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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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啦,茱蒂丝,”雷恩紧抓着她的手臂迭声哀求,“我在这里整整躺了两天,你却连一点时间都不肯分给我。”
“少瞎扯,”她咯咯直笑,“昨天晚上我还陪你玩了一个小时的西洋棋,你也弹了几曲七弦琴给我听。”
“我知道,”他说,仍是哀求着,虽然没笑但脸上的酒窝却出现了,“只是一个人在这里好恐怖。我被这条该死的腿害得动弹不得,又没有人肯来陪陪我解闷……我受不了嘛。”
“还说没有人!这里起码有三百多人,至少会有一个人——”见雷恩那样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茱蒂丝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好吧,但只陪你再玩一盘,然后我就得去干活了。”
当她在棋盘另一方坐下时,雷恩给她一记迷死人的笑容,“你是玩西洋棋的高手。我的人中谁也无法像你昨晚那样打败我。再说,你也需要休息,你一整天都在忙什么呀?”
“忙着不让这座城堡崩溃呀。”她回答得简单。
“我觉得这里一直有条不紊的嘛。”他移动小兵上前,“管家们会——”
“那些管家!”她斥道,一面移动主教攻击,“他们才不像主人一样关心所有大小事。这些人非得牢牢盯着不可,你必须查核他们的帐目,每天审查流水帐,还有——”
“你会阅读,茱蒂丝?”
她讶然抬首,手还悬在皇后上方,“当然喽。你不会吗?”
雷恩耸耸肩,“我从没学过。我其他兄弟都学了,只有我不感兴趣。我父亲总是说女人学不会认字。”
茱蒂丝嫌恶地瞪他一眼,将她的皇后逼向他的国王,“你起码该懂得女人经常能击败男人,包括国王在内。我相信我已赢了这一盘。”她站起身。
雷恩难以置信地瞪着棋盘,“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赢了!我甚至根本没看见你是怎么走的。不公平,你诱我一直讲话,害我无法集中精神。”他由眼角瞥她一眼,“何况,我的腿也让我无法思考。”
茱蒂丝关心地打量他半晌,然后笑了起来,“雷恩,你真是天下一流的大骗子。我真的得走了。”
“别走嘛,茱蒂丝。”他倾身向前,抓住她的手夸张地拚命亲吻,“茱蒂丝,不要离开我,”他苦苦哀求着,“老实说我已经闷得快发疯了。拜托陪陪我。只要再玩一盘就可以了。”
茱蒂丝被他逗得笑得直不起腰。当他开始夸张地誓言爱情不渝,若她肯再陪他一小时将如何如何感激她时,茱蒂丝将另一手放在他头发上。
而这正是盖文找到他们时眼见的景象。他几乎忘了他妻子一半的美,她并没有穿婚礼期间穿过的天鹅绒和黑貂皮,而是穿着一袭式样简单,剪裁合身的蓝色羊毛衣裙。她的长发简单地在脑后束成一个粗粗的发辫。然而这身简朴的打扮,反而使她比以前更可爱。她是纯洁无邪的化身,但是她那妖娆的曲线却显示她是个成熟的女人。
茱蒂丝首先意识到她丈夫的存在。当她整个人僵住时,脸上的笑靥也不见了。
雷恩感到她手上的紧张变化,询问地抬首望向她。他循她视线望去,看见他那眉宇深锁的大哥。盖文对此情此景会有何感想乃是无庸置疑。茱蒂丝想抽回手时,他反而握得更紧。他绝不会给他那愤怒的哥哥一种他有罪恶感的印象。
“我正在说服茱蒂丝陪我一个早上,”雷恩若无其事地说,“你瞧她有多狠心。我被困在这房里两天,什么事都不能干,而她居然还不肯多陪我一会儿。”
“显然你把看家本领全都搬出来了。”盖文嗤之以鼻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那表情冰冷地看着他的妻子。
茱蒂丝硬抽回手,“我得回去干活了。”她窒声说完,然后就扭头离去。
盖文还没来得及开口,雷恩就已抢先攻击,“你都死到哪儿去了?”他质问道,“才结婚三天,你就把她像丢垃圾般丢在大门口不管。”
“她似乎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嘛。”盖文跌坐进椅中。
“如果你这是在暗示什么不名誉的——”
“不,我没有,”盖文坦承道,他太了解他弟弟,雷恩绝不会对他嫂子做出任何不名誉的事。只是他期待又希望……结果却发现是这种惊讶等着他,“你的腿怎么了?”
