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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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炮竹的噼啪声,艾童看向窗外那无尽的黑暗,南宫新啊,你在哪里?在所有人都在团圆过除夕的时候,你在哪里?
“来,吃饺子!”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端到她面前,女人正用筷子夹着递到她嘴边。
艾童撇过脸去,拒绝。
“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啊!”女人叹着气,一直端着碗没有移开。
“放我走!”艾童回头看她,强装冷漠的眼睛里到处是恐惧和无助。
“不行!”女人摇着头,再次夹起一个饺子递近她,“今天除夕,就吃点吧!”
“放了我……放了我……”艾童故意把声音提高,希望能有什么人听到后来救她,“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
“别吵啊,你别吵——”女人一听急了,来不及把碗放下便凑上去想堵她的嘴,结果饺子在推搡中整个翻倒在艾童的胸前。
“啊!”艾童烫的惨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女人慌忙把碗扔到一边,拿起手边能搜寻到的毛巾和被单替她擦着。
“放开我,放开我!”艾童被绑着的手在疯狂的挣扎,身子也因此左右摇晃。
“我,我……”女人慌得有些无措,急喘着气,手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她朝外边喊了两声:“秋生!秋生!”又转向艾童,犹豫了那么一瞬便弯下身替她解手上的绳子,边解边说:“我给你解开,你不要乱动!不要乱跑!知道吗……我替你解开!”
解开!这是五天来的第一次松绑,手腕的淤青像两个紫色的手环重重的刻在皮肉里,早已麻木而冰凉的手指终于在回血的刹那恢复了感觉,这知觉来的太冲,以至于她僵硬的手脚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你怎么样?”女人还在不停的沾擦着她胸前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掀起衣领去看,还好只有些轻微的红,“太好了,你没事!”她说,放下了不安。
“你在干什么!”门外传来男人的叫喊,他一把拉开女人,疾言厉色道:“你傻了!怎么能给她松开!”说着,跳上床来,拎起绳子便要再将艾童绑起。
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的艾童艰难的反抗着,手脚的僵硬让她的挣扎显得无力又无用,她只能哭喊着:“不要绑我,不要……”
“别绑她了,秋生!别绑了!”女人也在一边哀求着:“再绑下去,她就废了!别绑了!我们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下去了啊……”
“你别傻了!”男人将艾童的手腕攥在手里,用绳子一圈一圈的绕着,“如果她跑了,我就完了!”
“我不会跑的!”艾童不得不低下声来恳求道:“我现在哪还有力气跑……求你别再绑了,我的手脚都要断了……”
男人听了艾童的话,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也显得犹豫。
“放开她!”这时,老太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冲着男人大叫:“混账,你给我松开!”
男人迟疑了。
“松开!”老太更大声的命令道。
终于,男人不情愿的把刚系好的绳子再松开,威胁着艾童:“你如果跑,我就对你不客气!”
“滚,你给我滚出去!”老太气的抄起拐杖举在空中,怒目圆睁。
男人站回地上,无奈的看了看房间里的三个人,“唉”了一声便直直走了出去。
直到外边传来门板的“哐当”声,老太才长舒了口气,慢慢的磨蹭着坐到床边。
“妮啊,”老太唤怔在一旁的女人,“去把剩下的饺子都下了!”
“哦!”女人连忙收拾起艾童周围的饺子残骸,端着碗走了出去。
女人走了,屋里就只剩下老太和艾童两个……
“丫头!你叫什么?”老太听着女人走进厨房,回身轻声问道。
艾童蜷缩在墙角,看着老太却不言语,只是干咽着口水,止不住瑟瑟发抖,刚才的挣扎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头又疼又晕,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
老太往床里挪了挪,用手轻拍在床上,一点点的摸索着艾童。
“来,到大娘这儿来!”她再往里挪了挪,身子倾斜着继续摸索着。
这床,不!确切的说这叫“炕”!由土坯筑成的空心火炕,利用炕底的火道和烟道,人们便可以点燃秸秆或者柴禾将炕烧得暖暖的。在没有暖气的农村,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过冬手段。
这炕很大很宽很硬,大约占了整个屋子的一半。
老太将腿抬上炕,摸索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她那没有神采的眼中忽闪过一点光亮,接连叹了好几口气,老太缓缓又开口道:“丫头……大娘知道你受苦了,大娘保证没人能伤害你……来,到大娘这儿来!”
