不过勒庞先生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很不幸的,才走到中央公园门口,就遇上了一起不幸的事件。
“看哪,我的仆人!我所选择、所亲爱、心里所喜悦的,我都赐给他,因为他会将真理传遍天下。天国近了!所有人都会仰望他的名!”阴影里,有人用响亮的声音乱七八糟的引用着圣经,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奇怪的声音,夹杂在每一次的停顿中。那声音很奇怪,很像是空手道馆的学生拍打沙袋时发出的声音,他有些好奇的多走了几步。于是,某些特别的东西,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虽然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得并不清楚,但那应该是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的衣服,站在阴影里,一团黑乎乎的让人难以分辨。就是这个奇怪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巨大树枝,伴随着嘴里圣经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打在脚下一团奇怪东西的上面,从而发出那种刚才听到的怪声。
让越发感到好奇了,在夜色的掩护下,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脸上好像溅到了什么东西,用手指一抹,就着暗淡的月光,他看到了一抹褐色。然后,在他发觉以前,一声尖叫已经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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