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天堂地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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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的萧瑟刺骨,让冬夜古都大街上的行人努力低下头,并加快了脚步。街道两边那些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散发着昏黄的暖意。
冬夜寒冷的街边‘树’着一个静如死水的少年,少年的年龄约莫十几岁的样子,少年有着一张消瘦的脸和一双细长的眼睛。
少年迷茫的望着来往的行人,微翘的嘴角轻轻地抖动着。少年喃喃自语着,这是那里?是地狱吗?诺尔你在这儿吗?这儿他妈是那里?难道这是天堂吗?谁他妈能告诉我?我……我还是杜劫吗……
冬夜的寒冷,消耗着少年的热量,他疲乏地缩在道边瑟瑟发抖……
叮铃——叮铃铃——叮铃铃铃——
就在这时,一串自行车铃声由远即近,清脆的铃声将少年从迷茫中唤醒。少年从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街景,聆听着被风席卷来那时断时续的城市‘乐章’,一种熟悉的气息解冻般从少年记忆深处油然升起。他迅速地蹿了起来,他望向四周,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激动的神情,他的心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对自己喊道:天哪,是这里!我是在做梦吗?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难道我被诅咒了吗?!
想到诅咒,少年感到了逼人的诡异从心底升起,在恐惧的瞬间,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任何时刻都要保持冷静!你忘了吗?
良久,少年才控制住惊恐,他平静了下来,他的记忆也逐渐清晰了。冷静后,他知道还是他,不过,他现在变成了少年时代的自己。他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和他最后所见到的那团‘灰云’有关。
虽不明白,为什么会诡异的回到了十多年前。但此时的少年杜劫,不再去纠缠这个诡异的问题,毕竟在金融市场搏杀过多年的‘未来’杜劫,还是拥有着超强的自控力和承受力。或者说,杜劫理智、本能的选择了——忘掉能让他发疯的问题。
然而,刚接受了现实的少年杜劫,却又陷入另一个迷茫中去——
重生?时光倒流?还是地狱的恩赐?为什么要回来?见鬼!
一怔凛冽的寒风,让自言自语的杜劫紧紧的裹了裹衣服,他狠狠地跺着脚,活动着被冻得发僵的身体。冬夜的寒冷,迫使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迷茫,回想起了一个地方——那是他当年的‘家’。
唉,也许,一切只是个噩梦吧……真是个该死的日子!
……
一个小时后,被冻得浑浑噩噩的杜劫,凭着‘往日’的记忆,找到了西城的一所老教堂。在教堂的后面就是当年,不,应该说是现在的‘家’。
到底是过去?未来?还是现在?真他妈让人发疯!杜劫用力地甩了甩头。
当走到教堂的后门时杜劫才想起,自己现在都还不知道具体是何年何月。这个念头,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呆立门口的杜劫,在脑袋里疯狂地翻找起‘当年’的记忆,回想着自己‘当年’的今天,出去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才回来?还没吃饭吧?这么冷还不赶快进去。”
一句温和的话语从杜劫的傍边传来,语气中透出的关切,让杜劫那双细长的眼睛瞬间有些湿润、发潮,他微翘的嘴角也有些僵硬。不用想,杜劫也知道这个人是谁。这是对亲人从骨子里的熟悉。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进去!我给你留了晚饭,我去热一下。”
已经木然的杜劫,痴痴地跟着眼前这个——熟悉中又有点陌生的背影,来到后堂,他的‘家’。
望着正为自己张罗热饭热菜的背影时,杜劫那些在心底尘封多年的记忆,开始冰解消融起来——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把自己从小带大。
他是自己的监护人,用他的话讲,他是自己的‘教父’,知道这些后,自己就把对他的称呼——从‘父亲’换成了‘教父’。而正是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的人,却带给了自己亲情与关爱。”
如果没有‘未来’的记忆,现在自己是不会知道自己那难堪的身世,更不会知道自己噩梦般的‘未来’……
似乎,自己从出生起就被烙上了诅咒的印记。
凡是知道自己身世的人,都不愿意接受自己。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并恶毒的诅咒,自己应出生在地狱。
如果说自己的‘未来’是地狱的话,那么,自己的少年时代可谓是天堂。
印象中,少年时的自己,一直就是个自由分子,更是个‘刺猬’不容别人对自己半点的侵犯,也总是在闯祸后得到‘教父’的庇护。少年时代,自己虽没体味过家庭的温暖,但在他的关爱下,无忧无虑的茁壮成长,一直以为,这种生活会伴随着自己一生。
然而,一切从十六岁开始,‘天堂’,便离自己远去。
十六岁那年,‘教父’患有的绝症恶化,‘教父’在自己眼前,饱受病痛的煎熬而死。‘教父’死后,自己就被人接到了香港,安排在一所教会学校,也是在那里遇到了诺尔。并在那年,家族也找到自己。从此,自己就一直按照家族的意志学习与生活,也是从此开始,再没有了自我,直到成为傀儡与牺牲品……
想到‘教父’现在所患有的绝症,杜劫那颗已经波澜不惊的心突然抽搐起来……
