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诱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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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被一只猫勾引了。
最近一个礼拜,每天下班的时候,她都会在花坛里看到一只漂亮的白猫。
苏若喜欢猫。名贵品种不感兴趣,她最喜欢的是那种米黄色的小土猫。这只猫不是土黄色,可它是那么漂亮一只白猫。皮毛干净,饱满而结实的小身体,看人的时候45°仰角,眼睛里有骄傲有戒备有轻蔑有敌意又有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的孤独,如此丰富的眼神,苏若怎能不被诱惑?
于是,最近一个礼拜,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会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花坛旁边“喵喵”地叫着。
他们的表情当然有诧异有好笑,可是苏若的视力向来不好,她看不到,所以心安理得地继续蹲在那里“喵喵”叫着。
猫勾引了她,她却勾引不了猫。无论多么诚恳地叫唤,白猫就是不从花坛里出来。那么密集的灌木,她也不能踩进去。
怎么办呢?她在qq上向好友木子倾诉她的情场失意。
木子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勾引是要成本的。光叫唤有什么用,拿一点诚意出来。
诚意?难道我会随身携带一条红烧鲫鱼吗?苏若打开自己的手袋,唯一能塞进嘴里的东西就是柠檬味的香口胶。猫会吃这个吗?
同事小晴拿了砂糖橘出来派,苏若吃得手指都是黄色,心中突然一动:好吧,世界上有会嗑瓜子的狗,难道就没有爱吃橘子的猫吗?
所以,这一天打卡机才唱起歌来,苏若已经关了电脑,兴冲冲地拿着橘子往外冲:“公子,帮我打下卡。”公子拿着她的手袋在她背后叫道:“你的包还在桌上!”
“啊,电梯来了!”苏若回头夺了包就走,全然不理会公子在她背后气急败坏的大叫:“苏若,你又没关显示屏!”
苏若在一家小外贸公司上班,做的是销售助理,每天报价,报关,琐碎又麻烦。公子则是这家公司的网管,公子不是外号,他真的姓郑名公子,这个听上去颇为香艳的名字给他带来了不少的调侃,但和大多数网管一样,公子只是一个永远笑眯眯,极温柔敦厚的老好人。
走到写字楼下拐角处的花坛,果不其然,那只猫还在老位置蹲坐着,苏若掏出橘子,向它做了个投掷的动作,猫戒备地站起来,苏若笑了:“不是打你的,是给你吃的。“她剥开橘子,塞了一半进嘴里:“啊,不好意思,习惯动作。”她含着橘子含含混混地说道,把另一半橘子用纸巾包着放在花坛里。
白猫往前走了一小步,低头嗅了一下,嫌恶地抬起头,抗议地“喵”了一声。
“哎呀呀,橘子很好吃的,你尝一下嘛。”
苏若听到路人吃吃的笑声,她脸红了一下,不过她立刻若无其事起来:反正是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继续和猫打着商量,然而,这是一只有气节的猫,无论苏若如何劝告,它就是不吃橘子。
“看来我还真不是做业务的料啊。”苏若以前是做销售的,业绩实在太差,好几个月都没起色,她正在考虑辞职的时候,公司的销售助理跳槽了,经理把苏若叫去谈了一次,先是批判了她的业绩,又暗示她销售助理的工作琐碎又麻烦,但收入稳定,苏若并不是一个有企图心的女孩子,也就安之若素地转了职。
“猫猫啊,你真的不吃橘子么?”苏若把纸巾包着的橘子收了回去:“那我吃掉了哦!”
猫也拥有“囧”这种妙不可言的情感吗?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苏若分明看到这只绝靓的小白猫“囧”了。
“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啊。”苏若若无其事地把纸巾投进垃圾桶,“我今晚去超市买一包小鱼干好了,你等着我哦!”
苏若站起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觉得冷嗖嗖的,苏若推开窗子一看,地上是湿的,昨晚下雨了吗?下雨导致了降温,苏若一天都在办公室里抖啊抖,她在qq上流利地抱怨着:“昨天还穿t恤呢,今天穿毛衣还冷。”木子的头像一直是亮的,却没有回复她。也许在忙工作吧,都是上班,有几个人能像苏若这么悠闲呢?
下班时间到了,苏若又蹭了五分钟才去打卡,不为别的,今天经理在公司。
雨很小,苏若没有打伞,手插在口袋里走出写字楼,出乎她意料的是,绝靓小白猫没有在老地方等她。“什么嘛,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做猫也要讲猫德啊!”苏若向空气抱怨着,转身向车站走去,一路上她回头好几次,花坛里始终不见猫的踪影。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绝靓小白猫始终不曾出现。
木子科学地分析道:“你那里不是下了一个礼拜的雨吗?它应该已经冻饿而死了吧。”
凡有生命的,终难免一死。苏若并不觉得死亡可怕。打小起,她家前前后后养了不下十只猫,她早被培育地淡看生死了。可是,冻饿而死,这样也太可怜了吧?她想象着小白猫身上湿漉漉的背上的肉都瘦得陷了下去眼神黯淡皮毛无光的样子,在qq上打了一行字:“你说我那天是不是该把它抱回家?”
