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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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下面开始第二次家族会议!”
我正襟危坐在里屋客厅的四方桌前,严肃的咳嗽一声后,正式宣布会议开始。这个席位正是当初在清朝吃第一顿早餐时鲁老头所坐的首席。桌边围绕着目前所有的家庭成员:小娘同志、宝儿同志、翠花同志、Ms。张大婶、弗兰肯大柱,以及趴在桌子上摇尾巴的拿破仑同学。
“小姐,啥子叫做‘家族会议’咯?”勤学好问的翠花同志抢先发言道。
“所谓家族会议,就是决定一个家庭今后的发展走向,策划及商议家庭成员归属问题的重大会议。我去年刚回京的时候,曾与阿玛大人在书房里召开过第一次家族会议,我称之为‘一会’。在那次会议上,我们共同讨论了建设有中国特色河蟹主义小康后宫的文化纲领。现在时隔半年,我把大家召集来举行第二次家族会议,也就是‘二会’,主要是想与在座的各位共同商讨一下阿玛大人病逝之后,家里的每一位家庭成员今后的打算。”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自从阿玛大人病逝后,我们家里已经没有了主要经济来源。我虽然在紫禁城里工作,但是每月的银两收入有限,还不能随意**宫,已无法维持家里以前的生活状况。而且我两个月后还要去紫禁城上班,可能几年之内都不能回家,小娘同志也要带着宝儿同志回乡下的老家,下面我请她来把具体情况给大家说明一下。”
小娘同志紧张的合拢龅牙,往前躬躬身,笑道:“闺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户小姐,说话就是文绉绉的!俺是个乡下人,学不来那些,胡乱说点,你们凑合听听……事情是这样的,老爷生前有交代,宝儿这娃虽是鲁家独苗的男丁,但俺这边门户低,他又是庶出,上不得厅堂。闺女是嫡长女,身份尊贵,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说了算,这宅子也归她。老爷还交代说,让宝儿今后就做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在乡下种田过日子,俺也是这个意思,这不给老爷服完丧后,俺就要带着宝儿回老家去。闺女还跟俺说,愿意每年往乡下寄银子供养她弟弟直到**,闺女的这份好心俺也辞不掉,就应下了。只是俺们这一走,张大婶子、翠花、大柱,这宅子以后就得闲着,家里没活干,闺女也抽不出余银来给大伙发工钱。你们都跟着老爷好多年,俺也很想留下你们,但东家没法子,只得把大伙散了。如今闺女的意思是想招大伙来,能帮忙谋个出路的,尽量给你们安排安排!”
小娘同志刚讲完,翠花同志就鼓起圆乎乎的脸,“哇”的一声哭起来,眼泪涟涟的道:“小姐咯!……额以后不能再伺候泥勒么……额是老爷在上京滴路上买地,额家里都米人鸟……小姐不要额……额也米地方去咯……”
我忙安慰道:“翠花同志,你别急,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嘛!这样吧,我帮你介绍一个新工作。我认识四贝勒府的一个侧福晋,和她关系很好。我给你写封信带过去,让她收了你做丫鬟,好不好?她姓耿,性格平和温柔,挺好相处,我想你在她那应该能过得很好的!”
她歪头想了想,又泪花花的哭道:“但额还是想跟着小姐……”
“我也没办法呀,我以后要进宫,身边带不了人的。你快别哭啦,就听我的话,去四贝勒府里好好工作,以后我有空就去耿姐姐那看你好不好?”
翠花同志终于用胖手抹抹脸蛋上的眼泪,对我点点头,我见她的事定了,便转头问道:
“大柱,你有什么打算?”
“小姐甭担心我!”弗兰肯大柱赶忙说,“我已经有去处了!上回十三爷过来祭拜老爷时,瞧见我身板子好,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府里做个侍卫,我说得等小姐发话才行,十三爷说那好,等你家小姐放人了,就到他那儿去找他。小姐,您看改明儿我拜过老爷,去跟了十三爷行么?”
汗,无死角帅哥同学,嫩真会挖角……
“你跟着十三阿哥我当然放心,去他那好好干吧!”
“诶!”
我又转向Ms。张大婶说道:“张大婶,你那边怎么样?如果没什么合适的去处,愿意到四贝勒府里干活么?我可以写信让耿姐姐帮忙把你和翠花同志一起安排啦。”
谁知她板着脸,冷冷的看我一眼,道:“不用了,我去九阿哥那。”
=0=…………
我结巴道:“你、你认识九爷?!”
她冷笑一声,说:“岂止认识,他还在襁褓时我就抱过他,两三岁时我常给他喂粥加衣。”
=0=………………
太、太惊悚鸟………这素怎米回事?!