雷恩难为情地承认掉下马背,可是盖文却不像往常那样,连笑都没笑一声。
盖文硬撑起疲惫的身子,“我得去巡视一下我的城堡。离开了这么些日子,我敢说堡中一定半瘫痪了。”
“我可不敢这么指望,”雷恩盯着棋盘说,脑中回想茱蒂丝的每一行动,“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像茱蒂丝一样工作。”
“哈!”盖文轻蔑地哼道,“女人一个礼拜里又能做出什么工作?顶多是绣它五厄尔(长度名)长的布?”
雷恩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哥哥,“我可没说她做女人的工作,我说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工作。”
盖文没听懂,也没去逼雷恩解释。身为堡主,盖文有太多事得照料。每次他一出门,堡中总会陷入半瘫痪状态。
雷恩知道他哥哥是怎么想的,在他身后叫道,“希望你能找到事可做。”他大笑不已。
盖文压根不知他弟弟在说什么,或笑什么,离开庄园大屋后他就把困惑抛诸脑后。他仍在生气他梦想多日的的景象被毁了。但至少还希望。茱蒂丝一定会很高兴,他终于回来收拾烂摊子了。
今早盖文骑马由外城进来时,一心只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他那哭得像泪人的小妻子,没留意到周遭有何改变。而今他察觉到环境有了些微的改变。外城的屋舍变得整洁有序——就仿佛是新建似的。事实上就好像最近才用白粉粉刷过,屋舍的阴沟看起来似乎最近才清理过。
他在鹰舍前驻足。这鹰舍豢养着猎鹰,鴥隼——他地移居来的鸟类,鹞,雄鹰等。他的放鹰人就站在鹰舍前,一只猎鹰的脚系在一根柱上,而那人则绕着鹰缓缓旋转饵物。
“这是新发明的诱饵吗?西蒙?”
“是的,主人。这种新饵比较小,可以旋转得更快。这只鸟就不得不飞得更快,瞄准得更精确。”
“好主意。”盖文同意。
“这不是我的主意,主人,是茱蒂丝夫人想出来的点子。”
盖文傻了眼,“茱蒂丝夫人告诉你这个领主的放鹰人,如何改进训练饵?”
“是的,主人,”西蒙咧嘴笑道,露出少了两颗大门牙的黄板牙,“我还没老得听不懂什么是好建议。这位夫人不但可爱,而且聪明绝顶。她到这里来的第一个早晨,便来这里看了我许久,然后和蔼地给了我一些建议。进来看看我做的新式栖架,主人,茱蒂丝夫人说老式的会导致鸟儿们脚痛,而且小虫会跑进去伤害鸟儿们。”
西蒙转身领路往内走,但盖文并未跟随,“你不想看看吗?”西蒙哀伤地问。
盖文尚未从得知他这个老放鹰人,竟然会接受女人的建议的震惊中恢复。盖文和他父亲一样,曾试图不下千次建议老西蒙,可是就他们所知,西蒙从未采用过他们的建议。
“不,”盖文说,“等一下我再来看我妻子做了什么改变。”他无法控制声音中的嘲讽意味。
他转身踱开。那女人凭什么跑来干预他的鹰舍?女人和男人一样热中放鹰活动是没错,茱蒂丝会有她自己的鹰也没错但是照顾猎鹰却是男人的事。
“爵爷!”一名女仆唤道,当盖文怒目瞪向她时,不由得红了脸。
她行了礼后,递上一杯饮料,“我想也许您会想喝点清凉饮料。”
盖文对那女孩一笑。这里至少还有个女人懂得规矩。他凝望着她的眸子,一面啜饮杯中饮料,下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已被杯中饮料全吸引去了。哼,这玩意真好喝!
