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考结束到放榜至少还有月余的时间，席素妍也没有费心去打听阅卷的成绩，若是郭定安没上榜自有齐英来安慰，大不了就留在天都找个事情，再准备三年后的考试，齐英自己还有些积蓄，也不必太担心生活的问题。
那日，席夫人为她做了几件新衣，又去买了首饰，末了，还捎带买了些上品的脂粉，看来这次是要好生装扮一回了。
关于皇上曾经有意让她进入东宫一事，父女俩谁也没对席夫人说起过。因此虽然席素妍对这次上巳节的聚会隐约有些担心，却不敢同母亲说起，只得任由她四面为女儿张罗着。这事憋在心底让她有些发慌，可席允安忙着赈灾之事一连几天都在行省度过直到三天后才疲惫地回到家中。
看着老父疲惫的神情，席素妍没有急着向父亲倾述心中的疑虑，陪着父亲用了晚膳，给他沏上热茶，然后在他身后坐下，轻轻给老父捶捶背。
席大丞相喝了一杯茶，才慢悠悠地开口了：“怎么？又闯祸让你母亲责罚啦？还是要为父去给你说说情？”
席素妍嗔道：“爹爹，您当女儿整日都在惹是生非么？女儿就不能孝顺爹爹吗？”
席相笑了笑道：“你心里有事怎么瞒得过爹爹呢，说吧！”
“父亲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您。”席素妍忙搬了小凳坐在父亲旁边，道：“父亲知道宫里举行的兰河祓禊么？”
席允安点头道：“这个为父早已想到，你今年及笄，这上巳节是一定得去的。宫里的旨意已经下了？”
“是，”席素妍回答道，既然父亲已知道心里一定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席允安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你或许不知，宫里为这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太后、皇上、皇后都各有心仪之人，上巳节就是宫里打算选察三位人选的时机。”
“女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立刻就领悟了，既然上巳节是宫里最终挑选的时候，只要自己表现平庸一些，自然也就入不了那三位的法眼：“那么，另外两人又是谁呢？”
“太后看上的是她老杨家的二女儿杨珮娥，皇后的本家郑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她心仪的是李家的次女李鸢芷，而陛下却看中了咱们家。”席允安沉思片刻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三位都各有自己相中的人选，如果……”
“如果，太后和皇后不能达成一致，最终皇上会选择我们席家，因为父亲虽然贵为丞相，但却是三家之中势力最为单薄的一家，皇上不会担心因为太子妃的缘故让哪一家在宫中的势力坐大，这样才能保持宫内各方势力的平衡。”
席允安叹息道：“对，前些年陛下因为立储的事和阀门弄得很不愉快，这几年更是越发的疏远后宫那些出身阀门世家的女子，我想陛下的意思是不希望后宫再被阀门所把持了。”
“这就是陛下的打算？”席素妍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真是自己盛名在外的所谓才气会使得陛下愿意招她为媳吧，便是普通人家娶媳妇还要挑了美丑，合个八字，何况是门禁森严的皇家呢？
席素妍思索片刻，对父亲说道：“爹，是杨家吧。”
“哦，”席允安问女儿：“为什么是杨家？”
“因为皇上的底线就是杨家。”席素妍笑了笑道：“还有，我不喜欢那个李鸢芷。”
席允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女儿也想到了，太后害怕自己百年之后杨家无人庇护，一定会竭力让杨珮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而对于皇帝而言，他宁可宫里在多一个杨家人也不愿意让李家也踏入后宫之中，而且太后年老多病，皇帝又是个孝子，多半不忍拂逆母亲的心愿。因此三人之中反倒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杨家二小姐胜算最大。
“唉，没想到其中既有这般复杂。”和父亲一番分析，席素妍放下心来，不由感叹起来，看来做皇家的儿女也不容易啊，太子对于自己的妻子连一点可挑选的权利都没有。
没等她放松，席允安说出另一个让她惊讶的消息：“晋王回京了。这次的上巳节，他也会到。”
“啊？”席素妍有些意外，皇后和徐贤妃在宫中争斗多年，一直压着徐氏，当年不但远放晋王，这些年更是百般阻挠他回朝，怎么会在这当口让晋王回京呢？
“晋王毕竟也是皇上的儿子！”席允安叹道：“徐贤妃上陈陛下，晋王四年前行过冠礼便投身戎边，至今尚未迎娶正妃，陛下特旨招晋王回京，也准备为晋王选妃。”晋王也是皇帝的长子，皇帝的儿子中最声名在外，卓有战功的人。若是长年在外而不能回京，难免会引人猜疑。
席素妍偏着头，想了老半天，摇摇头：“已经想不起来晋王是什么样子了。”太子，她见过几次，是很平淡的人，像陛下。
席允安失笑道：“晋王离开天都的时候，你才十岁，怎会记得他的样子。”况且，晋王自小就不爱与人亲近，性子冷清得很，太后素来不喜欢他，以致于他被派至河洲多年也不能回到京城。
“晋王这人如何呢？”父亲曾经是几位皇子的启蒙老师又常与他们有接触，应该是最能评定他们的人。
“晋王……”席允安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他的性格太过冷淡，未免显得有些薄情寡恩，这孩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席素妍不明白父亲的惋惜。
席允安叹道：“晋王小时非常聪明，皇上也很喜爱他，贤妃娘娘一心希望他能成为诸君，本来晋王是皇上的长子，贤妃娘娘也是出身高贵，是宫中品阶仅次于皇后的妃嫔，若不是皇后生下嫡皇子，这储位也合该是他的……”
又是为了皇位，席素妍无奈地想，这是生于皇家的诅咒么？
“这些年，贤妃与皇后在宫里明争暗斗，晋王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皇后让儿子成为储君的时候也促成放逐晋王的事，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晋王不但没有战死在河洲反而立下了累累战功，成为第一位封王的皇子。”席素妍接下父亲的话。
“是啊，当年皇后行事狠辣，陛下又太过无情，唉……”席允安长长一声叹气：“我只怕这孩子会心怀怨恨啊！”
席素妍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心里却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被大妈逼害，被父亲漠视，又不是圣人，哪能平心以待，更何况，皇后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谁会傻得等死。不过这晋王也真是厉害，短短几年就掌握到河洲的兵权，挽回了自己的劣势。也许当初并是皇后逼迫他离开京城，而是他的计划吧，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掌握到权利。她这样想着，突然间对这位传说中的晋王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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