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居定毅明白了何绅的真实意图，慌忙否定自己刚刚的观点：“我这自动化产品报废率高，一个不小心，刀具没有调试到位，加工的一批输出轴可能没一根合格！所以，你看，我这个车间都安排了三个巡检员。”居定毅说着用手指了指车间门口的三个妇女。
“居老板，你这人才用得浪费了，”何绅大笑起来：“其实，一把刀具从调试好到不合格，即使是这样日夜不停地高强度加工，足足也可以用到三天，毕竟黄铜料偏软磨损小。”
“瞎说，我搞这个我还不明白！”居定毅有些生气，脸由于激动涨得通红起来：“我搞小五金加工都二十年了，从十八岁就开始接触。那时候，用的还是仪表车。”
“我没具体操作过机床，”何绅不卑不亢：“但我看到过磨刀，学问没有那么深，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示范给你看看。”
“小王，去拿把刀来。”居定毅吩咐一声，被称作小王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拿了把加工刀过来。居定毅扫了眼刀具，立即发火：“叫你拿新刀，你这算啥？都磨到这样了，合金钢料都快到了，还有啥可比性？”
小王低着头，象晒蔫的茄子。何绅心中不忍，忙抓过旧刀解围道：“我说居老板，你又没说要他拿新刀。算了算了，就这把，我也只是试试，能不能成，还是又一回事情。”何绅毕竟没有从事过具体的生产，这磨刀工夫也是从别的加工厂偷师学来。
何绅抓着刀走到砂轮机旁边，按了开关，砂轮高速旋转起来。何绅见砂轮机旁边有付油光光的脏手套，顺手带了，抓住刀具凑上砂轮！
“呼……”
“呼……呼……”
“呼……呼……呼……呼……”
何绅每次把刀具轻轻一接触砂轮立即弹开，往来十余下，刀具的快刃口基本成形，何绅仔细看了看快刃口，确认已经磨到位，再侧平刃口又在砂轮上轻擦了两下，快刃口端部立即被钝化，出现了秃秃的小平口。
何绅关了砂轮机，把刀交给居定毅，侃侃而谈起来：“居老板，你看我磨的这把刀，肯定好用的。你看我的刃口，秃平口，这刀当然不是很快，可秃头耐磨，又不容易崩口！还有，你看我磨刀，都是轻轻接触砂轮片，这样刀具材料不会发烫和裂痕，金相不会被破坏，其实，钢刀硬，铜料软，钢料切割铜料这样磨刀已经足够了。”
自开始自动化加工以来，一直困惑着居定毅的就是磨刀，望着何绅磨的这把刀，居定毅有些好奇，又有些信服，转身吩咐小王道：“拿这把刀去试试看。好用的话，以后就这样磨刀。”
何绅在车间随意巡视了一整圈，和居定毅再次回到办公室，自从何绅在车间展露了把磨刀活，居定毅对何绅的态度明显热情起来，对何绅的观点也不再象刚刚那样一味地敷衍含混。和供应商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他明白自己是个内行。现在，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何绅索性直奔主题道：“居老板，我是第一天接触铜输出轴这个业务，我和张宁交接工作的时候，看到贵公司产品的价格明显高出其它公司。如果只是高一点两点的，我也没话多讲。可居老板的价格也着实高得离谱，我不得不多嘴说个两句。就拿这张图纸——图号是FSDQ－10－064来说吧……”
何绅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图纸打开递给居定毅。“这张图纸，你的价格是6角5一根铜输出轴，我计算过原材料成本仅为2角3一根，采用车床自动加工的话，能卖到5角一根已经是天价了。”何绅搞过五年机械设计，刚刚又看过现场加工，对加工成本何绅自然十分清楚了。
“你那是不开票的价格啊，你们公司都要开17%增值票，”居定毅扫了眼图纸，心不在焉地说道。
“已经包含进去了，”何绅笑了笑：“其实我把管理费、人工费等都夸张过，可这差价还是这么大。”
“何经理，你是沈经理要求你来核价的吗？”居定毅不动声色。
“我自己随意走走，”查出进货价格有猫腻，对做采购的何绅来说，也就是抓到把柄。何绅当然不会愚蠢到说是沈经理吩咐自己来核价。
“哦，”居定毅喝了一大口茶，随后将吞进嘴里的茶叶咬碎囫囵吞下，才开口道：“何经理，你是个细心人，工作负责认真，也太细了。至于这些价格嘛，都是年底招标时定下的。全部签定了合同。小兰，把风水电器的合同拿出来。”
小兰就是刚刚倒茶的女秘书，听到喊叫，声音发嗲地答应一声，夸张地扭动着打开书柜，抽出一大本合同，转身递给居定毅。居定毅翻出合同，指了指，又递给何绅：“何经理，看这，中标的时候价格是7角，那时候铜价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的，就这样，我还自己给你们降低了5分红利。”
何绅仔细看了看，果然，FSDQ－10－064输出轴中标价格为7角！这么高的价格，怎么中了标？何绅有些纳闷，心中已经知道是风水公司内部的人在捣鬼，既然签定了合同，在合同期内再谈价格已经失去意义，何绅精神开始气馁，却也不想放弃机会：“居老板，今天我刚和张宁交接工作，以后还要你多多配合。”
“哪里哪里，我这小厂，还要你们多来指导才能进步。”居定毅说着从抽屉里取了两盒硬中华扔在何绅的桌面旁。
“不不，”何绅准备将中华烟向回推，居定毅摆摆手道：“到我们这里来，不管是工程师还是老板，都是这个礼节，两盒烟。”何绅心中也仅仅是作势，见居定毅这样说，也就任由中华烟放在自己身边。
何绅道：“居老板，我也不想难为你。但你的价格真的太高，我是一个打工的，第一要忠于老板，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你进货这么高的价格，叫我怎么给你下定单呢？再说，同行之间还有个比较价格，我们风水电器同一产品都有三四家供应商在供货的。”
居定毅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取过合同书，从后边翻到倒数第四页，再次递给何绅：“看，这是今年的供货合同，我和你们签定着供货合同，首要方面是约束我不能给你们的同行供货，这是保密条款，第二才是你们给我的保证，今年必须让我完成一千两百万以上的定单！”
何绅再次看了看，白纸黑字，丝毫不爽，再看印章，大红合同公章旁边还盖着大老板的小印！居定毅笑笑，道：“我们还是别再研究这个了。何经理一定要追究这个价格，作为部下去怀疑顶头上司，沈经理也不会高兴。两头不讨好。再说，这价格和合同都是年底我和你们老板、沈廉清经理三人反复讨论后定下来的。其实，何经理，只要你多给我些定单，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到年底，我肯定会……”居定毅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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