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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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睡在梁文身边变成了一件不一样的事,瞧,只要吐息偶然凑近,他都会马上惊醒。
他不带什么表情,只是两眸在深沉的黑中滑过一丝晶润,也不知是从哪里——很可能是从祝本凡这儿——反射的光,由左至右,直直的飞闪,收入眼球背后,身体内更加深遂的地方。他似乎让祝本凡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可最后又回复成同样。
尔后他总是会稍为退后一点,分隔一道银河,有时很快就会躺下,有时并不,只不过在那一刹那,祝本凡总能抓住吻他的时机。
梁文比其它的东西都好太多了。祝本凡把两手下爬,紧紧地抱住梁文,这是个霸道而有力的拥抱。
两个星期里不过是过了五天。
梁文却总是闷闷不乐。
一个温柔的呼喊,刮过耳边的呼吸,轻轻的碰触,贴嘴的湿润……就已经够了,足够他心肝欲裂,足够他回想过往所有的不堪。
他彷佛还是那个哭喊着,卑微地委曲身体的人,原地踏步,一切的复原,一切的「我可以」都不过是自以为是。
他还是那个人,那个苦了自己,也成就不了别人的梁文。
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重要,世界仍旧运行,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一切安好。梁文是个死脑筋的人,既然已经选择舍弃,那么以后的亦不可接受。
他还清楚记得那种难堪和苦闷,他还知道会有疼痛。
有人说他这样是愚笨的,可他们也说万能的上帝举不起自己创造的石头。
不也受够了吗?一个就好了,他应该去体验世上其它美好的事物,而祝本凡……祝本凡不过是一个莫名的感觉,就像伤风。他时刻在提醒自己。
梁文抬头看着天花板,想起了许多东西,就当在满泻之际,一一都倾倒回去,流回去最深最深处,那深层而黑暗的瓶底。他宁可让冰澈的液体冷透身体,一句话也不说出去。
可梁文总归是个傻子,每次得到温柔,他就想问……他就想问。
祝本凡知道梁文要问些什么,所以他总在耐心的等着,就像站在公堂之上,无惧的抬出一词一语,顶着梁上明镜高悬,放肆的朝望青天大老爷。
可他的青天大老爷却在这时转过目光,横扫地上的线条,抬头问他:「要吃饭了没有?」
「要。」他遁从他的本分,老老实实的答。
「好吧……」梁文跳着离开他,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兔逃避野兽的追赶般,蹦入无趣的厨房之中。
祝本凡知道梁文并不对劲,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渐渐的注意到,梁文无时无刻的观察着他,用着小心又审谨的目光,静悄悄的在一角注视着他。现在梁文已经不会正眼去看祝本凡了,他感到有点失落,可知道这时又有点高兴,他心情好的时候就想拥抱梁文,就想要亲他。
可梁文总是躲着,他慢慢耐心的等,隐隐的觉得,始乎,永见不到梁文愿意那天。他突然想起那个女伶的吻,又追溯起梁文的表情,合起眼来,本凡的拳头半紧半松,手心中微微渗出的,是烟。
两个星期到了最后的一天。
梁文数算者日子,以乎见不到面的时光,更加教人期待。
可失察的是,祝本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到他身后,默然的看着他。
那个眼神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读,可以是伤心,可以是不舍,可以是无奈,可以是什么都不是,也可以是一种宇宙,人性以及智慧的包容,不管怎样,天下间亦只有梁文的解读是错的。
四天前他们接到一通电话,袁锦凌对他们说,他们要分开。
——不,或者他只是说:「祝本凡一下子开罪了太多人,暂时搬离你那儿,让公司好好的教,对你也好。」
然后尧冷峰的声音也反去复来:「怎么不成?难道你又跟他有什么?」
梁文。他几乎就要听到尧冷峰下一句要说话。
「难道你的真的以为可以长久……」他低头抚摸自己的脏,暗暗的打着圈儿旋,似乎把自己卷到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能得救。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了。」祝本凡不知从那里学到了一句跟得上时代的对白。
梁文抬头看向他。
梁文很单纯,他的眼神只有一种意思,就是黯然:「你为什么吻我?」
他们似乎共同经历过许多,却又只有太少能供给回忆。
「你为何吻我?」
「我……」祝本凡提着梁文为他收拾的行李,掏出口袋中的一张纸条,可以见得他写得很努力,虽然那飞离原本目的地的笔划让人很难去组合。「梁文你不说话不要紧,这是我那儿的地址、电话,你可以找我啊……」
祝本凡乱七八糟的又说了许多的什么,梁文却只顾掩着自己的嘴,摸着自己的喉咙,他以为说了,原来并不。
他再看向祝本凡。
「那么,再见了。」祝本凡掩身在门以后,关上了,就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他以为自己说了,原来什么话也没有送出口。
他惨笑,原来梁文始终未吃够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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