“这是什么啊?”
“这是春天的草莓,和去年的苹果汁混合煮沸后,再加一点肉桂。”
“肉桂?”
“是的,老爷。这是茱蒂丝夫人由她娘家带来的配方。”
盖文突兀地将空杯子塞给那女孩,然后掉头就走。现在他真的开始光火了。所有的人都神经错乱了吗?他快步走向外城的另一端,去找他的兵器匠。至少在那热蒸笼似的冶铁铺里,他可以安全地躲过女人的干预。
可是欢迎他的景象委实教人吃惊。他那大块头的兵器匠,一身**着,两臂肌肉突起,正安静地坐在窗旁——缝纫。
“这是干什么?”盖文忿忿地质问道,早已疑心大起。
那大块头笑着,举起两小片皮革,那是新设计用于甲胄关节处的替代品。
“瞧,这么一来关节处就更容易弯曲了。聪明吧?”
盖文紧咬牙关,“你又是打哪儿得来这种新念头的?”
“唔,这是茱蒂丝夫人出的主意。”兵器匠回答道,当盖文冲出去时,他也只是耸耸肩而已。
她太胆大妄为了!他想。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不先跟他商量就迳自插手管他的事,做一大堆改变?这片产业是他的!若有任何地方需要改变,也得由他来下令改变。
他在食品室找到茱蒂丝,那是间紧邻厨房的大房间,为怕失火所以距离主屋尚有一段距离。她的上半截身子虽然埋在一个装面粉的大桶内,她那头火焰般金红色长发却不容误认。他伫立于她身旁,充分利用他的身高。
“你到底把我的家怎么样了?”他咆哮道。
茱蒂丝当即钻出大桶,脑袋差一点就撞上桶盖。尽管盖文人高马大,声大气粗,她可是一点也不怕他。在他们不及两周的婚姻之前,她所见的每个男人没有一个好脾气的。
“你的家?”她没好气地回敬道,“那请你告诉我,我是谁?厨房女佣吗?”她两只手平伸,手掌至手肘处全沾满面粉。
他们四周尽是堡中仆役,他们正恐惧地背抵墙壁而立,却又都不愿错过这场精彩好戏。
“你明知道自己是谁,何必多此一举问我。但是你不许来干预我的事。你擅自改变了太多事——我的放鹰人,甚至连我的兵器匠你也不放过。你应该去忙你自己的事,而不是我的!”
茱蒂丝不甘示弱地回瞪他,“那么请告诉我,我若不能和放鹰人或任何需要建议的人交谈,我该做什么事?”
盖文迷惑了片刻,“当然是女人家干的活。你应该去忙女人家的活。缝纫,做女红,监督女仆们烹饪,打扫和……制造面霜。”他觉得最后一项是天才之作。
茱蒂丝脸蛋泛红,眸光闪着火焰,“做面霜!”她嗤之以鼻,“原来我现在变馈了,需要面霜了!也许我还得为我苍白的脸做胭脂和睫毛膏。”
盖文傻了眼,“我没说你丑,只是教你别要我的兵器匠做女红。”
茱蒂丝紧咬牙关,“好嘛,以后我不多管闲事就是了。我以后再也不跟那人说话,任你的甲胄僵硬,笨重。我还需要做什么取悦你的事吗?”
盖文怔仲地看着她。这场争执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握,他根本不知如何对应才好。
“鹰舍。”他的气势已减了一大半。
“好,以后我就让你的猎鹰脚痛死算了。还有没有别的?”
他楞楞地伫立在她面前,无言以对。
“那么我想我们的意见已经沟通了,爵爷。”茱蒂丝兀自说道,“我不去保护你的双手,我得让你的鸟儿死掉,我得一年四季天天忙于调制面霜,遮掩我的丑陋。”
盖文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上臂,硬将她抱离地,让彼此面对面对视,“你真该死,茱蒂丝,你一点都不丑!你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近在咫尺的红唇。
她的眼神柔了,她的声音比蜜糖还甜蜜,“那我可以把我可怜的脑筋用在化妆品之外的事物上喽?”

