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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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呵呵笑着说:“姓苏的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怎么知道我上你家来了?”
苏致信不屑,“切!”停了一会儿,突然踟蹰起来:“嗯,那个,源源,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宋源一听他这个语气,这个措辞,心里居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嗯??以苏致信的厚脸皮,居然还有这种有话说不出口的时候?必定是干了大大的亏心事了吧!是不是要背着我去相亲了?要结婚了?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还是私生子私生女已经会打酱油了?
宋源的思维在这万分之一秒内百转千回,连汗都出来了,他声音有些颤抖,问:“什么事?”
“嗯,我考虑了很久。”
“哦……”
“我想移民。”
“什么?!”宋源跳了起来,险些从窗台上跳下去,“你他妈什么意思!”
苏致信的声音不耐烦起来:“你喊什么喊!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源难得不听话,继续喊:“我喊?你还敢嫌我喊!你他妈的都要移民了,你要把我扔在这,自己跑的远远的去逍遥自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嫌我是男的对吧,我还嫌你呢!早知道这样你别招我啊你……”
说到这里,惊觉自己声音里忽然带了哭腔,赶紧啪的合上电话。
差不多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手机又响了起来,宋源居然像个女人一样赌起气来,直接抠掉了电池。马上苏致信家里的电话又追魂铃般响了起来。宋源拎起包,摔门出去了。
这边苏致信也气的满头邪火直往上撞,——这小子也太可气了吧,连话都不听我说完,我是要移民,可我没说不带你一起啊。
话刚说了三分之一,硬生生被宋源掐断,打电话也找不到人,这里还有一堂大课要上,苏致信压了又压,硬撑着走进了教室。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苏致信一是心里起急,二是车技本来就差,刚刚开上立交桥,就和别人追尾了。
于是又打电话叫警察,又叫保险公司理赔,那个人还算好说话,饶是如此,一切手续办清,还是很晚了,天都黑得透了。
其间苏致信有无数次打电话给宋源,打手机,无法接通,打自己家电话,显然已经没人了,打宋源家电话,总是忙音,于是打电话给小易,小易说他也联系不上宋源了。
事故处理清楚之后,苏致信再三忍耐,等到他慢慢的,稳稳的开到宋源家的楼下时,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宋源家的灯是暗的,苏致信站在楼下皱了皱眉头,——不会是出去了吧?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跑,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还好还好,当苏致信打开宋源家门的时候,就看见一团东西缩在墙角,双手抱膝,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好像见鬼了一样:“你你你!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苏致信把钥匙抛到半空中,又接住,没说话。
也对。宋源丧气的想,这姓苏的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到不了手过?
苏致信慢慢走过来,把手放在宋源头顶上。宋源甩开他。再放上,再甩开。如是再三,宋源终于忍耐不住,跳起来:“你来干什么?如果还是告诉我移民的事,我不想听,拜托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移民到北极去看企鹅……”
话还没说完,宋源一张嘀嘀咕咕唠叨不停的嘴便被苏致信用唇堵住了,他挣扎了几下,可是那唇,那舌,那抱住自己的胳膊,那贴的紧紧的,火烫火烫的胸膛,是那么吸引着他,那么让人留恋。
不想失去,永远也不想失去。
宋源忍不住眼睛里汹涌澎湃的酸潮,恶狠狠的叼住苏致信的唇啃咬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苏致信轻拍他的背,又捧住他的脸擦泪,低声说:“别哭,别哭。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想带你一起走的。”
“哈?”宋源含着眼泪愣住了。
苏致信突然恶劣的一笑:“源源,我记得企鹅好像是住在南极的吧。”
宋源一把推开苏致信,吸吸鼻子,脸红了:“你搞什么鬼啊?趁早给我说清楚!怎么好好的要移民?”
苏致信拉着宋源在沙发里坐下,又起身打开灯,不回答他的问题,却问:“还没有吃饭吧?”
“哼!”
