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莫名赠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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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涵漪”京畿分号的别院内住下了已几近半月,可却总是寻找不到能再见到韩子湛的有利时机,每次在他的“定远侯”门口徘徊等待之时,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总会用同样的论调回报出面问询的杨赜:“侯爷近段时日都不曾回府。”
每当杨赜多问几句韩子湛的去向,护卫便显得尤为不耐:“侯爷的行踪哪是我等下人明晓的?”终于在我们第十次拜访之时,一个护从可能被杨赜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便多言了几句:“你今后还是别来这么频繁了,你所致的拜偈之信吾等无法帮你送出,因为侯爷常爱独自居所于别院,不常在府邸中居住,至于别院在何处,吾等确实不知也,侯爷一个月之内亦仅有朔望之时才回来,那个时候你再过来吧。”
如此,韩子湛的踪迹总算有了些许的头绪,我的心亦稍稍和缓下来。
其实在首次拜偈毫无收获之时,我曾独自到访过“菡若谷”,然而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也许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菡若谷”竟早非昔日所见过的那副盛放如春的世外桃源,反之,则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惨败凋零景象——那泓碧湖幽水早已不符“雨觞”之名,绿萍纵生,一片浑浊;百合花圃永远也不会再绽放斗艳,那曾经的盛华惊绝处被一片杂草野花所取缔,哪怕一点往日的余留都亦难再找寻;梯田没有了往日的形状,茶丛亦失去了踪迹,不见沟壑,再也无有茶香;那青萝枝蔓亦已干褐枯竭,甚至,甚至连与韩子湛定情的陋室亦只剩下了框架和轮廓……看到如此灰败的景象,我的心一阵阵疼痛——韩子湛送予我的惊喜和誓言欲与我同赏幽境美色的佳处居然因着岁月的消逝而千疮百孔,挥发的无影无踪,竟然连一丝痕迹都不肯给我留下。
至于茶馆“湘愿”,其创立和倒闭也颇为奇怪,仁德二年三月二十八夜,“湘愿”突然起了一场大火,烧焚的干干净净,据说当日“湘愿”那从不曾露过面却于那夜留宿于此的东家,总事以及大小三十多名茶倌全没从大火中逃出,俱焚于大火,失火原因确系为内部店侍的不小心打落灯烛所致。
仁德七年,九月初一。
待刚至卯时初刻之时,杨赜便派遣小厮报信告知我道韩子湛已归于定远侯府,我闻之大喜,遂急急地梳洗穿戴,待一切收拾妥当,便欲与蕊欣乘车赶往定远侯府,然而,人还尚未出了别院的大门,杨赜便哭丧着一张脸出现了大门外,我的心则不由得一沉。
杨赜见到我后便立马向我行了一礼,片刻,他沮丧惋惜地言道:“东家,我昨日戌时三刻便到至了定远侯府口,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终于在今日寅时三刻等到了定远侯,可是他身边的侍卫众多,我根本无有近身并对他道出事由的机会,所以便立马遣人禀告了东家,这且不提,那定远侯还尚未进府门,宫里便来了人,道是今上有急诏宣告,称什么南部凌夷州出了盐务舞弊案,皇帝甚为忧心,而今便将此等重责委派于定远侯,让他立即着办,以解帝忧。所以,现下定远侯已经快马加鞭赶往凌夷州了,一月后方才能归京。”
我重重地跌落在椅凳中,心中苦涩,情绪复杂纷乱,韩子湛,再见你一面难道就如此之难吗?
杨赜退下后,蕊欣便安慰我道:“姐姐,请别难过,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亦不差这一个月的时间,总有机会会再见的。”
我虚弱无力地勉强展了展笑容,自我安慰道:“我没有难过伤怀,欣儿,你亦不用为我担忧。不过,今日我想独自去一个地方。”
我并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与韩子湛终于开始产生交集并对话的地方——“墨宝斋”,我抚摸着那陈设和布置都井然不紊的一轴轴细腻光滑的白色卷帙,心中空落无主,当时为了掩饰笃乱的心律,竟错拿了墨宝斋废弃了的且作平农之家糊墙粉饰所用的低等裱纸佯装鉴赏选析,韩子湛何等聪慧的人物,却并不点破,而是善意地给我了指正,并赠予我那一轴卷帙。然而,他所送予我的物什除却那枚我无时不刻都随身携带的佛珠手串和我曾自己捡到的紫色锦帕外,信笺、茶叶“翩婷”以及卷帙都在仁德二年三月十七日那夜的惊变中遗落并焚毁于陈府的藏心阁,再也不能找回。
我选了几轴卷帙,吩咐墨宝斋的掌柜将此物送于“涵漪”京畿分号的别院,并称道送抵之时,自有下人清付货款,掌柜见我穿着贵气,便欣然同意。
出了墨宝斋,我便茫然地在大街上静静地走着,边走边思索着是否有更有效地且更迅捷地找寻到韩子湛的方法,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突然在我的身后响起,打乱了我的思绪:“喂,前面的青衫公子,烦请止步!”