“是的。”他轻声说道,因她的温柔而软弱了。
“很好,”她坚定地说,“那我还得去跟兵器匠讨论一下另一种新式箭头。”
盖文惊愕地直眨眼,然后将她放回地面,用力之猛害她牙齿打架,“你不许——”对着她挑衅的金眸,他没辙了。
“不许怎么样,爵爷?”
他扭头冲出厨房。
雷恩坐在城墙的阴影下,受伤的腿平伸着,啜一口茱蒂丝新配方的肉桂饮料,咬一口刚出炉的热面包。看着他哥哥,每隔一阵子他就得强忍一次爆笑冲动。
盖文的每一举手投足间莫不满含愤怒。他骑马好似后头有魔鬼在追赶,长矛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戳刺场中的假人。
食品室里的争执已经传遍堡中每一角落,过几天就会传进远在伦敦的国王的耳中。虽然他是乐得很,雷恩还是忍不住为他哥哥难过。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区区一个小女子击溃。真糗大了。
“盖文,”他出声叫唤,“让那可怜的老马休息休息,你也过来坐一会儿吧。”
发觉他**的马已口吐白沫,盖文这才不情不愿地顺了他弟弟。他把缰绳丢给一旁的随从,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他弟弟身边。
“喝一杯吧。”雷恩提议道。
盖文伸手准备去接,旋即又垂下来,“她的新配方?”
他的语气让雷恩无奈地摇了头,“嗯,茱蒂丝做的。”
盖文想都不想就转向他的随从,“替我到酒窖去拿杯啤酒来。”他命令道。
雷恩张口欲言,接着看见他哥哥眼睛发直地盯着院子另一头。茱蒂丝刚由庄园大屋出来,走过沙地训练场朝另一端系战马的地方行去。盖文目光灼热地看着她,当她在战马旁驻足时,他作势起身。
雷恩一把扣住他哥哥的手臂,将他拉回来,“别去打扰她。你只会掀起另一场必输无疑的争执。”
盖文张口欲言,恰巧他的随从送来啤酒,于是又打住。
男孩离开后,雷恩又说,“你除了对她咆哮、怒吼之外,你还会干什么?”
“我没有——”盖文欲言又止,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看看她,然后告诉我她到底是那一点不称你心。她美得足以和太阳相比拟。她整天辛勤工作,为你管理堡中大大小小的事。每个男人、女人、孩子,包括西蒙在内,都争相讨好的女神。就连向来自以为是的战马们,都争先恐后的抢食她手中的苹果。她不但幽默风趣,而且是全英格兰玩西洋棋的顶尖好手。你还能再奢望些什么?”
盖文终于一瞬不瞬紧盯着她,“我怎么知道她幽默风趣?”他委屈地嘟嚷道,“到现在她都还不肯叫我名宇。”
“她为什么应该肯?”雷恩逼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人话了?我真搞不懂你。我看你跟女仆们**时,都比你对待她热情。难道像茱蒂丝这样的美人,还不够资格享有你的甜言蜜语?”
盖文终于转向他,“我还没蠢到需要个奶娃儿告诉我如何取悦女人。你还在吃奶时我就已经上了女人的床。”
雷恩没吭气,然眸光却在闪烁。他懒得提醒盖文,他只比他年长四岁而已。
盖文丢下他弟弟,迳自回庄园大屋去唤人准备洗澡水。泡在腾腾热水中,他有了思索的时间,不论他有多不愿意承认,但雷恩说的确实没错。也许茱蒂丝真有理由对他冷淡。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跨错了步伐。真遗憾他非得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打她,真遗憾她在错误的时间进入他的营帐。
但是现在那都已成为过去。盖文回想她是怎么说他别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好处,却又让他得到。他笑着擦洗手臂。他和她共度了两夜,知道她是个多么热情的女人。她能拒绝和他上床多久?雷恩对他的**能力也说对了。两年前他曾和雷恩打赌诱拐一位冰山美人,结果在意外的短时间内,盖文便上了她的床。
当他处心积虑时,哪个女人他赢不到手?