苏致信转身去厨房,材料有限,只简单煮了一碗面,端到桌子上。
宋源晚饭没吃,早就饿的紧了,此时一闻到那股香味,也忘了自己正在生闷气,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苏致信笑眯眯的坐在宋源对面,看着他:“慢点吃,别烫着。”
宋源边吃着,边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移什么民?难道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吗?”
苏致信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样对你比较好。”
“哈?为什么?我现在挺好的,干吗要背井离乡?”
“你不会永远这么好下去,走这条路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这点相信你比我要清楚许多。你以为有几个人有像你爸爸那样的好运气?还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我是真的怕了,我怕哪天在警局法医科的解剖室里见到的就是你了。难道这些问题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宋源吃完了面,把碗推到一边,说:“我也没办法啊。我不做这行,去做什么呢?我又没有学历,况且已经到了今天这一步,就算想本本分分做个小生意,想必也是不得安宁的了。”
苏致信用手按住额头,“我也知道,既入了这行,想回头是千难万难的。所以我才想把你带走啊。”
宋源“呼”的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从背后搂住了苏致信,叹息一般地说:“哥,你对我这么好,我真高兴……”
苏致信拍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这时候知道叫哥了,怎么不叫我姓苏的了。”
宋源把头埋在苏致信的肩窝处闷闷的笑,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问:“那会儿你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吞吞吐吐的呢?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呢。”
苏致信失笑:“你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了。我就是觉得你可能会舍不得家,怕你会拒绝,所以难免紧张些。”
“啊……对啊,我爸他年纪大了,他只有我一个儿子,又没有别的亲人,我走这么远的话……”
苏致信虽然早就想到这种结果,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他叹口气,回身搂住了宋源,“没关系,没关系,你能这样想,也是难得的,我又怎么好让你做那不孝之人呢?”
宋源紧张兮兮:“你……你不会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移民吧?”
苏致信抱紧他:“不会,从今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源觉得,苏致信好像越来越和从前不同了,现在他所有的生活,似乎都在围着自己打转。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计划出国;又因为自己舍不得老父,便又决定留下;就算是做饭的时候,也只做自己喜欢吃的菜。
这么爱我吗?真的吗?我居然,这么幸福!
宋源紧紧抱住苏致信,把嘴凑到苏致信的耳边,低声说:“我,爱你。”终于说出口了,终于。他还曾经以为,这么肉麻的话,是永远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呢。没想到,这三个字说出口,居然这么自然,这么真诚,仿佛这句话早已久久的等在嘴边,他只要一张口,就迫不及待的往外冒一样。
苏致信浑身僵硬了一下,“嗯?什么?”
“我爱你。”
“什么?”
“我爱你。”
“我没有听清。”
宋源放开苏致信,一步就窜到窗前,打开窗子,对着外面漆黑的午夜的天空,大声喊:“苏致信!我爱你!!我爱你!!”
宋源眼睛亮晶晶的,他回过头来看着苏致信,他的身后,是整个城市的夜色。他问:“这次听清楚了吗?”
苏致信点点头,想笑,却忽然表情古怪的捂住了腹部,微微弯下了腰。
宋源一下子被吓得不轻,跑过去扶住苏致信,问:“你怎么了?!”声音因为焦急,都变得尖利了起来。
苏致信额头上迅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说:“没什么,只是胃突然疼起来了。”
宋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问:“怎么好好的突然胃疼了呢?不行,赶快去医院,我载你去。”说着就要拿钥匙出门。
苏致信连忙拦住他,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药,宋源火急火燎的倒来了温开水,苏致信喝了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好受多了。
他看宋源正蹲在自己脚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满眼的担忧,不由的像拍小动物一样拍拍他的头,安慰说:“不用担心,这是老毛病了。”
宋源依旧蹲在旁边,皱起眉头:“老毛病……我都不知道……”

苏致信只得继续宽慰他:“平时很少犯的,真的,只是今天忘记吃晚饭了而已……”苏致信话还没说完,赶紧闭上了嘴,可还是晚了。
宋源听见没吃晚饭这几个字,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跳三尺高:“你没有吃饭?那刚才怎么不吃?”