Ms。张大婶看我一脸吃惊的表情,慢慢的解释道:“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是宫里的宫女么,我的主子就是宜妃娘娘。打她刚入宫没多久,还是宜嫔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伺候她了。宜主子因我得力,到出宫的年纪也留着没放,她生九阿哥时也是我服侍的。九阿哥小时侯在阿哥所里吃饭添暖都是我去亲自监管,没放过一个敢怠慢他的太监嬷嬷乳娘。直到有年你额娘进宫选秀,我才辞了宜主子,出来跟了你额娘。我知道鲁大人走了,这里留不住人,前些日在南门大街上遇见九阿哥府里的大总管善公公,他也是从宜主子那出来的,往年我们认得。他问我近况,我跟他说了些,他便邀我去九阿哥府里帮忙,我想着九阿哥毕竟是我少主子,往后去他府上做事也行,当时就答应下了。明儿我就收拾了东西,给你额娘上上香,便到他那去。”
=0=…………………………
偶晕死……Ms。张大婶怎么会是黑桃王后的首席宫女吖?!Ms。张大婶确实对我说过她以前是宫女,期满那年刚好遇到我额娘大人进宫选秀,两人很谈得来,于是Ms。张大婶出来后直接跟我额娘大人私奔鸟。我当时听完也没在意,只以为Ms。张大婶是个普通的宫女而已,但怎么也米想到她居然和黑桃王后的关系如此密切啊……
额娘大银……嫩究竟是虾米人……
居然能拐带皇室首席妃子的心腹会计同学的保姆出宫跟你百合这么多年……
嫩8是一般的彪悍……
ORZ……
本来还准备向Ms。张大婶询问一下关于我额娘大人的光辉百合史,但看她对我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情,只好作罢。“那、那好吧!祝你在九爷那住得开心,顺、顺便替我向他说一声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我好容易结结巴巴说完,Ms。张大婶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抿起嘴不再言语了。正在心里松一口气时,忽然觉得有个湿漉漉的东西在舔我的手,低下头一看,发现拿破仑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脚边,正滴溜着圆圆的黑眼珠在看着我。
“拿破仑同学,你有什么打算吗?”
它犹豫了一会,抖抖小耳朵,向Ms。张大婶瞄了一眼。
“你想去找财政王吗?”
“嗷呜……”
“行呀,你就跟张大婶一起去他家吧,我想他应该会收养你的。”
拿破仑同学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耷拉下耳朵,神情颇为忧郁。我笑着摸摸它的小脑门,轻声说:“别这样,你不是很喜欢财政王,他也对你很好么,能跟他在一起不开心吗?”
“呜呜……”它轻轻呜咽一声,垂下小脑袋。
“怎么了?”我凑近它的小鼻子,问道,“是不是还在为阿玛大人过世的事难过?”
“嗷呜!……”
我挠着它的小耳朵,对它说道:“你的心情我明白,不过你的主人已经去世,就别再为这事太纠结了。忠犬固然可敬,但也不一定非要固执的守在原来的地方,有这份心就行啦。这样吧,现在我宣布女王陛下的军队正式解散。拿破仑同学,你是自由犬啦,去找你喜欢的财政王吧。”
它抬起小脑袋,用圆圆的小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我……
我拍拍它的头,微笑着说:“去吧。”
拿破仑同学终于下定了决心,甩甩尾巴,小步跑向了Ms。张大婶。
我望着它毛茸茸的小身影,心里想道:
会计同学……
我的小狗今后就拜托你啦……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
第二次家族会议结束之后,这几名家庭成员陆陆续续回乡的回乡、走的走、散的散,翠花同志也在昨天拿了我的介绍信去找眼镜娘姐姐,现在还米有回来,估计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本来打算趁这个空闲时间收拾一下鲁老头留在书房里的遗物和书籍,但打开门,望了许久,还是决定就这么保持他生前的原样。门外狭小的院子此时看起来特别的空旷,院中的老梅树也沾染上了整座房子的安静,藏起点点花苞,只把疏朗的枝干无声的垂向地面。我独自清扫了一遍书房里堆积得满满的灰尘和纸屑,就退出来锁上门,收起钥匙,按着裙摆坐到书房前的青阶上。
呼……
唯一的亲人走了,家也散了,这次是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在这里再也没有羁绊,也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啦。无根的叶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以后必然是被风吹起,会不会落下,会落到哪里,都是现在思考不了的问题。不过这座藏在繁华京城里的小小四合院,是我两次开始新生活的起点,虽然以后可能用不上了,但我既不想卖掉,也不想租出去,就让它留着吧,对我来说好像一种有着特别意义的证明。