诱拐他那桀惊不驯的老婆拜倒他的石榴‘腿’下,将是一大乐趣。他会对她甜言蜜语,对她殷勤求爱,直到她恳求他上她的床。
然后那时,他想着差点没大笑出声,她就是他的了。他不但能赢得她的芳心,而且她再也不会插手管他的事。他将会拥有所要的一切——可以爱的艾丽丝;可以为他暖床的茱蒂丝。
换上干净衣服,一身清净,盖文觉得自己像个崭新的人。计划诱拐他那可爱的小妻子的念头,使他神气得意。他在马厩里找到她,她正危险地半个人悬在厩门高栅栏上,好言安抚着一匹战马,让兽医得以清洁并修整它新长出的蹄。
盖文头一个念头是教她趁没受伤害前,赶快远离那头畜牲。接着他放松下来。她显然对马匹挺有一手的。
“它不是个容易驯服的畜牲,”他来到她身边伫立,静声说道,“你对马匹很有一手,茱蒂丝。”
她狐疑地侧首望向他。
那匹战马意识她的紧张,跟着惊跳起,兽医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踢了个正着。
“抓稳它,小姐。”那人头也不抬地命令道,“我还没弄完,它这样立着我根本没法子动手。”
盖文张口欲质问那家伙,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他的女主人说话,但茱蒂丝似乎并不以为忤。
“好的,威廉,”她牢牢抓住马缰,抚爱着柔软的马鼻,“你没受伤吧?”
“没,”那人粗声粗气地搭腔,“哈!好啦,”他一转身正对上盖文,“爵爷,你有话要说吗?”
“是的。你总是像刚才那样命令你的女主人吗?”
威廉一张脸涨得通红。
“只有当我需要被命令的时候,”茱蒂丝嗤之以鼻道,“你去照顾其他的马吧,威廉。”
他立即衔命而去。茱蒂丝挑衅地瞪着盖文,然而他并未若她料想的勃然大怒,反而笑了。
“你别想,茱蒂丝。”他说,“我不会跟你吵架的。”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其他。”
他瑟缩了一下,然后抓起她的手,硬将不情不愿的她拖在身后跟着,“我是来问你,我是否可以送你一份礼物。看见那个畜栏里的骏马吗?”他放开她的手,指向那方。
“黑色那匹吗?我跟他很熟。”
“你离开你父亲的城堡,并没有把自己的马一起带走。”
“我父亲宁愿和他所有的金子说再见,也不会舍得分一匹他的马给任何人。”的确,她可是带着几马车的财富嫁到蒙特格利来的。
盖文背靠着一个空畜栏的栅门,“那个黑小子制造了几匹漂亮的儿子。它们就豢养在不远处的农场上。我想也许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自己挑选一匹你喜欢的。”
茱蒂丝被他突来的仁慈弄得莫名其妙,也不喜欢这种改变,“这里有足够的温驯的马可供我使用。”她声音平板的说。
盖文沉默半晌,专注地打量她,“你是真的恨我入骨,还是怕我?”
“我才不怕你!”茱蒂丝吼道,背脊挺得笔直。
“那你会跟我一起去喽?”
她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半天后才慢慢地点点头。
他对她展颜一笑——媚惑人的一笑——茉蒂丝不期然地忆起他们成婚当天,他曾经不时对她微笑;而那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么我就期待明天的到来。”他说完便转身离开马厩。
茱蒂丝眉头深锁地目送他离去。现在他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他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送她礼物?她没为这事困惑太久,因为她还有太多事得忙。养鱼池就是她遗留的地方之一,那儿迫切地需要清洗。
庄园古堡的大厅被壁炉中舞跃的火光,平添几许蓬勃生气。蒙特格利堡的人三三两两玩扑克、骰子、西洋棋、清理兵器,或者悠哉的无所事事。茱蒂线和雷恩单独坐在大厅冷清的一隅。
“拜托弹一曲嘛,雷恩,”茱蒂丝恳求着,“你知道我对音乐不在行。今早我不是就陪你下棋了吗?”
