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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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3、08、16、18、22、27、23。
我在纸上写下这一串数字,然后又睡眼朦胧地倒在了床上,扭头看看床头的闹钟,4点16分。林儒那小子的鼾声震天,从上铺带有节奏地传下来,我用力地翻了个身,他小子什么反应也没有。我叹了口气,慢慢地在他有节奏的鼾声中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将近中午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今天是星期六,林儒估计是回家喝汤去了。我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后,拿起枕头旁边那张记有号码的小纸条,套了件T恤就出去了。
校道上很少人,偶尔有踩着拖鞋去饭堂打饭的学生经过。我走出校门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体彩的销售点。销售点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拿着笔和纸皱着眉头望着墙上贴着的号码,我走过他身边时瞟见他正在纸上画着类似曲线图的东西。
坐在电脑旁摆弄电脑的王叔一见我进来就有了精神,大声地招呼我说:“怎样啊小连,今天有什么心水号码啊?”
我嘿嘿地笑笑,把纸条递过去给他:“不瞒您说,我这号码啊,说不准就真能中呢!”
“哦?怎么这么有信心啊?”王叔一听我这么说,就来了兴趣。
王叔是一个地道的广州人,听他说他在这里工作有二十年了,我五年前来到广州读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买彩票,慢慢地也就跟他熟络起来。他特别喜欢听我侃,每次来只要我有时间都会坐着陪他侃一段。
“嘿嘿,昨晚做梦,有一个老人告诉我的,我一听完就马上醒来,赶紧拿纸拿笔把这号码记下了。”我一**坐在王叔对面的凳子上,故作神秘地说。
王叔一边帮我输号码一边说:“没想到你们这些文化人也这么迷信嘛!所以你说读书有什么用,读多点就能排除封建迷信吗?你看你都在读研究生了吧,按道理书也读够了,还不是也相信做梦嘛。按我说啊,现在的大学应该加一种专业叫解梦学,用科学解释做梦,我刚刚看新闻说西方有个国家就是有这么个专业的,人家就不会全盘否定说是迷信,你说是不是。”
我一边笑着应和他,一边也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王叔说我是研究生,其实我也就是准备考研究生,不是因为我成绩真的有那么好让我很有信心去考,而是因为我还不想那么早承担社会带来的压力,这个心理其实挺侥幸的。我家里有我和妹妹两个,都来到广州读书,一年前妹妹毕业以后就去了一家水晶店当帮手,我却选择了呆在学校过没有压力的生活,打着考研究生的幌子,实际上书没有读进多少,时间倒是浪费了不少。
这时店里的那个画曲线图的人也把一组看似经过再三斟酌的号码递给王叔,然后用粤语跟他谈起上次他差一点就中了五百万的经历来。
我正饶有兴趣地听着,突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发件人“小璟”,正是我妹妹,不知道这丫头找我有什么事。打开短信一看,大概是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没事就去她那儿帮忙,她现在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想想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她那儿看看。于是就拿了电脑小票,跟王叔打了个招呼,坐上了去往那个水晶店的公交车。
妹妹小璟全名是连璟,比我小一岁,处事的方式却显得老道。她一直以来学习成绩都比我好,大学毕业后却没有继续深造,按照她的说法考研那是浪费青春浪费生命,考博在她嘴里就理所当然地变成慢性自杀。小璟从小就对占卜啊,算命啊什么的感兴趣,很喜欢琢磨这些东西,记得有一段时间她成天摆弄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塔罗牌,那时快要中考了,妈妈一气之下把她的塔罗牌全给丢了。妹妹也是个倔性子,竟然为了这事离家出走了半个月,把家里人都急坏了,那段时间老妈经常拿我出气,说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教好妹妹,我心想您都教不好她,我能怎么教啊。
不过小璟喜欢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的外祖父就是一位风水先生之类的,听说外祖母当年也就是因为外祖父算什么什么灵心生崇敬才嫁给他的。记得妹妹小时候一有空就缠着外公问他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后来每个暑假寒假都要拉着我一起回外公外婆家住,两位老人家也很是欢喜,所以小璟跟两位老人家的感情非常得深。几年前外公仙逝,她很久都不能恢复过来。两个月整整掉了15斤,瘦得就跟皮包骨一样。
汽车到站后我沿路大概走了3分钟,就看到了很具异族特色的“奇葩”两个大字招牌,在这一条以服装销售为主的街上特别得显眼。透过无色的玻璃可以看到小璟正趴在柜台上摆弄一个由几个水晶球组成的水晶阵。
