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约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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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连被雍正扣留到五月,想趁人不备逃之夭夭,但每每想到他眉头愁结,孤灯批折的身影,又于心不忍,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养心殿的专职宫女。
已是炎炎夏日,每天为其摇扇,备冷饮还是汗流浃背,因为文觉的屁话,还总是拉着我的手所谓取凉,无耐至极。
西北战事虽取得小胜,但还未定论,大臣们天天上折子,弹劾年羹尧,挥霍无度,光是一餐多达百两文银;为人残暴,部下若不听他的命令,无论对错必杀之;擅作自张,大举用兵,不上凑不申请。
虽然雍正这会儿全力支持,对折子置若罔闻,但年羹尧是必死无疑。人都说街上若有三人说出现老虎,第四人就会相信,何况每天有人弹劾,假做真来真亦假。
下午就没见他抬起头过,一脸怒色,也不知又是谁踩到他的龙尾巴了。夕阳的余辉投射进来,照在他的龙袍上,光彩夺目。上前夺掉他手中的折子道:“皇上,该让脑子歇歇了,这样也没有成效不是,不如到御花园走走,静静心再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端详了我一眼,叹道:“好吧,陪朕去走走!”
我跟李德全嘀咕了一声,他就出门备小菜与酒去了。慢悠悠与他走在宫道上,凉风袭来,心情舒畅了许多。他忧心忡忡地道:“朕这日子真是难熬啊,西北的捷报都等得朕望眼欲穿,心灰意冷了!”
曾发誓说下辈子,既是做太监也不要做女人,如今看来做男人也不易,还是做根草算了。紧握住他的手道:“皇上,快了,马上就会有好消息了,愁也一天,乐也一天,我们为何不笑而对之?”
他侧头叹道:“小女人的想法,朕要是如你,也不用这般愁了!”
园中绿树成荫,红花点缀,荷花婷婷玉立,荷叶田田,又让我想起远离多时的江南。在亭中坐定,李德全也把小菜与酒壶拿了出来,我拿起一杯与他一碰道:“皇上,愿此刻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容月敬你!”
我一干而尽,他亦空樽而示,对着苍茫暮色,思了片刻,悠悠地道:“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之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
我放下酒杯笑着鼓掌道:“皇上文思泉涌啊,看来还没老糊涂!”
他笑着回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门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
我不服得辩解道:“哪有说错,老,尊者为老也,糊涂也不是贬意啊,难得糊涂是人生一大境界也,当然老是糊涂那是不行的,不是还有个没字,皇上难得糊涂一下不好吗?”
他又自斟了一杯酒,舒展笑容,宠溺地道:“就你有理,还跟朕咬文嚼字,朕从小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还不及你?”
我坐至他面前,用双臂撑着脑袋,嘟着嘴道:“皇上真是不解风情,皇上是男人,我是女人,皇上时而也要装作不知,让我乐乐嘛,这叫善意的谎言。”
边上的李德全抿着嘴笑,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就更可乐,见雍正笑而不语,侧身对李德全道:“公公请您离开一下好不好?我有话跟皇上说!”
李德全笑着转身,我凑近他轻声道:“公公这只亮灯笼走了,容月教你一招好玩的,好不好?”

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却又一本正经地道:“你又使什么鬼主意?”
我上前拉起了犹豫的他,双手绕着他的脖子,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笑道:“皇上,别苦着脸,容月又不会把你怎样?”
他笑骂道:“你个死丫头,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了,朕怕了你不成?”
我嘿嘿一笑,索性把头倚在他的肩上,带动他摇晃,他用手来拨,我就是不松手,在他耳际轻声道:“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他的手缓缓放下,抬头与他零距离的视之,他两道灼热的目光,让我心中一阵悸动,抿了抿唇,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点,他呼吸急促,而我的脸也慢慢泛红,今儿霍出去了。
闭上眼,吻着他的唇,他立刻占了主动。有点晕眩,心跳加速,他的手也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我才意思到自己的玩火**。
忙侧头打住,他先是愣了一下,揉着我怒声道:“死丫头,是不是想朕了,还使出这些招来!”
明明乐在其中,还一副怒腔,装腔作势。嘻笑道:“皇上,这样不好吗?古人不是还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说约了又干什么呢?”
他呵呵地笑出了声,饮了一杯酒,忍着笑直视着我道:“你呀,果然奇特,朕的不快都被你驱散了,难道你是……”
探究锐利的目光,又让我心一紧,急问道:“皇上以为容月是什么?容月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善良的女人。”
话一出口,又觉着自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抬起手,轻捋我的刘海,深情款款地道:“你是朕的,朕的心再苦,只要你在身边,觉着踏实,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朕……”
甜言总让人昏昏,柔情亦让人沉沉,粘在他怀里,幸福地窒息:“我是皇上的……”
我话还未说完,见一小太监抬着手气喘吁吁地喊道:“皇上,皇上,八百里加急,西北大捷,西北大捷……”
他忙惊立了起来,跑至前面欣喜若狂地问道:“是西北大捷吗?”李德全提着灯笼上来道:“是啊,皇上,西北大捷了,西北大捷了……”
“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来,容月再陪朕喝一杯!”他喜极而泣,拿杯的手微微颤动,我忙给他斟酒,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十三、张廷玉走至跟前跪道:“祝皇上西北大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李德全再去备点酒菜来,今儿大喜,朕要在此再喝一杯!”
十三拿过我手中的酒杯道:“皇兄,臣弟敬你一杯!”雍正激动地紧握十三的手,也让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近一年来的抑郁寡欢,烟消云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三人神采奕奕地举杯庆祝,半个时辰后,十三与张廷玉起身而去,看着满脸红光的他,赶紧扶着他,免得乐极生悲。
进得养心殿内厅,忽又紧揉着我哽咽失声,我的眼睛也似失了控,泪水夺眶而出。后人都说雍正残酷寡恩,谁又真正用心了解过他?真正站在他的立场想过他?
康熙朝留下的隐患,像一个个定时炸弹。边境战事像一座大山,朝中朋党又似一座大山,百姓生计又是一座大山。真可谓做人难,人难做,难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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