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极夜复苏(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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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苍穹见此,冷然一笑,反到对着王九平一鞠躬:“王伯伯,您听到啦,这次又是夏家来找小侄的麻烦,完全不顾八大将门和夜家共同约定的协议,想来是不杀小侄,夏家是不会安心的!”
这么大个屎盆子扣在夏家头上,让夏家的人面色大变,夏风此时也才醒悟到对方故意扯谎的目的所在,顿时面若死灰,再也支撑不住,连吐几口鲜血后晕了过去。
难道他们真的和夜家说的一样,一心要谋害苍穹?
王九平不算笨人,听到夏风说出事情真相,而夏云又在阻止,他心中已经断定是夏家大人怂恿小的去找夜苍穹麻烦,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再如何想大事化小,也觉得十分气愤。夜苍穹如果单单是夜家人,那你这么做也还情有可原,可八大将门谁不知道这里面的实情。
现在是夜家,将来就是言家的分支,你们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拆八大将门的根基啊!
王九平觉得自己明白过来,看了苍穹一眼,见他的眉眼依稀有着言师德的英武,却又带着夜秋莹的文静,心头不觉有些酸楚。就算为了师德老弟的在天之灵,也该帮帮他,更何况这次是夏家不遵守约定在先,大的不方便出面,竟然怂恿小的,实在太过分。
“夏老爷子,这次事情很清楚,不知你们夏家是个什么态度?”王九平打定主意,自是要对夏家此刻最高主事人讨个态度,再决定自己的行动。
夏长空在夏风怒急下说出那番话就知道事情要糟,可他当时要阻止,结果比这更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此刻听到王九平压抑着怒气问话,心中颇不是个滋味,他这一生性子强横,对何人服软过?如今老了,却为后辈儿孙屡次受辱,想来实在没意思的很。
“这次错在我们夏家,等国义回来,自会交代。如今国义正在前线,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治这些小家伙,出了差池,影响全线军机大事可不好!”翻来覆去想了想,夏长空还是服输,说了软话,但在言语上却隐隐透露出,现在夏国义还在前线,你们如果纠缠此事不放,导致夏家四小出了什么问题,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好说。
本来他说这话,只是让对方有个顾忌,也让王九平想起八大将门先对外,后理内的处事态度,不要在这种时候偏帮夜家。
但王九平听到这话后,心中却只感到一阵愤怒,你夏家真是越来越蛮横,越来越无礼,如此明显对错下,还敢语带威胁?影响前线军机?这话亏你们还说的出口,你们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在影响前线军机,简直就是在毁掉八大将门赖以存在的基础。
“很好,很好,平日我还不太相信,可今日终于见到夏家的威风,夏老爷子,好威风,好大气啊!”王九平的上八字浓眉不住的跳动,心头愠怒已极。
夏长空有些不解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只是他此刻也没心情理他,转过头对着夜秋风说道:“如果你们夜家不想绝了我夏家后人,那就尽快放人,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
夜秋风一直沉默的原因就是他相信苍穹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事实也证明他的判断,夜苍穹只是稍微说了几句,就让原本中立的王家站到夜家这边来。
虽然不知道苍穹打的什么主意,可想起他先前的吩咐,夜秋风冷冷回答道:“此事非秋风能做主,既然人是苍穹擒下的,放与不放,就看苍穹的意思!”说完,他走到王九平身边,将夏长空方才偷袭,意图刺杀夜苍穹的事情说出来,并说台上台下几万人可以证明此事,让王九平越发愤怒,有些肯定夏家真的想除掉夜苍穹。
面对王九平的怒色,夏长空白眉一张,一道精光闪过,手指动了动,却看见云寒和林奇正对自己虎视眈眈。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转过头,对着夜苍穹道:“夜家小子,你到底想如何?”
“夏夫人如今何在?”夜苍穹答非所问提了一个问题,让众人一怔。
夏长空吃不准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在,而且对方的狡猾多智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沉思片刻,才谨慎的回答道:“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时赶不过来!”
夜苍穹一听,很干脆的说道:“那就等她来了再说!”又转过身对王九平恭敬的说道:“王伯伯,你都看到啦,夏家蛮横,根本就是故意找事,今天不把能说话算话的人找来,说不定我这边刚放人,某个为老不尊的宗师又来偷袭小子,那小子可就死的冤!”
“哼!今天伯伯就站在这里,我到要看看有那个不怕死的敢动手,弓弩手何在!”
“在!”
“张弩,半弓,若有人强行抢人,杀!”
“喏!”
齐声的高喝让夏长空的脸色极为难看,深深的望了夜苍穹一眼,一股无力的挫败感觉涌上心头,老啦,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厉害?
现在就算夏家再不愿意,可对方不放人,又能如何?强抢,不说能不能成功,光看周围那些弓弩手就知道事情的危险程度,何况就算侥幸成功,也彻底得罪王家,这是夏家承受不起的。
如此局势下,夏长空只得罢手,派人去将夏夫人请来。同时派人去军营看看夏杰怎么回事,为何还没把王续给请来?他现在是八大将门在灵州城地位最高的人,有他在,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此时场中的气氛很怪异,夏家这边,夏风重伤,又被夜苍穹气了一下,此刻已经命若游丝,随时都可能断气。夏云召集了夏家剩下的人手,让他们去找大夫救人,忙的不可开交。夏长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站在一边,冷着一张臭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九平下完命令后,余怒未息,越想越觉得夏家近年来有些嚣张。虽然言师德一事,得到言仲道谅解,并且亲自出面为他解释,获得八大将门的认同。可当初言师德的副将王升却是将状子递到大理寺,言辞明确,证据充分,若不是言仲道以‘绝无此事’将事情驳回,那能如此轻易了结?

