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经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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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过年大姐回来,家境也因爸爸出狱后加入矿场工作而得到改善。爸爸在日本留学就是学“矿冶”的,所以,很快就升为总工程师,妈妈也不用再去矿场工作,大妹也三岁了,这个年大家喜乐融融地庆祝,我依然是家人宠爱和头痛的对象,玩捡红点一定要玩到我赢才可以不玩!
“好!最后一局!已经12点了!”
“不管!不管!还要再玩!要玩到我当尾家!”
妈妈已经催了好几次!平常在这深山里,10点之前,人们就安静无声地进入了梦乡!12点还未睡是前所未有的,事实上,大家都累了,为了我,大家只好陪着熬夜了。
“每次都这样!以后不跟阿伟玩了,我赢的钱又输光光了!”
我洋洋得意地抱着钱筒,兴奋地跳来跳去,大姐则一副心有未甘的模样。
“我输最多!以后我不玩牌了!”二姐好像运气不好,玩牌几乎都是输!
“德文,你赢还是输?”大姐问不讲话的大哥。
“还用说,一定输的嘛!”
大姐很不服气地向妈妈抗议着:“大家输他一个不公平,我们还要再玩,阿伟最糟糕了!输了就哭!大家都要还钱给他,赢了都算他的!”
“好啦!好啦!阿妈在睡觉,别吵了,快去睡觉了!”妈妈下了最后通牒,我们只好赶紧收一收,不一会儿,一家人就挤在一张通铺上睡了!
隔天早上**点,大家都陆续起床,只剩下我还在沉沉入睡。
“阿伟,起来!‘大富翁’再来玩牌了!”
二姐叫不醒我,就跑来摇我,但摇了一会儿,看我像醒又像没醒的样子,就是不起来,索性用她冰冷的手来搔我痒,当她的手一碰到我的身体,就发现我有些不对劲,于是大叫:“妈!快来呀!阿伟好像在发烧啊!”
“哪有可能!昨夜不是还生龙活虎,怎么会发烧?”
妈妈放下厨房工作走到我旁边,用额头碰碰我,发现我确实有点发烧,于是,她一边念着二姐:“都是你们!昨天晚上叫你们穿衣服都不穿,你们看阿伟感冒了!”一边把我硬生生地拉了起来,要我去吃点东西。
好不容易被叫醒的我,只觉得头好晕又好困,勉强爬起来,喝了点稀饭之后,又好想睡!
这似乎是我们家里发生任何事的结局,不是大哥挨骂,就是二姐挨骂,反正大家也习惯了。
“阿美,去拿药包来!”看着我吃完了稀饭,妈妈便叫二姐去拿药来给我吃。
“阿美”是我们家叫二姐的“名字”,其实,二姐的名字是“美英”,小时候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不叫她“美英”或“阿英”;不是叫她“阿美”,就是叫她“苏美”,因为她姓外祖母的姓“苏”。
喂我吃了药后没多久,我的烧就退了,又可以生龙活虎地四处玩了。不过,只撑到吃完晚饭,当大家又邀玩牌时,我就又觉得很困,想去睡觉了。妈妈觉得不对,就又来摸我的额头,果然又烧起来了!

“阿美,去拿药包仔!”
就这样,每天都是吃退烧药、睡觉,白天除了觉得有点累以外,好像也没怎样,但一到晚上就又会烧起来,一直到了年初三,爸、妈看我昏沉的时间愈来愈长,情况愈来愈不对劲,便决定送我到卫生所看医生。
卫生所在三民街上,从矿场到三民街上,要走一段很远的路,还要翻过一座山,才能到公路上的杂货店,那里才有公路局的班车。因为偏远,通常一两个小时才有一班车,我只记得当时是细雨绵绵的寒冷天气,爸爸披着雨布背着我,可能是因为发烧,虽然脸和背部冷得发抖,但胸口却被爸爸的汗水,热得湿透了。
因为在下雨,爸爸不能把我放下来休息,累了,只能用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让自己稍微喘息一下。可是,爸爸只要一弯腰,留在雨布上的雨水,就会渗到我的衣领里,我就会被冰冷的雨水冻醒,一醒过来,就会挣扎着想下来,因为这么趴着实在不舒服。爸爸只好稍微停一下,等到我再昏沉沉地睡去,才又再挺直身体喘着气继续向前走。爸爸身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是香烟留在衣服纤维里,加上发油、汗水的味道,夹杂着一阵寒战、一阵湿热及爸爸喘息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刻,父子间自幼存在着的距离突然消失,父子从未有过的亲密,是冷与热,以及各种不同气味,在寒雨里与父亲的喘息声交织而形成的生命中难得的乐章!
三民村卫生所的医师是位原住民,大家都叫他“蕃仔医生”,爸爸因为留日的原因,对医护人员一直恭敬有加,像士兵面对将军一般,并脚、鞠躬、弯腰,谦恭地候立一旁等待医生的诊治及指示。因为我的病,我结识了这位亲切用心的“蕃仔医生”,结下了几十年的医病缘。我尚有印象,他先用酒精棉擦拭全身帮助我退烧,又吊点滴、打针,处理完后爸爸再背我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外祖母、妈妈、大姐、大哥、二姐,都焦急地等在家门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病情。妈妈伸手接过我,爸爸伸直了腰,活动一下手脚,缓缓地说:“医生说可能是感冒,明天烧若未退,就要再带去卫生所,应该没什么事!”
果然,到了晚上我的烧退了,食欲也变得特别好,一连吃了两碗稀饭,饭后还吵着要玩捡红点。爸、妈看我好多了,也稍稍放心了一点,就要大姐、大哥、二姐陪我玩一会儿,全家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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