苏致信苦笑:“你厨房里东西那么少,只够一人分的。”
宋源觉得刚才吃的那碗面,像一块千斤巨石一般压在自己心里,痛楚难言。
他扑过去抱住苏致信,把头埋在他肩上,“怎么办?我要死掉了……”
“傻瓜。”苏致信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就死掉呢?”
“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好,我幸福的要死掉了。”宋源用力呼吸,顿时,鼻腔里充满了苏致信身上混合了淡淡消毒水气味的体香。他问:“你工作到这么晚,还来找我,不累吗?”
苏致信被他抱着,有些昏昏欲睡,嘴里的话有些不经大脑的就跑了出来:“我早就下班了,只是路上出了点小事故而已。”
“啊?!”宋源大叫,他的嘴正凑在苏致信的耳边,这一声尖叫,很有几分震耳欲聋的意味,“你有没有怎么样啊?你你你!你想让我心疼死是不是!!”
苏致信捂住耳朵,“别吵,别吵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宋源拉住苏致信看个不停,眼见他四肢完好,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苏致信本就困了,被他摆弄的心头火起,怒了:“吵够了没有?我要睡觉了。”
宋源屁颠屁颠的帮苏致信放热水,又小奴才一般捧着睡衣在卫生间门口侍立,等伺候着苏少爷躺进被窝,这才飞车到很远以外的24小时营业的粥馆买了一份白粥小菜,又到药店买了胃药,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宋源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门,悄悄拧亮床头的灯,调到最低的光度。
苏致信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犹自拧着眉毛,显然是胃还在疼痛。
宋源看着他,心头酸酸甜甜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于是伸手轻轻推他:“起来喝些粥再睡吧,喝了胃就不疼了。”
苏致信睡得迷迷糊糊间,随手一挥,居然就这么凑巧,“啪”的一声,正中宋源的脸颊。
宋源被打蒙了,伸手摸摸自己脸上发烫的五指山,居然傻乎乎的笑了起来,继续不知死活的伸手去推苏致信。
苏致信是个起床气很严重的人,被宋源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叫醒,其心情恶劣是可想而知。
“吃些粥再睡吧。”
“不吃!”
“吃些吧,吃些胃就不那么痛了。”
“你给我滚出去!”
“吃些吧,这里还有药。”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最后苏致信还是喝了那粥,又吃了药。两个人吵吵闹闹,都收拾妥当之后,天都隐隐发亮了。
还好,第二天是周末,可以放心的像土豆一样种在床上休息一整天,否则,宋源极有可能被苏致信化身成的苏妖怪生吞活剥了。
苏致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苏致信一如所有像他这个年龄的高知一样,——过劳、生活无规律、患有胃病、睡眠不足,难得睡个好觉。
这一觉睡的苏老师万分舒坦,连睡醒之后照例的起床气都没有发作,——醒过来发现怀里窝着一只头上的毛乱糟糟的大型动物的时候,居然都没有把他直接丢出去,而只是很有几分温柔的顺了顺那一丛乱蓬蓬的、栗色的短毛。
宋源揉揉眼睛,抱住苏致信,开始从头蹭到脚。他上下其手、撒娇耍赖、唱念坐打无一不全。奈何苏致信铁了心躺在床上毫不动弹,闭上眼睛装尸体。
宋源声音软趴趴的:“喂~~~~~~”
苏致信金口一开:“我饿了。”
听到没?陛下饿了,宋小奴才还不快快去打电话定外卖!
