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餐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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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俞晓丹坐在餐厅的角落里,被餐厅的嘈杂闹得有些心神不宁。
餐厅在酒店的二楼,面积并不大。大厅里只能放个十来桌酒席。俞晓丹现在坐的地方是楼梯上来的右拐弯处,这里有三个大包间,俞晓丹就坐在这三个包间的中央。
这是一家准三星级的饭店,共十八层楼,房子的年代看上去已经很久,只是被重新装璜一新,令人还是有些眩目。这酒店原本属于区开发公司旗下,后来开发公司老总与香港来内地投资的老板谈成了协议,这家酒店就由那位香港商人管理,也就是说现在这酒店是香港与内地合资的。这在当时,上世纪九十年代,是个很时髦的代名词——合资企业。合资企业带给内地人的印象是先进的管理理念和比较优厚的工资待遇,所以吸引了许多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年轻人。俞晓丹的老公江枫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来到这家酒店工作的,并且很快就升任了酒店营销部经理。
俞晓丹待儿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也辞去了原单位的工作,一心想着趁自己还年轻找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只是她找了很多工作,因种种原因,都没了下文。无奈之下,江枫把她介绍到酒店的票务中心工作。
票务中心不属于酒店,而是旅行社在酒店租借的一个订票处。本来他们订票处是在一楼大厅商务中心的,就是因为要评个三星级的酒店,老板请来了管理公司的人来管理指导,于是那些人就怂恿老板把大厅重新装修一番,俞晓丹他们的桌子就暂时搬到了二楼餐厅的角落里。
俞晓丹今天上的是晚班,从下午两点半到晚上九点,六小时工作制,没礼拜天。三个女孩子轮流上早晚两班,其中有一个轮流着出去跑票。这星期是小杨和俞晓丹上班,小林就跑票。跑票时间自由点,要有票了才CAII她传呼,所以就不用一直在班上。
俞晓丹没事可做,就支着脑袋看着餐厅里的人来人往。饮食男女,形态各异。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教养,只要在饭桌上就能辨个**不离十。这家酒店供应的饭式是潮州菜。俞晓丹曾经来这里吃过潮州点心,不是自己掏腰包的,而是老板特意地请俞晓丹的老公江枫的家人的。那还是半年多前的事了,俞晓丹还没来此地工作。俞晓丹很喜欢这些既好看又美味的点心。广东人管那是喝茶,广东人很会享受,喝茶都喝出饮食文化来了。
这时保安赵波走了过来,他有些神色紧张地走到俞晓丹桌子旁,从口袋里抖抖索索摸出一张纸递给俞晓丹说:“小俞,帮个忙看看我这情书写得好不好?”赵波是个很标致的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只是好像有点太标致了,就让人觉得似乎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的身上缺少了点什么东西。
俞晓丹正出神呢,冷不丁旁边冒出个人来吓了一跳,就顺眼瞅了下那张纸,见上面写的是一首情诗,她对情书之类的东西并不在行,所以觉得自己没法讲出个丁卯来,于是满脸歉意地对赵波说:“不好意思,我不大懂这个,你还去问别人吧。”俞晓丹因为才来这里不久,所以很多人对她的情况还不熟悉。赵波听俞晓丹这么说,有些生气道:“情书怎么可以乱给别人看呢!”
俞晓丹有些莫名其妙,情书既然不能乱给人看你给我看干嘛?想这么说他,却因为不是很熟所以就把话噎了回去。
赵波看到俞晓丹不吱声,以为她害羞,正准备把那张情书塞到俞晓丹手里,却见一个长包房客户朝他们这边走来。赵波的脸立刻呈现出尴尬来,赶紧地把情书塞在口袋里,然后向那长包房客户迎面走去,并且招呼道:“尤总,你好!”
那个被称为尤总的男人对赵波点了下头,继续往俞晓丹这边走来。赵波在尤总身后向俞晓丹投过来一个眼神,俞晓丹没有去迎那个眼神,而是赶紧地把目光收回。俞晓丹此时才明白赵波的来意,觉得自己太不敏感,怎么老是后知后觉呢。
赵波站了一会,见俞晓丹不想搭理的样子,自觉无趣,便走开了。
那尤总名叫尤元彪,三十岁左右年纪,中等个子,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眼睛里透着一股邪气。听说他老婆的家世很显赫,他靠着老婆的娘家势力在海南和他老婆一起开了家大公司。如今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办事处,专门接洽些业务。
尤元彪走到俞晓丹面前,很顺手地抚摩着俞晓丹的背部,婆娑着她的头发说道:“刚那保安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嘛?”
尤元彪每次来都喜欢动手动脚俞晓丹很是反感,却又对他没奈何。因为他是他们的顾客,“顾客是上帝”,但是俞晓丹对这个上帝厌恶至极。
俞晓丹没好气地说:“没干嘛,人家是保安,不能到处走走?”