家里人都离开后,心情多少有点落寞,却正好在这时收到了眼镜娘姐姐派人送来的信。
拆开一看,几行娟秀的小楷映入眼帘……
妹妹:
得翠花来书,知妹妹遇丧事,家无余亲,姐姐始闻而戚,望妹妹节哀保身,惟平安是幸。今已收纳翠花姑娘为府中婢女,妹妹信中嘱托诸事,犹可放心。然而妹妹可还记得去年宫中约定?妹妹与其独身在家守孝,不如来贝勒府小住,姐妹相伴暖话,尚能排遣一二,也可令姐姐聊尽薄心。姐姐已将此事向四爷请询,四爷言三日后去接妹妹过府。妹妹万勿推辞,姐姐望之盼之。
拿着眼镜娘姐姐送来的散发着清香的信笺,不禁想起了以前选秀时在宫里相处的那段日子,心里流出淡淡的欣喜和温馨。虽然时代相隔,但不知不觉中还是交到了几个朋友,眼镜娘姐姐,泽近表妹,还有我们的SOS腐女团。有过远离福晋阿哥那些条条框框的欢声笑语,也有触到真实内心的酸楚和泪水,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星星点点的嫣然回忆。所以为了不教她们担心,本团长大人也要打起精神来!想一想,去儿子家住段时间也八错嘛,好久没见到他啦,这次正好可以让亲妈好好疼疼我的乖儿子。而且如果去那里的话,还能见到那个送过一串糖葫芦给他、还与他一吻定情的超口耐的萝莉小正太!啧啧,不过最重要的当然还是……
413……
眼前又浮现出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冷峻的男子和阳光的少年,不仅是性格上的完美互补,也是生命的互相偎依。这两人谁也少不了谁。做四哥的难免会在帝王的征途上孤寒寂寥,不能信任他人,无法倚重他人,只能包裹自己冷然独行,但唯有十三弟是身边的一盏清灯,永远照着他心底柔和与温情的一面。而做十三弟的……听他四哥讲过那段他不曾对别人说起的话语,我想也许阳光与爽朗的下面才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一个灵魂,唯有四哥是他的天空,是他的依赖和所有,他也只会为了他的四哥而展翅飞翔。无法想象他们如果失去了对方会是什么模样。这对兄弟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接近情感极致的一对,只要想起他们,无论何时,哪怕落花微雨,梦醒帘垂,总能酌一壶清酒,在微醉之后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好温暖……
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
本来因为一个人在家,稍微有点沮丧的我,在接到眼镜娘姐姐的这封信后心情终于开怀起来,回屋写了一封短短的回信,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清新的惠风中,目送着递信的小厮在巷外走远,我退进院子,正准备关上宅门时,却没有想到门缝才刚刚合拢,就突然听见“啪啦”一声山崩般的巨响,两扇木门又在我面前哐啷推开,一个壮硕的人影在阳光照耀中呼喇喇的冲进来。还没等我在这突发状况里会过神,就被那个人影变形金刚般展开双臂,一把紧紧的熊抱入怀。
“八斤!——可把俺想死了!!”
那热情又粗犷的声音震得我脑袋一片嗡嗡乱响,神智迷糊了一瞬后,我呜呜哑哑的在变形金刚的怀里拼命挣扎起来,好容易争取到了一丝呼吸的缝隙,赶紧用力推开紧圈着我的铁臂,跳离那人的熊抱。在确定了本宅女的人生安全,并摆出了防金刚狼的姿态之后,我才眨巴眨巴眼朝前看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长得粗眉小眼,头上缠着农民伯伯造型的头巾,脚下蹬着草鞋,样貌极其朴实淳厚的小青年,正露着满口白牙,傻痴痴的笑望着我。他穿的粗布褂子沾满了灰尘,身上还像丐帮长老一样挂着几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你……你是谁?”我打量了他一番,诧异无比的结舌问道。
“八斤,你咋不认得俺了?俺是二狗啊!”
=0=……
我呆呆的瞄着他,半晌都米有反应过来……
“八斤!”他见我愣着,冲我咧嘴傻笑,满口乡音的道,“你咋变这么漂亮了!脸上没泥,头发也不散呼,衣服也不邋遢了,俺都快不认得你了!呵呵!你可知道,俺卖了俺家那头大黄牛,带着盘缠一路走到京城里来的!俺找你家找得好辛苦,可算是见到你了!八斤!俺好想你!”
他呼哧呼哧说完,又要张开粗壮的臂膀对我来一个热烈的熊抱,我慌忙拦手大喊道:
“等等等等等等!”
