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人形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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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天空下起了临盆大雨,风狂乱地吹着,“呼呼呼——”像是有无数怪物在嚎叫,压抑感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会想起白天的一幕幕,还有那挥洒不去有如噩梦般的记忆。
许多人在看见那些惨象后注定无法睡着,徐阳和林斌都是彻夜无眠的人之一。
两个一直处于对立的人,他们第一次进行开诚布公的讲话,林斌没有了那种欠揍的语气,徐阳似乎一下子成熟了不再是被一刺激就暴跳如雷。
林斌告诉徐阳,他是一名游洋归来的人,不过却不是华侨。他是光绪二年(西元1880年)湘军与沙俄在新疆作战时被保送到普鲁士(德国)深造的人之一。
当时林斌的父亲是湘军的统兵将领,家境非常不错。他的父亲与左宗棠的关系十分融洽,自小又喜欢**“奇技淫巧”,而这是在当时所不被允许的事情。在他父亲的请求下,左宗棠同意多出一个名额,如此他也就于3月份左宗棠分兵进取伊犁时,与四十六名年纪都不大的同伴坐上了前往汉诺威的轮船。
新疆一战林斌的父亲战死了,由于母亲早亡家里也没什么人,他成为一名孤儿,而当时他只有十三岁。
当然,林斌对父亲战死的消息一无所知。他自此在德国待了十二年,起初学习的是机械技术,后来由于产生对枪械的爱好考取军事学院,他被巴伐利亚步兵学校录取成了一名华裔学生。
林斌毕业后曾经在巴伐利亚第七步兵团的步兵连队实习过两年,一直到去年(1892年,光绪十八年)才回到国内。他本以为回到国内可以大干一场,但是最先得到的消息却是自己的父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战死,这简直就像是一场迟来的灾难。
成年人总是比较容易接受现时,他开始寻找父亲的熟人,渴望能够学有所用,可惜的是现在的大清早就不是湘军的年代,而是北洋的时代。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人早就随着历史的浪潮消失不见,一切早已人事已非。
林斌是光绪二十年(1894年)年初找到门路进入军队的。他高兴自己可以大干一场了,但很快发觉这是一个新的噩梦的开始。他发现自己进入的地方不能叫作军队,应该称呼为一帮纨绔的游乐园,那帮纨绔从来都不在乎麾下的军队有没有训练,他们在乎的只是玩乐,把军队当成自己丢面子找回场子的工具。
某天,林斌找到北洋大臣李鸿章的亲信,也就是徐阳的伯父徐德宗,经过几次沟通终于能够改变一些事情,担负起那支军队的教习,教导士兵的作战技巧,帮助那些纨绔训练军队。那时候他猜:“他们或许是担心自己的的小辈们在战场上没人保护才会同意我去训练吧?”
管那些大官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林斌终于可以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了,他热爱军队,训练士兵,但事情总不会是那么顺利……
纨绔们不喜欢生活被打乱,他们更加不喜欢那个打乱自己生活节奏没有身份背景的小人物。纨绔们开始肆意刁难,驱使士兵寻找林斌的麻烦,试图用一些难以入眼的手段击倒那个碍手碍脚的小人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伸出那双幼稚的双手,过程中惊讶地发现需要为那个小人物另外取一个外号叫蟑螂!
那只蟑螂韧性太大,就好像永远都踩不死那般,你一次将他击倒了他又马上站起来。蟑螂似乎可以忍受一切,他渴望训练军队,为此不惜任何代价,那股劲头让人迷惑又不得不感到佩服……

“那时候卑职以为千总大人和卑职是同一路人,是你力主卑职可以训练军队,不过……”
凡事都有个“不过”,蟑螂发现事情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徐少爷同意自己训练军队是为了找乐子,就好像在某个专注于热爱的事情时,再出来深深地打击会更有效果。
蟑螂在一次事件中彻底被伤害了、心碎了,他无语地说:“我只是想为国家训练处一支可战的军队,为什么人人都来刁难?知道战争爆发时国家没有新式军队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徐少爷乐呵呵地出来大喊:“你就是个瓜皮,爷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人,爷让你继续训练,不过玩死可别来怪爷,那是你自愿的。”
蟑螂不说话了,他还是那样执着地去训练军队,而纨绔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他不会以为那群纨绔放过自己,他猜想纨绔们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这一次自己将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如意料中的那样,纨绔们是又出现了,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去刁难林斌,好像玩腻了一般地对一切事情视而不见。
原来这支军队在两个月后需要向朝鲜开拔,在北洋一些大臣的震慑下纨绔们收敛了,一切只因为纨绔们的确需要一支能够保护自己的军队,如此不去干扰林斌训练是最佳的选择……
徐阳现在可算是明白手底下的士兵为什么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了。试想一下,士兵们跟着纨绔指挥官固然是可以吃喝玩乐胡作非为,但是要让纨绔指挥去与敌军作战,这不是纯粹九死一生的事情吗?谁活腻了会听明显不会打仗的纨绔乱指挥?换做谁也不会愿意!
“千总大人,我本以为只会收刮财富的你遭遇危险会马上走,从来都没有预料到你有勇气站出来指挥军队。知道么?在下午您决定庇护那群同胞时,我意外了。等待您真的能够率领军队攻克开城,我怀疑那不是‘你’,但是当您下令坑杀日寇后,我舍不得怀疑了,我多么期盼您能一直如此铁血地指挥军队!”
不是“原装货”的徐阳心虚地笑了,笑得异常腼腆……
“可以告诉卑职,您为什么会前后表现得如此不一吗?”
“这个啊……”
“千总大人不说就算了,当卑职没问过。”
“我倒是想反过来问你,如果是你指挥军队会不会收容逃难的同胞,会不会下令坑杀那群像禽兽更像人的凶手?”
“卑职会收容,但是卑职不敢下令杀俘。卑职的身份与大人不同,我一旦下令杀俘……我的脑袋会被朝廷的官员砍下来摆在日本公使的桌面上。”
这一刻徐阳有点发愣,他能看得出来,在看见那一幕幕后,林斌对倭寇的仇恨不比自己低多少。他也能明白林斌的顾虑,清廷砍功臣的脑袋讨敌方欢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林斌认真而且专注:“大人,您以后还会这么做吗?”
徐阳听林斌用敬语“您”字的称呼还真是非常不习惯,他近乎于开玩笑地说:“你知道的,我非常怕死。就是因为怕死,所以得趁他们没杀死我之前先杀死他们。”
林斌呢喃:“如此卑职还真希望大人一直怕死下去……”
是啊!要是清廷有更多像徐阳这样‘怕死’的统军将领,相信许多人都会渴望所有清廷的将军们都‘怕死’,然后先杀死有威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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