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傍晚后他就开始幻想，很多的时候他都在幻想属于自己的那个女孩，他也幻想自己是孙悟空或者萨特。他开始发表演讲，演讲自己怎么用孙悟空的角色三打数学老师，怎么用萨特的角色让高考的所谓权威在自己的思想下瑟瑟发抖。讲着讲着，他就会手舞足蹈起来：
……叮叮叮叮叮叮锵，锵锵锵……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我一鞭打你为老又不尊，夜晚爬墙勾引邻家孙二娘；叮锵叮锵叮叮锵……我二鞭打你满嘴唾沫将我喷……
忠实的听众却永远只有一个，张言。
他又开始幻想学校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它正在与时间合谋来糟踏他的青春，他觉得自己的青春是多么的宝贵。他总是痴痴地想在自己这个年纪，**正在北大图书馆疯狂地汲取图书馆所珍藏的精髓；拿破仑在布列讷军事学校研究世界地图；萨特在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比较存在主义与超现实主义。他总是爱将自己和伟人对比，这种莫名其妙的骄傲与生俱来，那是骨子里的东西。
终于在后来一个早自习的清晨老师开始问他，“你为什么整天神思恍惚？你在梦游吗？你开天目了吗？你这样能看到高考试题吗？你还想考大学吗？”他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句，可他只看到两片嘴唇在不停地抖动……
“我正在假寐。”
他本想用搞笑的语言化解这场风波，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平时爱将衬衣扎在皮带里的老师多说几句话。可那个老师却并没有给他机会“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对你负责，马上回去对自己的态度写个检查。”
“检查算个屁。”他当时就怒了……
当那张对他进行留校查看的海报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感觉，也没有说一句话，那是一种和自己无关的漠然。直到后来耗子在宿舍里打破了局面：“你不是萨特，我也只是只小耗子，就像乌龟无论如何也成不了情场浪子；山羊不可能成长为姚明；黑熊不会对女人感兴趣；色狼在漂亮的姑娘面前难以挺直腰身，所以，你并不是天才。”
“你忽然说到天才这个词干什么？”
“不是天才你就去不了北大图书馆，不能研究世界地图，不能去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你这些都干不了，所以你要安心和我们一起考大学。”
这时他才彻底绝望，耗子的话是对的。耗子的忠诚老实与《天下无贼》里的傻根不分轾轩，乌龟的勤奋可能成为某个集团的下一任总裁，但不可能成为一个风流浪子，他缺乏那样的情商；山羊也不可能成长为篮球前锋，因为他头很大，头大的人长不高；黑熊可能对耗子感兴趣，也不会对女明星们感兴趣，他是天生的同性恋；而色狼看到漂亮女人就两腿发软脑袋则像吃了点头丸。
顺便说一下，耗子黑熊等是他的舍友，虽然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但在那样的环境下一路走来却注定是要成为兄弟的。
他开始学会沉默。他开始把自己当作垃圾对待。既然是垃圾那就不能随便走动，免得污染环境。在别的同学都独自沉思或者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开始躲在自己堆起的书后面静静地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譬如“一个星期为什么只有一个星期六与星期天”这样生活化的哲学命题，但当郁闷郁积到极点时他感到自己将要崩溃，他提起笔把自己像个气球一样的情绪完全地释放在纸上。可有一天他却表现瑟缩，他在发抖……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客死酒店，《莎乐美》的原创者，颓废美学家，肺结核病患者，时刻闪烁冷峻与灰色的唯美主义的悲剧性人物王尔德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没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句话延伸出去就是绝望，就是西西弗斯又一次将石头推上高山，再看着它咕咚咕咚地滚下去。他最后能做什么呢？最后能做什么？他突然有点害怕，有点瑟缩。他又开始思索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过的退学，可退了学他能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他也许只能像西西弗斯所推的那块石头，咕咚咕咚地不知滚向哪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