二狗?!……那不素真•八斤同学的幼驯染么?!不就是她留下的那把诡异的梳子上面刻的人名,传说中她在乡下青梅竹马的那只邻居么?!偶晕……==||||
我镇定了一下惊诧莫名的情绪,吸上几口气,刚想把脚往前挪动半分,他又要兴冲冲的张臂熊抱过来,我赶忙退回来死守阵地,两人就这么在院子当中像武林高手一样僵持了半天。在这敌静我静的瞬间,我在脑海里迅速搜罗组织了N多人类语言,终于鼓起勇气,灰常严肃的开口对他说道,“二狗同学,你先别激动,请听我好好说,以下我说的所有情况完全属实,可以作为呈堂供证提交任何法庭……我、我在去年回京的时候失去了记忆,已经完全不记得你是谁鸟!”他听了我的话,迷惑的眨眨眼,楞了片刻,又上下瞅了我几遍,问道:“发生嘛事了?你咋不记得俺了?”“我、我也不清楚!总之就是我回到京里来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把以前的事都忘掉了,什么都不记得勒。”我又和他解释了一遍。他仍然满脸云里雾里的表情,不敢置信的在院子对面冲我大声囔囔道:“你咋会不记得俺咧?!俺是你二狗哥啊!!”我忙道:“对、对不起!我是真的不记得你了,完全没印象了!……”
丫的……真•八斤同学……偶不知道是该批评嫩小小年纪就搞早恋,还是怪自己穿人不淑,居然给偶摊下这么大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嫩让偶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真•宅腐女同学怎么跟你那位连九年制义务教育都米有完成的二狗哥解释穿越时空这么艰涩的物理命题……
就在我暗掐着这身体原来,二狗同学左瞅瞅我,右瞅瞅我,瞅了好久,发觉我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还认得他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失望,最后干脆一**蹲到地上,用手指抹抹眼角和风尘仆仆的脸,在小院子里“呜哇”一声伤心的大哭起来……
汗……
我茫然的看他蹲在地上哭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二狗同学是个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只哭了一会就自己收住了。我见他平静下来,又开始耐心的给他解释有关失忆的逻辑性问题,两人站在院子里一直耗到了晌午,他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当知道了我阿玛大人已经过世,家里仅剩下我一人时,他又准备张臂扑过来熊抱,被我用猫眼死光“呲呲呲”瞪了回去。尽管如此,无论我如何强调,他还是笃信我只是暂时的失忆,用不了多久,就会记起那个和我在乡下朝夕相处了整整十个年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二狗哥来。看着他满脸坚定的表情,还有那对浓眉下殷殷期盼的小眼睛,我实在是说不出事实最关键的部分,只能慢慢的河蟹他。
这会正好闹到了午饭时间,我肚子饿了,打出停战协议,准备上街买包子吃。他二话不说的拉住我,从身上背着的丐帮长老的麻袋里掏出一大把落花生,到柴房找了点干草,就这么在院子里烧起来,然后又从袋子中摸出一只红艳艳的大苹果,硬塞到我手上。我不忍拒绝他的好意,犹豫的捧着苹果,在上面细细的啃了一小口,立即就有一股清脆的香甜溢满口腔……
我一面慢慢啃着红苹果,一面好奇的看他烧花生,只见烟雾在院子里腾空而起,没过一会儿,干草在火中燃尽。他脱下衣服外面罩着的小褂子,敞开来朝地上扇过去,灰尘飞扬,余烬散完之后,地上就出现一捧烧得热熟熟的金灿灿的花生。他笑呵呵的把喷着香气的热花生拿过来,边喊着别烫嘴,边递给我吃。我用手指拈着尝了一颗,那味道真不错。这时听见他说道:“八斤,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每回到了立秋,你就跟着俺到山上去放牲口,让俺给你满天满地的捣鼓东西吃。扒地瓜、拔落花生、摘瓜果,啥都吃过!你还叫俺去别人地里给你偷大萝卜,偷来往石头上砸成数瓣儿,甜脆甜脆的,你一口便可以吞下一个!不过你最爱吃的,还属俺有回打到的一只山鸡。俺给你把山鸡用黄泥巴全糊弄着包起来,架到大火上烧成硬壳,烧好了一敲,那毛净粘到碎壳上,拨出里面鸟肉喷香喷香的!你一顿就吃了个精光,一点儿骨头都么剩!”
汗,真•八斤同学,你是狗人吗……
他见我听得入神,又往我手里塞了几颗热花生,笑着道:“俺还给你去夹心子的白沙里摸过草珠子蛋,那一窝能抱上四个,拿回家放锅里煮熟了,吃起来味儿比大鹅蛋还正!像这些东西,俺都一样没舍得吃,全留给了你。就连俺家院子后面的那颗大枣树,年年结了枣子,也都让你抢头儿爬上去,拣最大最红的摘。有年你摘枣子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树枝摔了下来,一头栽到地上,当时就闷过了气,把俺吓得个半死。俺赶紧跑到村子头去找大夫,好容易扯着大夫回来了,哪知道推门进院子一看,发现你正坐在树下吃枣子!”
