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77章炮火
伊达家攻城队撤下来后，一些前阵的步卒在步兵头的命令下，试图把落在铁丝网和小棱堡下的死伤士兵救下来，不过他们刚一到外围的铁丝网，小棱堡城头的几十个射击孔就陆续开火，虽然因距离远，加上山地的复杂地形可以隐蔽，打死打伤的伊达家步卒并不多，不过救助伤兵的行动就此终止，这样，第一次的攻城兵，后来活下来的仅有十余个，除了头一次自行撤下的六人，步卒救下两人，仅有五个人带伤自己爬下山。
对于小棱堡的火力狙击，山坡的铁炮队也毫不示弱，立刻发起一次次的齐射。小棱堡前三百多伊达家前阵铁炮队，和小棱堡二十多燧发枪互相射击，白色的硝烟弥漫在城头和城下，双方火枪的轰鸣此起彼伏，煞是热闹。稍远处的仙台城头，看着同伴守城取胜的雇佣兵们欢呼雀跃，挥舞旗帜，土人俚语，九州方音，官话南腔，叫嚣呼喝不绝，有些雇佣兵拉开裤子，对着远处的伊达军放水，嘴里还打着呼哨。一时间，山坡下的伊达军很是沮丧，助阵的太鼓声也渐渐乏力。
石川毕竟是前军统帅，对于这个意料中的小挫并不在意，他头疼的是显然这种防御工事不好对付，想以较小代价拿下看来不大可能。倭国的攻城战术一向不怎样，很少以强攻破城的战例，如非必要，同样以长期围困为主要攻城方式。不过仙台城这次必须尽快攻下，首先仙台城储存有大批的粮草，就算是有些已经被海盗们掠走，但城内存粮极多，据藩主伊达吉村估计，就算被掠走一半，其存粮仍有四百万石以上，这是伊达家的老本，如此多的粮草，足以供养近九万大军和千余战马一年所需。其次仙台城位置太过重要，控制着奥羽最富饶的平原稻田区，一旦被这些九州海盗站住脚，伊达家的百年经营就此毁于一旦，从此伊达家就沦为二等藩国，甚至灭族也是不在话下。况且现在江户德川幕府和对马德川家宣正在闹分裂，两方虽然还没有直接兵戎相见，但是一直都在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如果不是上一年突发大规模瘟疫，一场大战早已爆发。作为奥羽最大势力的伊达家，如果不赶紧赶走海盗，夺回藩主居城仙台城，很可能被江户德川幕府找理由销夺权位，趁机并吞伊达家的领地，进而消除江户德川幕府的后背威胁。因此尽管明知仙台城极为坚固，易守难攻，这本来就是自己一方修建的最坚固城塞，当初只怕修得不够坚固，如今只痛恨当初修建得太用心了。从头一次的试攻来看，守御者不仅充分利用了仙台城的原有防御体系，还创造性的加强了防守反击的效果。
石川紧皱眉头，搓着下巴，眺望着正在和前阵铁炮队互射的城头火枪，细细观察着，忽然心头一动，叫来身旁的平士，小声计议一番，连连点头。原来石川发现，仔细观察城头的反击火力，可以看出城头的守军绝对不多，顶多二三十个。头一次的攻城兵仅有六十多个人，因攻击途中的损失，真正抵达城下的不到一半，这等于是攻城兵的有效攻击人数，还比不上守军的人数，加上攻城兵仅有刀矛，没有铁炮随同，因此攻击受挫，实在寻常。如果大规模增加攻击兵力，把攻击方向分为三个，两个攻击队分别牵制攻击两个菱形突出部平台，另一个攻击主力随后突击防御正面。在主攻队列前放出先头引导队，清扫攻击正面的道路地面，主攻队的身后，伴随掩护的铁炮队，这样的攻击方式，能够用绝对的兵力优势以大压小，至少突破这个小棱堡不成问题。
说干就干，石川找来最得力的手下平士，分配给他最好的五个组士，分别带领三个主攻队，一个前导队，一个协同攻击前进的铁炮队，以拼死一搏的勇气，今天一定要攻破这个小棱堡。经过一番布置，三个主攻队各三分之一的组，每队一百二十人，持刀提矛。前导队六十人，拿着斧头铁锤，木板扫帚，还有几个橹盾。铁炮队从前阵拨出一半，一百六十人，随同正面主攻队前进，直接冲到小棱堡的城头下与城上对射。另外石川指定这个平士亲自率领一个一百六十人的预备队，一旦第一波攻击受阻，一定要压上去维持攻击力度。为了加强攻击火力，石川把仅有的十二门大铳的指挥权交给这个平士，一切以破城为目标。