“房东会杀了你的。”好几个钟头之后,木子言简意赅地回复道。
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流浪猫,它们最后去了哪里?苏若在博客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网管走进办公室,轻咳一声:“来了。”苏若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公司大门,经理见完客户回来了,她立刻关掉所有网页和qq对话框,然而,那个问号一直在她心里盘桓。
终于下班了。苏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经理从客户那里带回了一大堆资料,苏若足足整理到十点。还好,这种要加班的日子一个月也赶不上一次,苏若也就不抱怨了。经过花坛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绝靓小白猫不在那里。

大城市里似乎都少不了城中村:脏,乱,嘈杂,握手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既不通风也看不见阳光,但是房租便宜,交通便利,打工仔们都住在这里。
苏若就住在这么一个城中村,最妙的是,这个城中村就在她上班的公司附近,她只要走到公交站台旁边穿过马路就回家了,连车费都省了。
她把手袋护在胸前——这样防盗抢,也防色狼——熟练地在蛛网般的巷子里穿来穿去,来到自己住的那栋楼。确定了身后无人,她从手袋里摸索出钥匙想开门,突然觉得有东西在自己裤腿上蹭啊蹭,借着对面楼房的灯光,她看见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好像是绝靓小白猫呢。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摁亮,蹲下来一看,果然是它。但它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狼狈,并不见瘦,只是湿漉漉的,看来淋了很久的雨。
要不要把它拿上去呢?苏若犹豫着。她退后几步,此时另一个女孩子走进巷子,警觉地看着这个举止可疑的人,最终下定决心,沿着墙根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大家都很害怕呢。苏若笑笑,抬头,四楼没有灯光,看来烟罗还没有回来。她弯腰抱起绝靓小白猫:“房东不在家,我就带你上去吹吹风吧。放心啦,是拿吹风机吹你,不会拿电风扇吹你的。”
打开屋门的那一刻,苏若还是把抱猫的右手缩到了身后,用左手开了灯,猫被突然移动立刻紧张地抓住苏若的衣袖,爪子隔着厚厚的毛衣依然扣进了苏若的小臂,苏若忍着痛唤道:“烟罗?烟罗?”
看来真的不在家呢。苏若这才放心地走进来。她关上门,把手袋挂在门后,走到桌子旁把小白猫放下,戳着它的额头说:“爪子抓人会痛的,好不好?”她一手拿起吹风机,一手按住猫:“乖乖的,不要动哦。呃,这是什么?”她放下吹风,捡起桌上的一张字条:我去老乡那里玩,今天不回来。突然,她听到一声抗议的“喵!”,低头一看,绝靓小白猫被她摁得都贴在玻璃台面上了:“锅闷呢锅闷呢。作为补偿,今天就请你吃个饭顺便过个夜吧。”
她走到窗口,掏出手机——信号差也是城中村的一大标志——熟练地拨号:“一个红烧鱼块饭,送到77栋401。”挂掉电话放在窗台上,她回头冲猫嫣然一笑:“为你点了一个鱼。等一下要全部吃光哦!”
猫压根没在看她。它正专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哎呀呀,不用看了,16㎡单房,带独立厨房和卫生间,两个女人合租。”苏若把吹风机推到3档,轰鸣声把猫吓了一个激灵,苏若笑了:“真是没见过市面的家伙啊!顺便让你看看电视吧。”她摁了一下遥控器,电视机打开了,在播新闻:“啊,啊,我家下雪了呢。”这个家当然指的是老家。苏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吹着猫。
“笃笃”,有人敲门,“泰香的外卖来了,开一下门”,苏若从手袋里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8块钱,打开房门,接过外卖,递出钱,关门。敲门声响了起来,苏若隔着门问道:“怎么了?”
“小姐,红烧鱼块饭是9块。”
“菜单上明明写的是8块。”
“那是上个月的菜单了。我们换了新的了。”
苏若从钱包里翻出一块钱,打开门递了出去,外卖小弟回递了一张菜单给她:“喏,这是最新的菜单。”
苏若没好气地接过来:“换一次菜单就涨一次价!”
她拿出一张报纸垫在桌子上,搁下一次性饭盒,拆开筷子,挑了两块最大的鱼块放在报纸上:“喏,吃吧。你要是敢一脸嫌恶地看着鱼,我就把你从四楼丢出去!”
猫才懒得理她,埋头吃鱼,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走到饭盒旁边,苏若警觉地看着它:“再靠近看看,我把你从四楼丢出去!”猫不叫,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如此柔软,苏若不由得又拨了一块鱼给它。
苏若一边胡乱换着台,一边吃饭,嘴里不停的对当下时政、娱乐、社会事件做着评论,突然,她的嗓音提高了八度:“什么?鱼香肉丝饭从6块涨到了8块!”原来,她的耳朵听着电视,眼睛却在研究桌上的新菜单。猫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吃完了鱼,以一个优美的弧度从桌上跳下来,再一跃——被眼明手快地苏若拎在了手里,猫看着苏若那张倒过来的脸越看越近,近到只剩一张牙齿上还站着蒜叶的嘴一开一合:“不要上我的床,否则我把你从四楼丢出去!”
猫“喵~”得叫了一声,苏若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也不要上烟罗的床,否则她会把你我一锅炖了。”
苏若坐回桌边,把猫放在膝盖上:“耐心一点,我吃完饭立刻就给你弄地方睡觉。”
这所谓的“立刻”便是两个钟头。苏若从床底下拖出来两个密封箱,一个行李箱,一边寻宝一边尖叫:“啊!这件小背心是我的吗?”“啊,我的黑夹克,原来你还在啊!”“这条白裙子都泛黄了耶!”“我什么时候买过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三件t恤啊!”“这条牛仔裤不知道还能不能穿……”漫长的翻检之后,苏若选定了一件米黄色的羊毛衫给猫睡觉,这件羊毛衫也太可笑了吧,胸前居然印了一只小蜜蜂,我当年怎么会买这种东西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所若拿出一条酸奶,把酸奶都取出来,盒子放在地上,把羊毛衫叠一叠,铺好,把猫放进盒子:“好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
苏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早点睡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流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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