晕,真•八斤同学,嫩太彪悍鸟……=_=||||
“八斤……”
他忽然收了满脸淳朴的笑容,喃喃的对我低声道:“自打你走了后,俺怎么也放不下心,还是想跑到城里来找你。今年俺们那儿赶上了大丰收,家里打了满仓的谷粮,除了交官租,还能有余的换钱盖新房子,俺还留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在家里等着你。现在你娘不在了,爹也走了,不如跟我回乡去吧?回乡了俺娶你!”

二狗同学……
听着他诚挚的话语,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有沉默起来……
“你还在为忘了俺的事想不开么?有嘛要紧的,迟早要记起来,你还是俺的八斤啊!你以前不是说过,你最不爱住在这城里嘛?咱离了这儿,回乡下过日子不好吗?”
我垂下眼帘,对他摇了摇头……
他焦急的抓抓脑袋,道:“哎!只要你能想起半星儿以前的事,准能乐意跟俺回去。八斤,要不你听俺给你说说俺们从前的事儿,说不定你能想起一点来!”他言罢,也不等我吭声,就自顾自的开始在那一个人说起来,“十年前,俺还是个不大的毛头小子,正在跟着俺二叔学种田扶犁编草席儿,有天,隔壁婶婶家来了个病怏怏的小姑娘,刚到就发高烧,眼见快没气儿了,被村头的五奶奶吹了一碗神水,又往嗓子眼里灌了好几贴黑药粉子才救活。那个小姑娘就是你。俺天天去田里都从你的窗子外头经过,见你身子慢慢好起来,却成天坐在屋里不出来。俺站在窗外和你搭话,你就凶巴巴儿的骂俺还扔东西砸俺。俺吓得不敢再说嘛,只好每天从家里偷偷拿一只红苹果,搁在你的窗子外,有时见你脾气不那么坏时,还在窗外给你唱唱俺娘教俺的歌……”
说到这,他轻声哼道:
“‘燕儿燕儿,你从哪里衔来枝,俺家梁上抓虫吃;燕儿燕儿,你从哪里……’
“可你还是不理俺,苹果也一个都不吃。后来有天,俺从屯子上过,顺手掐了一把小花儿和苹果一起搁在你窗子边,这回你却么见俺就骂,还拿眼睛瞅了瞅那花。俺可高兴,说:‘喂,你喜欢花吗?等俺长大了,就在这栽一溜花!’‘哼!’你马上关了窗户。”
汗……==
“不过自从那次后,你开始肯吃俺的苹果,有时心情好了,还和俺说两句话儿。俺见你在屋里病歪了那么久,脸上的颜色还惨白着,就想尽法子给你弄好吃的,天上地下都扒遍了,还跑到山里头去拣山蘑,回来用水洗洗净了,炖小鸡儿给你吃。后来你可算大好了,终于走出屋子,哪儿都不去,就成天跟着俺到处跑。俺去田里干活,你就在田边挖泥巴;俺去放羊,你就到山里爬树。俺见你玩得高兴,就带着你走遍了俺那的山沟子和碧河流。日子久了,你也变得开心多了,还常常笑,跳闪起来比谁家的孩子都厉害,敢去村头打狗还敢拿棍子捅蜂窝,常把俺吓得半死……不过你啥都喜欢,啥都爱玩,就是见了邻村张大财主家的少爷就生气,老拿石头砸人家。俺问你为嘛,你不说。直到有一天,你跟俺去夹心子放牛,才跟俺讲了你以前的事。
“你说你生下来就住在京城一个大房子里,那房子可大可大,但空空的,只住着你、你爹、你娘还有几个佣人。你爹很少回家,就是回了,也关在房子里写写画画不出来。你娘身子弱,大半日都躺在床上,家里压根没人管你。你成天在空房子里晃荡,有时想到街上找人玩,但外面的小孩见你是从大房子里出来的,都不理你。你自各在大院子里爬树、挖蚂蚁洞、掏鸟窝,烦了,就在房子里使坏捣乱,每次被管家的张大婶子抓住了,都要骂你一顿。但她越骂你捣鼓得越起劲,有回放火把家里帐子烧了,给她当场逮住,狠狠训了你,还说你是命中灾星,你娘就是因为生你时难产才落下的病根,如今怎么也好不了,身子一天比一天弱,只能靠药罐子续命,你还天天在家里捣乱闹得你娘不能安生,如果你娘哪天不行了,就是被你冲的。你听了埋头出去,躲在院子里哭。你说你喜欢你娘。她虽因生病不能照顾你,但有时好些儿了,就会把你叫到房里去,给你梳小辫儿,还唱歌给你听,你说你娘的手摸在头上软软的,可温柔……你一直在心里盼望着你娘能好起来,可以每天陪你玩,但没想到就是你害的你娘……