这次攻击一开始，立刻显出非同上次的效果，不算预备队和火力支援的大铳操作手，仅投入第一线的攻击兵力就有五百多人，而守方仅有二十一个人，其中还有两个轻伤员。付出四十多个前导队步卒伤亡的代价，两道铁丝网被破开多个缺口，撒布在地面的扎马钉被清扫出几个安全通道。小棱堡的南侧完全暴露在伊达军的攻击队列面前，三个主攻队在伴随铁炮队的一阵阵火枪齐射声中，架起十几座长梯，全面攻击两个菱形突出平台和正面石墙。伊达军前阵右侧是大铳队的放列，十二门大铳用霰弹连续向小棱堡射击三次，把城头打得一片狼藉，正面石墙多处射击孔被弹丸击中，正在里面开枪的多名守军死伤仆倒。先是两个平台的六个守兵顶不住攻击，毕竟六个人，而且分了两处，每个菱形突出平台仅有三人，被城下上百杆火绳枪轮番射击，而且十几个长梯上都是登城的攻城兵，六个人被打得浑身是伤，折手断脚，狼狈从暗处拐角绳梯逃回上面，两处突出平台随后被伊达军占领。不过这些伊达军立刻发现，这两处平台对城下和登城长梯侧翼攻击确实方便，不过对于城头毫无作用，而且城头火枪可以完全封锁整个平台表面，刚踏上平台的十几个伊达攻城兵立刻在近距离的火枪攒射中栽倒。不管怎样，没有了两处侧翼的牵制，正面的攻击行动顺利很多。
十几个长梯搭在城头，一队队攻城兵鱼贯而上，小棱堡的守军也杀急了眼，这么多攻城兵如果一起从梯子冲上来，城头的守军绝对是死路一条。几十个点燃的火油罐丢下城头，摔碎在墙脚，几个胆大的守军干脆把火油罐封口打开，把一整罐火油淋到城下，然后丢下一根点燃的火把。瞬间烈焰腾空而起，火苗窜得比城头还高，刚要登上小棱堡墙头的十几个伊达攻城兵在烈焰中哄的一声化为燃烧的火炬，十几个长梯燃起大火，几个特别彪悍的伊达攻城兵全身着火冲上城头，随即被一阵枪弹打翻。还在燃烧长梯上的攻城兵纷纷跌下，或者自己跳到地面，在地上打滚灭火，对城头的攻击停顿了一下，梯子旁的伊达军纷纷逃开。城头的几个守军拿着撬杆和挠钩，把还在燃烧的长梯或者向城外推倒，或者干脆用钩子拖上城头。城下的伊达家步兵头连忙叫人上去抢下，这才保住了几具长梯，不过这并不要紧，随后，从前阵再次送到了一批新的长梯。城下的攻城兵退往稍远处，躲开了城下燃烧的火油，伴随的铁炮队不停向城头开枪射击，把向城下投火油罐的守军打死打伤好几个，没了城头继续投掷火油罐，墙脚下的烈火渐渐熄灭，只有几十个烧的焦黑的伊达攻城兵的尸体，和烧断的长梯残骸，仍在冒着黑烟，发出阵阵焦臭。
随着带领攻城的组士一声令下，更多的长梯靠上城头，又一次凶狠的攻城开始了。这次组织攻城的组士吸收了上次队形过于密集的教训，只把第一波攻城兵派到城下，其他站在几十米外，躲在橹盾后面。铁炮队的射击阵型散开到整个小棱堡的城墙南面坡地，铁炮兵的队列尽量散开，以免城头的齐射反击造成一次性的大批死伤。整个攻击队列散布在小棱堡南面的很大范围。这是何无惧早就期待的时机，前一次他拒绝了孙三七请求炮群支援小棱堡的命令，在他看来，上次仅有那么几十个攻城兵，小棱堡的守军完全可以自行反击。而且上次大队的伊达家铁炮队，虽然队形紧密，但是仅有一小半位于仙台城头炮群的有效覆盖范围，即使炮群全力攻击，打击效果也不理想。不过这次就不一样，单凭小棱堡的守军绝非伊达攻城兵的对手，兵力相差太大，而且这些攻城兵和前出的铁炮队，几乎全部位于仙台城头的炮群有效覆盖区，此时乃天赐良机。
随着仙台城制高点的令旗挥动，一声声铜锣和铜哨传出，在接近小棱堡的一个预设炮位，两面大大的伪装布揭了下来，露出曾经在上次攻城中表演烟火的火箭车。不过这次准备发射的火箭，已经在几个巧手炮兵参谋的加入下，做了一次很大的改进。原来这种火箭，几乎就是用一般的箭矢改装，仅在接近箭簇的头部箭杆加装了火药管，用于杀伤纵火的仅有原来的箭簇和极少量火药管头部火药，自然战斗力不怎样。不过何无惧的手下都是玩火的天才，而且他们这次出来携带了一批特种火药，原本打算送给斥候营试用，不过先在仙台城的守城用了一把。这种特种火药的材料比较特殊，被分割成小粒的白磷，用鲸油脂肪薄薄包裹一层，然后在小颗粒的火药中滚动，鲸油脂肪外侧沾满小火药粒，然后再次裹上糯米浆，再滚上一层火药粒。这种核心为白磷的火药粒像爆米花糖糕一样粘接成型，就制成了这种特种火药。