看到我进来她斜瞟了我一眼,说道:“怎么才来啊,刚才店里那是突然人如泉涌啊,我一个人同时要对付几张嘴,他们像是约好了同时今天来一样,可把我累死了,还要提防着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不买也不问,就光在那儿转悠,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有没有卖出什么东西啊?”我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当然有啊,就凭你妹我那三寸不烂之舌,死人都可以被我说活,更别说说服客人买东西了。”她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摆弄台上那些水晶。
我又问珊姨去了哪里,她打了个哈欠回答说:“应该是去做美容了吧。”
珊姨就是这个名为“奇葩”水晶店的店主,也是老妈的至交。听老妈说她当年嫁给了广东的一个富豪,结果就当起了少奶奶,每天呆在家里。后来因为觉得无聊,就问她丈夫拿了些钱,自己做起了小本生意。我们南下到广州读书,妈妈就托她有空帮忙照看我们,珊姨也很是乐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学校看我们,每次都带着老火煲好的汤。很多时候我看着汤里成堆的冬虫夏草,就很想知道珊姨她家到底是有钱到什么地步才可以把这些冬虫夏草当普通配料丢下去煮。
那年小璟毕业的时候,珊姨店里正好缺人手,加上小璟也喜欢水晶之类的东西,两人一拍即合,小璟就留下来帮忙了。店里的工作平时也都算清闲,入店的水晶都是高档稀有的品种,一般人很少会来光顾,所以店员总共也就小璟、珊姨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女孩三个人。听小璟说珊姨根本不在乎店里是盈利还是亏本,只是靠这店打发时间,小璟的工资她也是给得很阔绰。像刚刚小璟说的人山人海的现象也很少出现。
“你吃了午饭没?”小璟问我。
我回答道:“我被您传唤过来还哪敢浪费时间吃东西啊,三步并两步地就赶来了。”
她很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让我再忍忍,她也还没有吃饭,一点半有人来跟她换班,那时我们再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你昨晚没睡觉吗,怎么眼睛像熊猫一样?”她又问。
我叹了一口气:“不是没睡,是近来都很多梦,睡得不踏实。”
“嘿,你梦见谁来着,敢情你是谈恋爱了吧?哦,不对”她左右打量了下我:“你应该是单相思。”
真不知道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是不是我妹妹,我摇摇头:“就你嘴贫,不想想我哪有那功夫谈恋爱。就是做梦,特真实那种,经常梦见自己走着走着或者跑着跑着就飞了起来。”
小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你梦见自己飞了起来?”
我说是啊,问她怎么了。
她顿了顿,然后严肃地说:“经常梦见自己飞,用心理学来解释,是快要死了。”
她这么一说我几乎没跳起来,从小到大这丫头就喜欢吓我,拿我来开玩笑,我这哥哥当得是一点尊严都没有。虽然知道她这么说有很大拿我开玩笑的成分,可是看她严肃的表情又不像是说笑。
“你知道我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我努力摆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她看着我耸了耸肩:“随你便。不过我要强调一点,解梦才是没有科学依据,我这可是从心理学给你解释。很多人都会有梦到自己飞翔的经历,弗洛伊德认为飞行之梦与性有关,并且只与性有关,但是近几年的调查发现,很大一部分人在死前都会经常梦见自己飞翔,飞得越高离死亡的日期也就越近,最有名的是一个英国女登山员的事例。”她又瞟了瞟我,见我一脸坚定不信的表情,她才转过头把台上一直摆弄的水晶摆放回原位,继续说:“不过我也是在上课的时候听教授说的,根本不肯定,所以刚刚我是吓吓你的。”
靠,我心理骂了一声。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小璟上大学时学的就是心理学,刚刚被她这么一闹,虽然知道了是玩笑,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寒寒的,心想这家伙说话也太直接了吧。我还想在梦见飞是会步步高升的意思呢,但在她说来,不管是与性有关还是与死有关,反正听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这时店里的门被推开,另外一个店员来跟小璟换班了。小璟站起来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交待了一些事,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我走出门口站在外面等她,看着她挎着包走出来,门还没有关,她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一拍脑袋:“哎呀,差点给忘了。”说着她又到回店里,打开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并把它撕了下来。
之后她又快步走了出来,走到我旁边时,她把那张纸递了给我。
我疑惑地看了看那张纸,只见整张纸几乎都是空白,只在最上边用铅笔整齐地写着——
“02、03、08、16、18、22、2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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