“从那后你常闷在家里,也不和人说话,见了人就觉得厌,只是成天儿害怕,怕把你娘克病重了,丢下你一个人。又过了些日子,你娘的身子终于好些了,还能下床走动,你可高兴,以为你娘就会这么好起来,但她刚下床就带着你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个比你家还大好多好多倍的房子,不光倍儿大,还房子里套房子,房子里还有房子,房子多得怎么都数不清。你说你在那儿遇到了一些小子。俺问你是啥小子,你说就是跟邻村张大财主家的少爷一样的小子。你还说,那些少爷小子们吃的是世上最好的,穿的是世上最好的,每天都有人照顾他们,还有好多人陪他们玩,教人看了就生厌。有一回,你和他们斗嘴吵起架来,推了一把其中一个少爷小子,也没把他怎么样,结果你的娘却要跪下来给他们磕头赔罪……
“你说,你看见你娘为了你跪在地上,心里比什么都难受……从那一刻起,你就打从心底里恨透了那些少爷小子,发誓以后只要看见他们,就要抢他们的东西,还要把他们往死里揍!……
“你说到这,停下来没吱声,只拿眼睛望着远处的河流……
“过了好一会,你才低声和俺说,后来你的娘还是走了,把你丢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到处都是白色,没人和你说话,也没人告诉你,你娘还会不会回来……接着你生了一场大病,脑子烧得迷迷糊糊的,等病好了后,小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好像忘了什么又什么都想不起。但你还记得一件事,你曾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待了一夜……
“那儿好冷……
“你说,冷到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却喊不出声……
“你待在那儿,心里想着,不知道额娘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黑,这么冷……
“真想离开这个讨厌又冰冷的世界,到额娘的身边去……
“于是你对自己说……
“放手吧……
“放手吧………
“放手就能沉下去了……
“也许……
“沉下去更好……
二狗同学讲到这里,眼神有点忧伤,却又轻轻笑道:“那时俺听了你的话,心里头堵堵的,不知道该说些嘛好,只记得那会儿天很蓝,你坐在草垛子上,仰头望着天。本以为你不会再说啥了,你却又回过头,笑着对俺讲了一句话,你说:‘幸好当时没放手,不然我就见不到你啦,二狗哥!’
“那声音听到耳朵里,清脆脆儿的,烘得俺心头酸酸的又暖暖的……
“晚上躺在炕上一夜没睡好……
“俺想,俺以后一定要对你好,照顾你,不再教你吃苦,还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听了二狗同学的话,感动、痛楚、温暖夹杂着更多的心酸一齐朝我袭来,这次是真的无法成言了,他淳朴的笑脸和岁月的风叠在一起,将感触扑面入怀。接着又听他讲了许多他和真•八斤同学十年来在乡间相依相伴一起长大的故事,那话语中仿佛流出了一曲碧蓝澄清的恋歌,里面有着弯弯曲曲的小河,有着洁白温热的沙滩,有着色彩斑斓的谷米,还有少男少女之间两情相悦的天真和欢欣。而奏得最多的音符,还是真•八斤同学的影子,她的哭,她的笑,她清亮的歌声,仿佛就在河流的另一边,随着童年的水花不断的飞溅过来。
“八斤,你还得去年过年时俺娘给你裁的那件棉袄么?你在俺家换上了那件新棉袄,让俺娘给梳了头,那模样比最鲜的花儿还漂亮,俺望着你傻笑,你就踹俺的脚!”
“俺见你梳起头真好看,就找来木头给你刻了一把梳子,可你一见就说丑,还扔进沟里,把俺呕了好久,不过后来你又把它拣回来了!呵呵!”
