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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医院出来,我又到车站去送两位主任。他们临上车前,我最后一次请示曹主任:“我看邢副主任的情况,已经很难度过今天晚上了。如果他真的在你们走以后就去世了,我们在家里很难处理。我还是觉得家里最好能有一位主任。”
曹主任看看金副主任,金副主任假装没听见似的,看着车站的预告板。曹主任扭回头来对我说:“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和你说,小巫,一旦邢副主任去世了,你就全权负责处理后事。”
我听了,头皮都炸开了。我的妈呀!这不要我的命吗。我一个区区副科长,全权处理副主任的后事,我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再说,部里还有多少个正团、副团呢!
火车开走了,没给我机会,去向曹主任详细地请示一下,该怎么完成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
他们走了,撇下奄奄一息的邢副主任、撇下处理后事的重大责任。多少年以后,也许没用多少年,甚至仅仅几个月,所有人都明白了,实际上,他们撇下了一个巨大的机会。也许,有的人至今还在后悔。
那天晚上从车站回家,刚睡下,小席就急匆匆地赶来了:邢副主任不行了。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邢副主任已经去世了。大芮和邢副主任的子女一起,正在安慰他的老伴。我也跑到跟前劝了几句,然后就进了病房。邢副主任,当年也是一条好汉,现在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尸骨未冷。
我的大脑一阵晕眩,思绪千丝万缕,乱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让大脑静一静。
我心里明镜一样,我这不是因为悲痛,至少不全是因为悲痛,说实话,对邢副主任去世的悲哀,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充斥我的大脑的、弄得我天旋地转的,那是一个一个铺天盖地而来的、爆炸式的冲击着我的数不清的问题:今晚咋办?明天咋办?后天咋办?咋办?咋办?

在忙乱之中,我理了一下思路。这个思路,是一个大原则:就是这个后事该咋办?这个咋办,不是该具体做什么事情,而是一个基本思想,一个出发点:就是在曹主任不在家的情况下,给他的对手、他的军旅生涯的对立面,办一个什么样的后事?
我知道,这个后事,办的好,办的不好,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办得好了,曹主任和他的人马会怎么想?会把我看成什么人?至少不会把我当成他的人!办得不好了,人们的舆论又会集中到曹和邢的矛盾上去,弄不好,曹还会以为我是给他上眼药!故意给他下不来台。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的一句话。这可不是幽默,也不是开玩笑。那时候,很多人还是遇事先想想伟大领袖的教导,还没从这个老套子里爬出来呢。其实,我说我想起**的教导,那也是**的一句话,正中了我当时的心情。
“成千成万的先烈,在我们的前头英勇的牺牲了。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抛弃吗?”
是呀,邢副主任已经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了。一百七、八十斤的山东大汉,现在只剩下八十多斤重的骨头了。不管他是不是满怀着冤屈,是不是一生不得志,反正人家已经都死了,而且死的至少在我看来还是挺冤的。我还在这里瞎顾虑什么呢?
就是这样,我心底里那一股正气,又一次冲然而出。我想,就尽我最大的努力吧,办成啥样算啥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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