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寄往异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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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沃斯坦快两个月了,以前是居无定所,还能找到不写信的理由,现在已决定在王府暂住,无论如何也推脱不过了。事实上从到达麦泽克的第一天我就应该写,但是老因为别的事耽误,或者被人一打岔扭脸就忘了,现在经戴芬妮提醒,再不写的话就是猪狗不如了。我能想象得到瑞兰德爸爸妈妈有多为我担心,也能猜得出苏菲大姐有多牵挂我们三个。
来到这个世界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非常想家,想我的父母和妹妹,平静下来后我以为我已经懂得珍惜亲情珍惜存在珍惜“现在这一刻”了,可是,如今看来,这方面我一点长进也没有。瑞兰德的大部分时间也在漂泊,但是她却每个月都往家写一封信,我为什么就不能?我还是活得太自我,太自私,痛快的时候完全忘了还有很多人牵挂着自己。
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面对着信纸,一个字没写,自责从心底涌了出来,迅速覆盖向全身。
头发自然地垂了下去,随着呼吸身体微微起伏,发梢在信纸上轻轻摩挲,我可以听到那声音;右手拿着鹅毛笔,把笔杆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来回搓着,羽毛拨动空气,我也可以听到那声音。但是,我却听不到心底的声音。那里没有声音,有的只是思念和自责。它们像顽强地生长在沙漠边缘的野草一样,似乎与生俱来……
我心情沉重,可是写往沃斯坦的信里却全是轻松的话,我不想让瑞兰德爸爸妈妈再为我担心。我把伏脊山的历险说得就像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把与苏菲大姐携手建立龙回之怒说得跟开个小卖铺一样,把将来的训练憧憬得比童话还要童话,可是,轻松地说着这些,是什么一滴滴打湿了信纸?
然后我又给苏菲大姐写信,我真心的称赞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当姐的人选。她漂亮温柔,偶尔会发发小脾气,但大部分时间体贴超过所有人。她对我的关怀我从未从别人那里感受到过,那不像长辈,但也不像朋友,我倒是很想说像一个大了我几岁的妻子,可是我不敢,只得仍以姐姐来形容这种感觉。“大了几岁的妻子”和“姐姐”对我来说都没有原型可参照,我把她当做是哪一个,她就是哪一个。写着写着思想不由自主地来到信的内容之外,觉得苏菲姐还是更像个姐姐,因为在想到她失去了未婚夫时,我和她一样伤心,非常希望那个苦命的姐夫能活回来陪陪比他更命苦的苏菲姐。我从未对那个已死的男人产生过哪怕一丝的嫉妒。信的最后我告诉她我在麦泽克很好,而且可以经常戴芬妮见面。许诺我会照顾好露茜戴芬妮,许诺我一定学到本事,好回去为龙回之怒效力。
该给瑞兰德写信的时候,我沉重的心总算好些了,每次想起她时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微笑出来,关于她的回忆,就算是争吵也带着温馨。我从没想过会在心里这么依赖一个人,可是她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我面对生活的力量源泉。我可以通过瑞兰德爸爸妈妈将信转寄给她,如果她还在某个城市暂住的话。笔间在纸上沙沙作响,流淌出下面的文字。

亲爱的瑞兰德:
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我就当你能收到了。
捏着鹅毛笔,我最想写的,也是每次想起你时都会说的话:我很想你。你可能会问,很想是多想?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对你的思念要比这半年多来走过的路加在一起还要长,要比我在伏脊山见过的所有的落叶铺成一片还要多,要比夜晚沃斯坦那繁星闪烁而又寂静的夜空还要深,要比疲惫不堪时背后那把双手才能提起来的黑剑还要沉……
你的来信中全是关于沿途见闻和学习过程的内容,偶尔才会提到对家中一切的想念,我能感觉出你正在一点点成长起来,慢慢变得成熟,可是,你真的不怎么想家吗?不怎么想我吗?你只是出于习惯在每封信的开头说一句“我想你”,这让我对自己在你心里的重要性产生了怀疑,想了再想,这封信还是不要寄出去了。因为里面大多是想你的言辞,我可不想被你笑话,也许你真的成熟到了可以嘲笑我的程度。呃,我怎么觉着我这半年多的佣兵生活白过了?我要重写……
愿你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牧师。
因浪费一张价值一个铜币的信纸而决定省吃简用的最会过日子的人
把那张写满乱七八糟内容的信纸叠吧叠吧卡进自己的佣兵日记,我又开始构思第二封信……
伟大的牧师瑞兰德小姐:
请接受来自我,一个您的仰慕者,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最真挚的问候!
呃,我又浪费一张信纸……
我快疯了!平时就算在心里自问自答也能跟瑞兰德说很多话,一到写信的时候竟然连一句有用的都迸不出来。
正急得一头汗,外面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管家亲自给我送晚饭来了:“看到你屋里没灯光,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天色已经很暗,再回到桌子那,信上的一个字也看不清了。我笑着道:“刚才只顾写信,没注意天色,没想到自己夜视能力还是挺强的。不过这会是说什么也看不清了,不点灯的话恐怕要把饭吃到鼻子里。”说着我就点上灯。
“听说你明天开始就要同时跟雷斯大师和曼吉克斯大师学习了?”
“嗯。挺幸运的。”
“是啊是啊,到时候可一定要教我几招。”
“嗯?你是认真的?”我抬头看着他,看他模样不像开玩笑。
“一点个人爱好,呵呵,这辈子是没希望上战场了,但学剑术的兴趣却一如年青时一点没变。”
又是一个对旧日梦想念念不忘的人……我吃着东西,管家自顾自地说着他年青时的热情与经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到了这个世界后我的理想变简单了,而且似乎没什么遗憾。
管家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在我吃完东西发现他还在说个不停时,我就知道他记忆的闸门已经完全打开了,这时候的人总是很想把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听,哪怕一句不回应只是听都行。
躺在床上,隐身于黑暗中,又开始想念瑞兰德,那双眼睛,是我心中一旦被点燃就未曾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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