“喔,你是要我弹一曲跟你玩棋时间一样长的旋律啰?”他在大肚琵琶上胡乱弹了两串音符,“好啦,我敢说我弹的跟你玩的一样久。”他挪揄道。
“你一下子就输了又不是我的错。你只会一味攻击,没想到还得抵御。”
雷恩目瞪口呆半晌,然后笑了起来,“我听到的是智慧之言,还是大胆侮辱?”
“雷恩,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为我弹琴。”
雷恩对她微笑着,火光照射她金红色秀发使她更媚惑人,式样简单的羊毛衣更加烘托了她诱人的曲线。但快逼疯他的不是她的美。有时连在女仆中也可找到美。不,是茱蒂丝本身。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有她的诚恳,她的逻辑观念,以及她的智慧。如果她是男人……他笑了。如果她是男人,他就没有无可救药的爱上她的危险。他知道这条腿虽然只痊愈了一半,他还是得尽快远离茱蒂丝。
雷恩越过她头顶,看见盖文倚着门框,专注地凝视着他的妻子,“嘿,盖文,”他叫唤道,“过来为你老婆弹几曲。我这条腿真是痛得什么事都干不成。我教了茱蒂丝半天,她就怎么也学不会。”他眸光闪耀地垂首望向他嫂嫂,然她只一迳盯着膝上紧紧交握的双手。
“总算听到我老婆也有做不完美的事,”盖文笑道,“你知道今天她把养鱼池清洗了吗?我听下头人说发现底部有个诺曼第城堡。”茱蒂丝起身时,他立即打住。
“怨我失陪,我发觉自己比我想像中还累。我要回房休息了。”未再多言,她转身步出大厅。
盖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颓丧地跌进椅中。
雷恩同情地瞅着他哥哥,“明天我得回自己的城堡去了。”
就算盖文听见了,他也没反应。
雷恩示意一位仆从过来,扶他回房去。
茱蒂丝以崭新的目光打量这间卧室。这儿已不再是她一人的专利了。现在她丈夫已回来,他有权和她分享。分享这间卧室,分享这张大床,分享她的身体。茱蒂丝迅速地宽衣解带爬进被单内,她很早就遣退了女仆,为的就是想独处一会儿。虽然一天劳动使她筋疲力尽,然而躺在大床上她仍是眼睁睁地盯着床顶盖,了无睡意。
过了许久之后,她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立即屏住气息,然那脚步迟疑半晌又踱开了。她当然高兴,茱蒂丝告诉自己,但是这并不能温暖这张寒冷的大床。盖文为什么不想要她,她想着不禁泪水盈眶,毫无疑问上个礼拜他都跟艾丽丝一起消磨。毫无疑问他的精力全消耗光了,再也不需要他的妻子了。
翌晨天还只有蒙蒙亮她便醒了。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也不想睡,她下床随便套上件衣服,摸黑离开古堡。清晨乍明还暗之际,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她迳自走到庄园大屋旁用墙围起来的小花园,这儿有好几排色彩缤纷的玫瑰,其盛开的花朵几乎都掩藏在疏于照拂的灌木枝叶之下。清晨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茱蒂丝含笑俯身亲吻那鲜嫩柔美的花瓣,在心底牢记要抽空整理这片小花园,不能任其再荒废下去。
“这些都是我母亲栽植的。”
茱蒂丝讶然倒抽口气,那声音离她这么近,而她竟没听见有人接近。
“不管她到哪里,她总会收集一大堆别人栽植的玫瑰回来。”盖文继续说道,在她身旁跪下,伸手触摸其中一朵。
这时刻、这地点仿佛均遗世独立。她几乎忘了她恨他。“你母亲在你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吗?”
“嗯,太小了。迈尔斯几乎对她毫无印象。”
“你父亲没有再娶?”
“她死后他从未停止悼念她,不出三年他也去世了。当时我只有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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