终于宋源的贼心(**贼之贼也)还是没能得逞,苏致信在他家吃了喝了,施施然下楼。
宋源站在窗前看着苏致信伸手拦出租车,之后绝尘而去,恨恨的关上窗子,脸上的表情古怪的扭曲了一下,骂骂咧咧的走进了浴室。不过,他是去冲凉水,还是去DIY了,我们不得而知。
北方的秋天非常短暂,前半部分热得像夏天,后半部分冷得像冬天。通常是一夜之间,寒流来袭,风刮起来了,雪下起来了,树叶全部掉光,于是——冬天到了。
一入冬,宋家有一件大事,——当家老掌柜,宋六爷过寿。
宋六算得上是老来得子。说起来宋源今年也只有二十二岁,可宋六一到生日,就整六十了。
六十大寿,不比往常,定是要大操大办的。况且这一年,宋六萌生了隐退之意,正要叫齐了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把宋源介绍给他们。
可宋源最近因为苏致信的缘故,对这些事也不是那么上心了,一门心思想着以后怎么漂白,做个本本分分的平头百姓,和苏致信两个人过过平淡甜蜜的小日子,也就此生足矣了。这时见宋六一团兴头的计划怎么把自己引见给那些有点来头的、辈分高些的黑道人物,却也不好拂了老父的意,只得做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宋六的六十大寿,倒有许多事情要操办,宋源每天忙里忙外,有好几天没有去找苏致信了。
苏致信这些天也不得闲,——苏妈妈又回国来看儿子了。照旧,三天两头的耳提面命,让苏致信去相亲。苏致信被苏妈妈烦的耐不过,把自己打包送到了实验室,一连躲了好几天不敢回家。
农历的十一月初一,是宋六生日的正日子。宋六是老派人物,不作兴那些party,酒会之类的洋玩意儿,只在本地最大的川菜酒楼定下了顶层的大敞厅,团团园园的开了九十九桌上好的酒席。若是把墙上的大红“寿”字换成“喜”,和一般的婚宴也没什么差别。
宋源端着酒杯跟在宋六后面寒暄敬酒,一圈下来,饶是他有几分酒量,可还是太阳**一跳一跳得疼。又实在懒怠和那些挺胸凸肚的老头子们吆五喝六的喝酒,于是就尿遁了。
宋源在洗手间解决了内急,又抽了支烟,磨磨蹭蹭的洗了手,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蹭的出来。
走到敞厅入口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人声鼎沸,间或传出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荤段子,听的宋源只皱眉头。
其实如果是放在从前,宋源说起荤段子,爆起粗口来,是绝对不逊色于里面那些人物,可偏偏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苏致信一起待久了,人也变了些,这时候耳朵里听到这些话,竟然觉得有说不出的刺耳。
于是索性到周围随便找个休息室吧,睡一觉也好。宋源想着,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口,刚要推门,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其实不是宋源想要偷听,只是里面这个说话的女声,他觉得很耳熟。
这个女人的声音很柔和,说:“宋老六,没想到你老成这副样子了。”
话语里那种戏谑、刁钻的口吻,与苏致信像了个十足十,居然是苏妈妈!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源觉得好奇。他与苏致信相交日久,可说是无话不说,但他们之间,似乎却总有些盲区是从不谈及的。例如苏致信和宋六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故人之子,那么这个故人,又究竟是谁?
如此看来,苏妈妈出现在宋六的寿筵上,这个所谓的“故人”,九成九便是她了。
宋源手犹握在门把手上,忽然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全身,这恐慌似乎是没有来由,却来势汹汹,他脑中一些本来毫无联系的碎片瞬时串成一条线,清晰的他都不敢去想。
他和苏致信巧到不能再巧的,相同的血型、苏致信提起宋六是那种了然而又不屑的语气、宋六殷殷盼望着请苏致信来自己家里吃饭的神态、两个人相识即交恶,然而苏致信知道自己身份之后,突然对他好了起来、以及,两个人刚刚情愫暗生时苏致信百般的逃避、还有现在,他们在一起都这么久了,苏致信居然还不肯和他真真正正上床。
再加上苏妈妈出人意料的出现在这里。
那么,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苏致信,莫不是宋六的儿子!
其实宋源不傻,他早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他不敢看到真相,也不愿细想事实,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看不想了。
宋源浑身都微微的颤抖了,可头脑偏偏该死的清醒,耳中分外清晰的传来休息室里的说话声。
宋六:“小信还是不愿意来么?”
苏妈妈:“你才养过他几天?他为什么要来?”
宋六:“你还没有原谅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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