艾童窝在墙角,摇着头,恐惧依然笼罩着她,酸麻的手脚终于缓回些热气,可是头依然很疼,并且感觉越来越冷。

“丫头,别怕!到大娘这儿来!”老太继续轻声的唤着,举在半空中的手圈成了一个看似安全的怀抱。
可是,艾童却依然没有从角落里出来!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已没有了力气。
“来吃饺子了!”女人端着新出锅的饺子小跑进来,在看到艾童的苍白时惊讶的叫唤着:“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差?”
“怎么了?怎么了?”老太忙又伸出手去,拍在炕上的手迅速的来回搜寻着。
“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艾童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女人与老太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一般急速的在眼前转着圈圈,她用仅有的力气在可怜的请求着:“求你们了,放我走……南宫新在等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是的,去找他!艾童在心底疯狂的呐喊着,可是她好困、好晕,她求他们放了她,可是她却没有办法移动半米……身子一歪,艾童眼前一黑,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丫头!春妮,她怎么了?快看看她怎么了?”忽然消失的声音让老太心急如焚,她急得猛捶打着火炕,连连询问身边的女人。
“不,不知道!”女人也吓坏了,忙爬上去扶起艾童,火热!她的身子烫的像个火球一样,女人抱着她慢慢躺下,看着她苍白的脸逐渐燃起的火红,她边揪被子替她盖上边向老太求助:“她在发烧!大妈,她烫的跟炉子里的火一样,咋办啊?咋办啊!”
……
她在哪里?一个极不发达的偏远农庄,一到夜晚除了几家暗黄的电灯,一切都被黑暗包围着,照明的不是路灯而是月亮,陈旧的电视看到的除了中央一就是雪花点,联络用的除了村长家的电话就是村委会的大喇叭!
艾童从晕眩中醒来,几床厚重的被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火热的身体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烧干了,她只好轻轻挪动着手臂,两根指头从被子的一边突围,可是突然窜进来的小风却又刺激的她浑身!火与冰在她身上撞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热还是冷!
她怎么了?是在生病、在发烧,承受着痛苦和恐惧!
艾童打了个激灵,困难的扭动着酸软的身体。除夕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在黑暗中展开,她无力的笑了笑,心也在无力的着……她会不会就这样死了?豆大的泪珠滴落,这是五天以来的第一次流泪,艾童不明白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可以见到上帝……呵,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如果可以见到上帝,她真想问问为什么?
“南宫……”黑暗中,她低弱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叹气,她想他,非常非常的想他……如果还是什么奢望的话,她希望死也死在他怀里……
艾童无力的挑动着唇角,破旧的窗户被风吹出了声音,就像召唤鬼魂的号角,她要死了吗?
“不……”她用尽力气攥紧拳头,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力量:“我要逃走!我要走!”
冬天的太阳犯了懒,迟迟不肯出来干活,艾童只好凭着微弱的月光寻找着可能逃跑的机会。
偌大的火炕,艾童的位置在最里面,外边躺着两个人,她猜一定是女人和老太,这时她们睡的很香。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不知道!坏人中的好人吗?还是好人中的坏人?
艾童总能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到犹豫、无奈和歉意,他们也许正挣扎在善恶之间,他们也许会把她放了……不!艾童命令自己不要再多做幻想,坏人就是坏人,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在这些人的手上,这无疑就是等死!不能!绝对不能!
她必须逃!必须!
挣扎着用双臂撑起身子,扑向脊背的冷风像一把把冰刀刺进了火炉的中央,两个极端在体内冲撞,她几乎又要疼晕过去了。
不行!她用冰凉的五指重重的拍着火热的脸蛋上,不能倒下去!她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开!如果这时倒下去,她就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从她们的被子上找来几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艾童的感觉稍稍好些,她长长的吸气,一点点的积蓄力量。
从她的位置到炕的最外边,艾童必须要越过女人和老太,其实不是太长的距离,只是对现在的艾童来说……困难的犹如翻过两座高山。
她必须站起来,扶着她们脚下的墙慢慢的找空隙走出去,不能出声音,不能碰醒她们!
艾童下意识的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腿,五天的捆绑使它僵硬、酸麻、瘫软,甚至还有些不听使唤,可以走出去吗?或者,可以稳稳的站起来吗?
她还在发着高烧,她的视觉依然模糊,她头晕的天旋地转,可她……必须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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