俞晓丹口气有些冲,尤元彪感到了些尴尬,那只很不老实的手就收了回来。他搬了张凳子坐在俞晓丹桌子旁说道:“几点下班,下了班陪我玩一会吧。”

“不行,我得回家。”俞晓丹很断然地说。俞晓丹仅比尤元彪小两岁,许是她长相甜美,圆脸圆眼,有些孩子气,所以不熟悉她的人都误以为她刚从学校走出来。
“干嘛那么一本正经的?女孩的青春是很短的,思想开放点,钱就进来的多。趁着年纪轻多赚点钱才是最主要的。”尤元彪因为被俞晓丹几次的回绝也有些火冒,所以这么说着。
俞晓丹原本早就想告诉尤元彪她已结婚,但是她觉得告诉他也是多此一举,而且也有着一种虚荣心在作祟,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年纪。
俞晓丹没理睬尤元彪,这时俞晓丹的老公江枫走了过来。江枫与俞晓丹同年,是个高个子,帅气挺拔的男人。俞晓丹最喜欢的就是江枫那深邃的眼睛,很有故事似的。俞晓丹一直对江枫说就是这对眼睛把她骗了,她才嫁给了他。
江枫走到尤元彪身边说道:“尤总,晚饭吃好了?要订票啊?”
尤元彪笑嘻嘻地站起身说道:“江经理还没下班啊?”
“恩,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顺便等我老婆一起回家。”
“你老婆?谁啊?”
江枫朝俞晓丹笑了笑,然后对尤元彪说:“你坐一会儿,我还有些事到楼上去。”
“好的,我也要上去了,我们一起走。”尤元彪说着站起身和江枫并肩走着。尤元彪比江枫矮了半个头。俞晓丹看着他俩渐渐远去的身影,想着江枫在这么个环境里上班,近墨者黑,会不会被尤元彪这号人给带坏了?或者说江枫本来就坏,只是没有发挥坏的场地,如今到了这里如鱼得了水般畅快。俞晓丹一想到尤元彪抚摸她背部的手就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再想到如果江枫也是这般对待别的女人,自己能忍受江枫吗?想到这里,俞晓丹不免有些浑身不自在。
饭厅里的人渐渐少了,俞晓丹看了下手表,已是晚上8:40,终于快到下班时间了,俞晓丹这么想着,就见一个餐厅女服务员匆匆朝她这边走来。这个女服务员长着一张大饼脸,脸上的粉涂得很厚,嘴唇也涂得很红。女服务员从俞晓丹身边走过,没与俞晓丹打声招呼(俞晓丹与这里的服务员都不熟,所以大家都没打招呼的习惯),直接地她就进了俞晓丹身后的包厢里。
不一会儿,餐饮部经理——一个来自香港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吴经理走了过来。吴经理有些矮胖,带着一副眼镜,也是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进俞晓丹身后的包厢里。这家酒店本来从总经理到各部门经理都是老板从香港带来的,也就是说,大多是老板的亲朋好友,后来因为诸多原因,如今只剩下餐饮部和客房部的经理是香港人。
包厢里传出些动静,是一种不想引起人们注意的却又没法掩盖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十来分钟,然后这压抑的声音没了,轻微的有叹息声。不多一会儿,俞晓丹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吴经理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他头没回一下,径直走到电梯口乘电梯去房间了,房间里有他新近结交的女朋友。
那个女服务员接着也出来了,她还是没拿眼睛看俞晓丹,他们都把俞晓丹当真空的,或者说是一个放在餐厅里的摆设而无视她。俞晓丹则是用眼睛看他们了,她反正闲着也没事,她看到了吴经理的假装正经,也看到了那个女服务员衣服凌乱的狼狈。俞晓丹心里便明白一切,毕竟她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已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
江枫来找俞晓丹一起下班,他俩还得赶到俞晓丹父母家去接孩子,第二天一大早江枫还得送孩子去俞晓丹父母那儿的幼儿园上学。
俞晓丹把吴经理和那个女服务员的事告诉了江枫。江枫说:“这事在这里不用大惊小怪。那些女孩子为了能升职多拿些钱,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这些。你千万别去管这些事,也别到处乱说。餐饮部刚走了一个领班,我想这个领班非这个女的莫属了。”|江枫说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今天那个尤元彪坐你那里干嘛?”
“没干嘛,他很烦的,老是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俞晓丹没把尤元彪对她动手动脚和约她出去玩的事告诉江枫,因为尤元彪毕竟是酒店重要的客人,江枫的脾气又很爆,她不想惹事端。
“以后你少跟他啰嗦,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酒店里那些有些姿色的女服务员他哪个没去惹他们,仗着自己有些钱,什么事他都干得出。”江枫有些愤愤的。
俞晓丹没搭理江枫的话,心里想着如果尤元彪不是酒店的客人我才懒得跟他啰嗦呢。但是问题是他是他们的客人,而且还是他们票务中心重要的客人,她不搭理他,得罪了他,她还想在这里混饭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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