这次就把火箭车的火箭头部，去掉原有的箭簇，完全用纸筒制造，纸筒前部包裹起特种火药，后面仍旧是普通的推进火药，尾部是定向尾羽。只见仙台城头的两台火箭车呜呜作响，小火箭带着白烟掠过小棱堡顶部，两辆车连续两次重新装填发射。接连三次急速射，两台火箭车射出近两百枚带着特种火药的小火箭，预定的炸点区域设定在远离小棱堡的南面，瞄准中心就是石川将旗所在的伊达军前阵。小火箭的最大射程也不远，仅有百余米，不过散步面很大，掉落最近的距离小棱堡南墙仅有十几米。呼啸的小火箭向伊达军前阵飞去，在里面预设的导火索烧尽的刹那，小火箭头部纸管碰的一声爆开，随即数十个冒着白烟的小亮点四处飞溅，掉在草上立刻燃起火苗，掉在竹甲上立刻点燃涂漆竹片，掉在人身上，一直烧到骨头里面。伊达军前阵在小火箭的突袭下大乱，这种特殊的纵火弹一旦烧到人体，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扑灭，而且燃烧时的温度极高，无论涂漆竹甲还是木制橹盾，还是活人，小火箭在哪里爆开，哪里一片火头，尤其身上冒着火苗的活人疯狂乱跑，极为骇人。
石川的前阵遇到的不仅仅是小火箭的纵火，在最后一只小火箭还在半空飞行的时候，早已划分好射击区域的仙台城头南部各炮群，分别按照预先的射表，对着划分给自己的射区，按照令旗和鼓号指挥，开始连续射击。暴雨一般的弹丸撕裂刚才小火箭的白磷燃烧造成的浓重白雾，石川的前阵被倾盆弹雨瞬间覆盖，那些浑身着火的步卒和武士再也不需要呼痛。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小棱堡南面的数百伊达攻城兵和铁炮队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打翻，前阵瞬间崩溃，败兵拥着石川狼狈回奔。城下的伊达攻城兵先是被后面主阵的哭喊嚎叫惊得一呆，然后就看见自己的后队被弹雨打得死伤遍地，负责火力支援的铁炮队主力死伤狼藉下扭头逃跑，此时傻子也明白败局已定，纷纷点燃已经搭上城头的长梯，连梯子上的同伙也弃之不顾，各自掉头逃走，冲过一阵阵致命弹雨向自家营地逃窜。小棱堡城头的十多个残余守军，带伤射击逃跑的伊达军，把几个落在后面的伊达攻城兵乱枪打翻，不过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这些守军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对着远远逃走的伊达军放枪射箭，没了下城追赶的力气。
石川逃到主阵，看到接应的片仓和白石，脸面无光，只得跪倒请罪。片仓那里顾得上找石川的麻烦，看着损失惨重的步卒前阵，心里叫的一声“苦也”。石川出兵时带领三个步组，每组三百六十人，共有千余步卒，其中有一个组是铁炮队。如今检点残兵，算上伤者，满打满算只有一半，这次攻城亏大了。
片仓的痛苦似乎还没有到尽头，看到城下的伊达军前阵溃逃，仙台城头的炮群和火箭车再次装填好了弹药，掉转方向对着伊达军前阵右翼的大铳队发起猛烈攻击。伊达军这十二门大铳，仅在攻城兵刚才的攻城前进行过一次射击，还没有体会到炮击敌人的感觉，仙台城守军铺天盖地的弹雨和小火箭就落在头顶。更倒霉的是，这些大铳刚才还处于准备射击状态，火药桶就在大铳旁边不远，小火箭的白磷燃烧剂四散崩飞，恰巧点燃了其中一个火药桶。只听一声巨响，爆炸的火药桶不仅炸死炸伤了附近的伊达兵，还把星星点点的火星四处飞射，这下子引起了连锁反应，附近等待发射的大铳和火药桶被接连引爆，大铳队几乎全军覆没。远处的片仓只看见几次红光闪过，就听见连续的一连串爆炸和惨叫，再往后就是一片硝烟遮盖了前阵，偶尔看到爆炸的橘红色闪光，还有某些金属落地的叮当作响。等到很久后硝烟散尽，原来的大铳队列阵，只有十多个冒着硝烟的弹坑和七零八落的大铳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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