难道说,夏家是看夜苍穹年岁渐大,起了斩草除根之心?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犹如野草蔓延,怎么也挥之不去,深想下去,觉得非常有可能。夜苍穹的杰出,他也亲眼见过,老实说,如果自己有这么个仇人在,那的确会寝食难安。以己度人,他认为夏家此次不惜撕破协议和脸皮,就是为消除今后的威胁。
王九平的确不善于口舌,但他毕竟是下任家主首席继任人,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要深入的多,对其后果考虑的也多。
这件事情言家绝对不会接受,就算言仲道在大度,也不可能在原谅别人害死自己儿子后,还放过谋杀掉自己孙子的人,这可无关国事,实实在在是私人恩怨。
如此一来,八大将门同盟的基础还存在吗?若事情真的如此,那王家该如何自处?中立,或者帮言家?
王九平这边在考虑着今后八大将门的存亡和延续,刺史王泰此刻就是在考虑今天这件事情透露的信息。他是朝廷派到灵州来的,他不是士族出身,在朝中也没多大背景,能走到刺史高位,一靠才能,二靠武帝的赏识。当初武帝派他到灵州来,除了让他配合言仲道外,还隐约着有让他消除西北将门影响的意思。毕竟清涧修建后,以往那种以人和补地利的情况已经改变,少了夏国铁骑的威胁,八大将门这种同气连枝的同盟关系也就成了影响朝廷的一件大事。
现在灵州这边军力大盛,虽然武帝信任言仲道,可也要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若灵州铁板一块,又手握重兵,那不是给子孙找不自在吗?当然,这样的话不可能明着告诉王泰,但武帝在他上任前单独召见过他,明面上当然是鼓励他和言仲道要精诚合作,稳定西北,但那隐约的言辞,闪烁的态度背后,足以说明武帝话外的意图。
灵州是汉国的灵州,是朝廷的灵州,是他刘家皇室的灵州。朝廷中不能出现威胁皇室的势力,地方上同样不能,灵州更不能例外。这是王泰领悟到武帝意图后,才明白过来的。他到灵州上任后,做事勤勉,交好八大将门,但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灵州,关注着八大将门。
经过他的分析判断,八大将门同盟的基础是夏国,也就是说,只要夏国这个敌人威胁不解除,他们的同盟就十分坚固,很难也不应该打破。清涧虽然修建,但夏国威胁仍大,此时若八大将门闹翻,受损的将是汉国整体利益,就是这个顾虑,让他对是否实施分拆计划有些犹豫和顾虑。
夜夏两家的矛盾他清楚,平时他也尽量避免牵涉,可今天这件事情,阴差阳错下他涉足其间,虽让他有些懊恼,可却发现一个分拆八大将门的良机,这种机会不会常有,让他不自觉的考虑起得失利害,对于是否借用此次机会,他有些举棋不定。
夜秋风当然没他这么多心思,他正和长史宋涛聊起事情经过,并私下请教该如何收场。宋涛告诉他,今天这事看着小夜公子就成,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只有夜苍穹这边最热闹,他此刻正拉着胖子对高莫野介绍:“师傅,师娘,我给你介绍,他叫许虎,又叫胖子,他是我们三人组中的猛将,一身蛮力无双哦!”
胖子也憨厚的对着云寒高莫野鞠躬道:“师傅师娘好!”
高莫野看到胖子那张憨厚的肥脸,心情就好起来,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叫啦,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寒哥,你师门中不是有套锤斧战技吗?不如就教给他好啦!”
云寒还没有说话,夜苍穹就抢先道:“那就多谢师傅师娘啦。对啦,师傅师娘,今天多亏你们来的及时,那个糟老头子实在厉害,我什么时候可以向师傅一样,一枪就结果了他?”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用枪动作。
见到这个弟子活宝样,一向严肃的云寒也露出笑意,对着夏长空那边随意一瞥,才敲打道:“说的轻巧,你若不下苦功,一百年都不成!”
“那我若是下苦功了?”夜苍穹何等机灵,马上顺话接话。
“最多十年!”云寒有些爱惜的摸摸夜苍穹,很奇怪,当时自己被他设计罩住的时候,气的要死,恨不得把他刺个对穿,可方才发现他遇到危险,自己却只记得他的好,毫不迟疑的就出枪救人,现在更是对他充满一种爱惜,实在是异数。
莫非我真的和这个孩子有缘?
越看越觉得顺眼,根骨,资质,灵性,无论那样都比自己期望的要高很多,甚至超出自己的期望,这样的徒弟怎能不满意?
高莫野也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她对夜苍穹很喜爱,甚至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就对他很好奇,见到他办案,顽皮,设伏,还有那些匪夷所思的设计和发明,这一切都让她很满意,甚至还有些惭愧,为自负而惭愧。
他若是顺利长大,将来的成就会如何惊人?
不知不觉中,她也将手放到夜苍穹的头上,目光中露出一丝期待和疼爱。
夜苍穹此刻的脸上却少了以往装出来的成熟,反到怔怔的看着高莫野,目光中竟然有着一种渴望,口中也犹如梦呓般的说着什么。
“……难道……妈妈……感觉……”
就算高莫野靠的这么近,也只隐约猜出这么几个词语,凭借她的聪明,她有些理解对方再说什么,或许,当别人都注视着他的光环时,却忽略了他的伤痕,让他越发的疼痛。
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轻轻的将他拥抱入怀,一种神圣关爱油然而生。
没有抗拒,没有语言,他静静的靠在她的怀中,在这一刻,他的心终于接纳他们。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原本水火不容的三个人,经过这番波折,反到让心灵靠近,容纳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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