杜劫的‘教父’是这所教堂‘工龄’最长的神职人员,自幼被教会收养,一直都在为教会工作,是教会的修士。

他是一个平凡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陆志俊。同时,他也是个善良的人,与其说他是个修士,还不如说是整个教会的勤杂工。陆修士并不像教堂里其他神职人员那样——时时刻刻都以传道为中心,他传道的时间很少,少的就连新入会的‘兄弟姐妹’几乎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在教会注册的修士。
陆修士每天的时间,都被‘消耗’在了会中‘兄弟姐妹’的生活琐事上。
杜劫记得,只要是会中的‘兄弟姐妹’家里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不论大事小事,让陆修士知道了就一定会赶去。尤其是对教堂周围的一些孤寡,陆修士每天必须去转一圈才会放心。
而这些,却是从陆修士为教会工作起,不厌其烦的一直做到他辞世。
以前的杜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陆修士带大,而且当时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杜劫是陆修士的‘私生子’。而陆修士对此,从没作任何解释,当时就连杜劫自己都在疑神疑鬼。也是这个原因,陆修士才一直没被教会提拔为神父,而陆修士却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直到陆修士因病住院后,陆修士的老友从香港来探望他时,他才亲口否认了传言:把你带大,是我对一个朋友的承诺,而我只是你的‘教父’。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能得到杜劫信任两个人是谁的话,那么一个肯定是陆修士,而另一个或许是诺尔。所以杜劫对‘教父’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一直都在为自己对‘教父’所生的怨气,而耿耿于怀,而陆修士却一直在开导着杜劫。
直到陆修士弥留之际,他的老友问他,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修士最后回答说——我是主的仆人。
这句话被杜劫一直刻在心底。
其实这很怪异,杜劫虽受洗礼,应该算是个教徒,但在杜劫心里,却从没认为自己是个——信仰‘主’的人。而长大后杜劫还对诺尔说过:我只信仰地狱。但教父最后的那句话却一直震颤着杜劫的灵魂。
唉,教父身体还能支持的住吗?
只剩下这么点时间,我又能做什么呢?
通过记忆杜劫知道,现在‘教父’距离病发已为时不远,‘教父’所患得骨癌已扩散,这是在杜劫那个‘未来时代’,同样是无法治愈的绝症。杜劫虽然知道这一切,但却对此无能为力。
此时的杜劫,感到无力、感到厌倦,觉得心也被无助拧成了一团。
“来吃吧,小心烫着儿。”陆修士摆好饭菜,招呼着杜劫。
杜劫低着头,艰难的接过‘教父’递出的筷子,他能够感觉到‘教父’的目光中,所带有的温暖,杜劫始终不敢抬头,他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今天晚上我去学校找过你,他们说你今天一天都没上课。”
“嗯。”杜劫依旧没抬头。
“唉,明天别逃课了。”
“好。”杜劫把脸深埋在碗里。
“好吧,吃完,你自己先去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不用等我。”
陆修士说完后便缓慢地站了起来,嘴微微颤了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陆修士最终却没有再开口,而是默默的转身向正堂外走去……
……
冬日里的朝阳‘起’得都很晚,当早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教室里时,学生们已经下了早自习,开始享受起一天里最初的那段悠闲时光。
杜劫依旧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像睡着了。他从早上入进教室开始,这个姿势就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且在课堂上保持了三天。
经过了几天的浑浑噩噩,在杜劫心里基本接受了现状,或者说,他还有些相信那个‘未来’只是个噩梦。毕竟现在的杜劫,才是真实的杜劫!而那个‘前世’或者‘未来’的杜劫,不过是存在于杜劫脑海里的记忆罢了。
然而,杜劫却明白,现在是公元一九九三年底!经历过那个‘未来’时代的杜劫,这三天里的所见所闻,让他感到陈旧!
对,就是陈旧,人们吃穿用度、社会流行趋势、新闻报纸杂志等等,一切得一切,是如此的陈旧,而‘未来的记忆’却又如此清晰。从而,陆修士的绝症,也将会在不久病发!可对于现在的杜劫却毫无办法,而这却让他感到心情异常沉重。几天里一想到这些,杜劫心里发堵的同时,也质疑起自己是否患上了精神分裂……
这时,思绪混乱的杜劫,被人用手指轻轻捅了一下,跟着,压低的女声从前面传来。
“嗨,借一下你的笔好吗?”
“什么?”猛然被惊醒的杜劫,大脑还有些发僵。
“你的笔给我使一下好吗?我的没墨水了。”这次声音比刚才压的更小。
“嗯。”杜劫想也没想,就下意识的把笔递了过去。
“过几天要期末考试了,好好看看书吧。”
女孩说完,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杜劫的眼前一晃而过,杜劫手中的笔魔术般就瞬间消失。
这才醒过味的杜劫抬头看去,借笔的女孩早转回身,并伏在桌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嗯,现在是十二月吧?在过几天要期末考试了吗?唉,先把考试对付过去吧。杜劫停止了无谓的思索,收回目光,漫无目的地翻着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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