“你走的时候……俺去屯子上给你摘花儿,你拿着俺的花,哭着不肯回京,载着你的车翻过了一个山头,还听见你在喊:‘二狗哥——’‘二狗哥——’……”
那天留他在家中空房住了一宿,这几句话反复在脑海里回响。晚上我在自己房间的小柜子里翻出真•八斤同学留下的包裹,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许久。
当时窗外明月如钩,只把彩云归后的光芒静静的照进来。
这两天里,二狗同学仍在一边给我弄着好吃的,一边向我讲着以前的事情,他执着的相信,我一定能通过他的回忆记起我们的曾经。然而听得愈多,心里愈是不好受,那份从刚见到他起就埋下的担忧,随着与他相处的时间加长而逐渐推深。只觉得他对真•八斤同学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深切更热诚,教人不忍心伤害半分。而这实在是个两难的局面,我再怎么感触于真•八斤同学的恋情,我毕竟不是她,而二狗同学真正喜欢的人,也不是我……
反复想着,捱到了第三天,正是儿子来接我的日子。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办……恍惚中又想起了真•八斤同学说过的那些话,同样一张床,同样一个地方,黑夜里心伤了一片。早上,天还没大亮,我就爬起床,对着房里的铜镜看了许久,终于暗自下定决心,平时因为一贯喜欢轻松自然的样子,没有刻意修饰过自己,今天却找出了以前泽近表妹送我的衣服首饰,挑颜色素净的,特意打扮了一下。浅浅的描眉与染唇,垂下鬓角,梳起发髻,镜子里映出的是十五六豆蔻少女的清秀姿颜。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就当作是为儿子做的一次盛妆吧……
深呼吸后,推开窗,看见二狗同学正在院子里烤玉米,望了半晌他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我走出了房门,他抬头看到我,神情有些发愣,还眨巴眨巴眼。我把手中捧着的包裹递给他。那包裹里有一件女孩穿的红色小袄,一把刻着“二狗哥”的木头梳子,和一朵早已干枯发黄的小花,这些都是真•八斤同学留下的东西。他一样样的拿在手里看着,低低的喊了一句:“八斤……”那两个熟悉的字眼里,听出了语调中不好的预感。“二狗同学,”我开口对他说道,“你从乡下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还和我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我很高兴,但是……”下面的话在夜里想了许久,可真当要说出口时,却又如此的困难。我在清晨略带微寒的凉风中对他说着,自己不光想不起他,连十几年来所有的记忆都忘了,也不再记得和他的感情。我现在已经在京里开始了另外的生活,过得也挺好的,不想再回老家了。等会有人要接我去四贝勒府住一段日子,以后我还会进宫,这房子也要闲置起来,所以叫他还是回去吧,这些东西也还给他,我不再需要了。说完后我望着他,虽然知道他可能不会就这样离开,但还是想尽量讲得缓和一点,不愿太伤这个热情单纯的乡间男孩的心。他听着我的一字一语,仔细看着我的样子,脸上表情愈来愈悲伤,那纯粹的眼神让人无法呼吸,心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变沉……
“八斤……”他低语道,“俺不想走,俺要等你想起来,带你一起回去……”
回答的话语一时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像有股巨大的压力迫使心脏缩成一团,我只好抿起唇对他坚决的摇摇头。正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来马车的轴轮声,从远处驶近,停在我家的院子口。没过一会,曾在美攻大人家见过的那个洋葱头跑进来,抬头瞄见我,有些紧张的作揖道:“小姐,四爷来接你了,在外头等小姐呢。”我对他点点头,让他帮忙拿上我的行李,就对二狗同学说了一句:“我要走了,你也走吧。”没有再看他,我转身走出院外。
许久没见的熟男正负手站在一辆黑色的马车边,身姿依旧清泠得如一袭夜水,披着寒意料峭的黑氅,却又挑起几分莫名的暖丝。他冷峻的脸庞在灰色调的晨雾中尤其好看,像从色彩凝重的肖像画里走出的剪影,只是看到我后,那一对凌厉的双眸在雾中淡化,把略含情绪的目光朝我脸上投来,好似有点微微诧异我今天见他的妆扮。没有细致体会他唇边无声的感情,我径直走到马车前,正准备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却见二狗同学从门后追了出来。他抬眼看了看熟男,难过的唤了一声:“八斤!”就要过来牵我的手。熟男不快的把脸一沉,守在马车旁的贝勒府保安队立即涌上来,怒喝着要把二狗同学推开,我忙喊道:“别!”然后赶忙伸手拉拉熟男微凉的手,望着他,轻声说:“胤禛……”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对手下人使个眼色,他们便马上退到马车后。这时二狗同学用手背抹抹脸,撇起嘴对我伤心的说道:“八斤,俺不信,你跟俺约好了要回乡跟俺在一起,你不是说过你讨厌城里嘛?跟俺回去吧,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我沉默的望向他,望了片刻,很自然的挽起身边熟男的手臂,认真的说:“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是忘了我吧。”说罢我就拉着熟男上了马车。
马蹄声在巷子的石板地上交互奏响,拖着马车缓慢的向前驶去。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二狗同学在前行的视野中逐渐退后的身影,惆怅化作了他身边围绕的风息。我放下窗帘,这才松开了一直下意识的紧捏着的熟男的袖子,歉然的看看他,然后低头坐在车厢里,有清风吹过车顶,吹出一弦微弱的萧瑟之音。本以为这辆马车会带着我就此绝尘离去,却听见了二狗同学的喊声在车外传来:
“八斤————俺等你————”
那声音蓦然锥入心肺,刺出一股难言的郁潮,冲上胸腔与喉咙。我掀开窗帘,向后看去。发现他正在追着马车跑过来,边跑边喊着:“八斤——俺等你——俺等你————”
“停车!”
我大声叫道。马车往前滑行了一段,慢慢停下来。二狗同学喘着气跑到车下,睁大眼睛看着我。
“八斤……”
世界悄无声息,街边的人声马响潮水般退去。我望着他的脸,轻轻的道:
“你想要多少,你就直说吧。”
那瞬间,悲伤和愤怒在他的瞳孔里翻涌而起,被刺痛的神情席卷整张脸庞,他难受的咬紧牙,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终于委屈又绝望的看我一眼,把脚往后拖了两步,转身走开。我慢慢放下窗帘,往椅背上一靠,阻隔了外面喧闹的世界。马车再次向前驶起,车辙压过石板的声音,刺耳轰鸣。这时感觉有道视线罩在我脸上,转头一看,是身旁的熟男正在深深的望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色彩。我弯起嘴角对他笑笑,就别过脸看向另一边。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也没什么可以说的。马车在街上前行着,抛开了过往的世界,车厢里尽是我们的无声。渐渐忘了外面的情景,在沉默中浮出的全是那个女孩的影子……
真•八斤同学,我如今身体里过去的灵魂,她家系名门,父亲是皇帝的近臣,母亲出身满贵,未来走向的也很可能是一条嫁给皇子的锦花之路,照旁人看来理应幸福,但生活不像故事,没有什么大悲大喜,俯首可见的往往是普通人生命中无法述说的哀伤。就像她,当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脑海里想到的是死了更好时,那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尖锐的刺,锥在心中处处是痛。人常说幸福是相同的,不幸各有各的原因。阿玛大人对康熙大人全心全意的付出,造就了君臣之间一段最纯粹的感情,但同时也造就了妻子的早逝和女儿的孤僻。Ms。张大婶对额娘大人无私的守护,本该是藏在岁月中一支往昔的蓝调,却在无形中伤害了一个幼女的心灵,让她背负起不该背负的压力。这些都是造成她厌世的原因,可这又能怪谁呢,说到底,他们还不是因为爱。但恰恰是这种并非痛,而是爱造成的伤害,最让人无奈。
就好似大家看起来都有完整的人生,但儿时的一件小事,却往往能像蝴蝶效应一样,在成长后的性格里刻下不能逆转的印记。对于这些,又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除了无力,只有徒劳的叹息。不过在真•八斤同学童年生活最低谷的时候,在她徘徊于死亡的边缘之后,幸运的遇到了一位淳朴的乡间男孩,给她的生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温暖,好似一道照进暗角的阳光,让冰凉的尘埃发现了活着的喜悦。一首快要断掉的歌声被那个男孩续起,从此黑暗与寒冷不再属于她。她变成了山野里欢笑的公主,自由自在的挥洒灵魂的惬意。真想让这支无忧无虑的恋曲,在她心里永远的唱下去……
可是我来了……
我取代了她……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在那个时候穿越过来。在她离开喜爱的绿草蓝天,离开喜爱的少年,被迫重新回到她记忆中永恒冰冷的城市时,她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她一定是觉得进宫选秀对她来说就是一条没有归期的死路,要到讨厌的地方去,要嫁给讨厌的人,还要面对像淑母大人那样宫中妃子的敌视与虐待,所以她在回京的当天夜晚……
绝望了……
她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放手了……
她自己结束了生命,然后我穿越过来了……
如果坚持,说不定还能看到希望,可她还是放手了。这些教我怎么对二狗同学说,怎么对如此喜欢、如此珍爱她的人说?与其告诉他,他爱的那个八斤已经沉到黑暗与寒冷里,再也回不来了,不如让他认为那女孩变了心,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却能在这个城市里好好活下去……
二狗同学……
也许这世上最不愿伤害你们感情的就是我,但我不想大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愿穿过来啊……这没有用。所以我选择了这么做。无所谓儿子怎么看我,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世上弃贫爱富、喜新厌旧的例子太多,每天都在上演,如今只是再多我一个。所以只要穿越的事实不变,无论再来多少次,做侩子手挥刀斩断你们十年光阴的,还会是我。回去吧,别再等了,你的八斤已经不在了……
盯着淡淡透光的车厢,仿佛听得见外面街道的声音,却又什么都听不清。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但又不想搅乱内心寂静的呼吸,我只是不说话的用力盯着车窗的檐底。沉默的世界里,突然感到有微凉的手指触上脸颊,然后滑到下颌,想要别过我的脸。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脾气,我使劲甩开熟男的手,把头侧得更偏。他似乎是不高兴了,削瘦的手指马上抓住我的肩膀,往后面扳去。我烦闷的挣扎了一会,还是拗不过他的力气,终于被他把身子转到了他的方向。
不知道熟男想做什么,我只是垂下眼睛不看他。莫名的难受从他深陷到肌肤里五指传来,那罩着我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没想到他无声的望了一会,却是伸臂将我揽入怀中。惊诧了瞬息,脸颊还没适应那胸膛里意外的温暖,就听见他用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不是你的错……”
“胤禛……”
堵不住的抑郁突然决口,在他怀里弥漫成无止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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