我狐疑地转过头来,只见一位紫裳丽人正直直地朝我走来,她在我的身前立定,气息微喘,乍一正视到我的脸,她竟恍惚了好长一会,不过她很快便清醒,无头无尾地竟道出了这么一句,语调还满是欢喜和赞叹:“我兄长常言那人的才情容貌乃天下第一,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可我今日终于找到一位容貌可以和那人相媲美的人了!”

乍然间,却被别人当作了货物打量,这种感觉委实奇怪,我不禁有点微微的懊恼,脸色遂寒了下来,但并不打算追究她的失礼和莽撞,便继续抬脚走去。
“不是吧?你这么傲气?难道夸赞你也有错吗?”她边追赶着边忿忿不平地问着。
我止了步伐,冷冷地扫了扫她的容颜,她有着精致美丽的眉眼,然而却并非绝色,但其全身上下却涵纳着一种独特的灵气美和活跃美,我心不由得一动,她的这种美居然极有感染力,让人无法忽视,虽无法对她讨厌,我还是漠然地言道:“姑娘莫非是太过闲适了,才追着在下并拿在下开玩笑?”
她却也干脆豪爽,毫不否认地直言不讳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确是闲的无聊,想找一个知己谈谈心事,但是我却没有一丝拿你开玩笑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解啊!我啊,可真是烦恼透了,我兄长呢,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居然还不忘为给我指…哦,是张罗婚事,可是我却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嫁人了,所以呢,就从家里偷跑了出来,可是我却忘了带银子。在看到你之前,我几乎走遍了京城所有的大街小巷,可他们都认为我是骗子,即便我说我是一时失误才忘了带银子,以后定会还于他们的,他们亦不肯借之于我,我看你气质超脱,容貌惊世,不似他们那般庸俗和势利,我已经饿了很久了,所以,你肯不肯借给我银子?”
我一怔,她年龄应该不大,看上去亦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处处都透露着我所欣赏的那种真性情,我看了看她那真挚恳求的容颜,原来她并不是因为太过闲适而采取的笨拙的搭讪方式,竟是为了银子而来,想到这里,不禁失笑,笑意竟涌上嘴角:“但是现下却是让姑娘失望了,在下出门是从来都不带银子的。”
闻言,她气馁地嘟了嘟小巧的嘴:“你怎么和我兄长一样,都是这么气派啊?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兄长一样连银两的市值都无法分清?”
“哦,这个我还是能分清的。”
“你既然没带银子,那我也只好找别的好心人借了。”她沮丧着脸,便开始在喧闹的大街上顾盼神飞,寻觅着能借给她银子的人物目标,我不禁浅笑道:“姑娘,虽然而今在下身上没带银子,不过,如果姑娘觉得在下可以信赖,便可随在下到在下的住所,在下会给你找来银子的。”
她雀跃起来,急急地问道:“真的吗?你相信我的一切所语和所言?”
我默默站定,审视了番她的眼眸,而后肯定地答道:“你的眼神很清澈,镇定纯正,我当然相信你!”
在返回别院的路上,她侃侃而谈,并向我告知了她的名姓,她言她姓王名璐瑶,小字争木,是京畿一早已退隐归野的王姓员外爷的孙女,父母因病早逝,现只余一位兄长,年长她十余岁,对她极为严苛,教习的规矩亦极为繁杂众多,为此,她早已存生不满,抗拒之心日增,现在他的兄长居然还打算一手操办她的婚事,亦不管她满意不满意,所以,她就趁兄长外出的时机,躲过下人的盯梢便偷跑了出来。
听到这里,我便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既然不满意你兄长对你的安排,为何不与兄长恳谈一番,道出你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毕竟是一母同胞,你兄长未必不肯听你的意见。”
她的眼色一黯:“我当然提过,但是没有用,因为他的话就是天,一言九鼎,是绝对不容许改变的。”
回到别院后,我便让蕊欣到账房支取了一百两银子,她接银子的动作很是爽利,同时,脸上亦堆满了喜悦的笑容:“记好了,这一百两银子是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看着她,有些隐隐的担忧,便仔细斟酌了一番,道:“银子的事你无需挂牵,因为我并不缺银子使用。不过王姑娘,你还是得要想个妥善的方法来解决你现在所面临的尴尬情况,一个姑娘家,奔波在外总归不是好事,安全问题乃为首要关键,如果不嫌弃,王姑娘你可以在敝府暂住几日。”
她凝眉思索了片刻,遂摇了摇头:“这个还是算了,因为我怕到时候给你招惹麻烦,我有一故友,连我兄长都拿他没有办法,我等我兄长找我的劲头过去了,就去到他躲难了,不过,公子能否将名讳告诉于我,将来我好登门拜谢?”
“在下秦殇,潞城浚县人士,刚移居于京畿,暂住于此。”
她抱手与我告别之时,不经意间双眸却扫到了别院内一圃正茂密盛长的郁郁茶丛,不禁流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你是侍弄茶道的高手,怨不得屋内流畅着一股甘醇幽香的茶香,亦怨不得你如此斯文儒雅,比女子还要美丽!”
在愣神间,她那轻巧的身姿便消失在街巷的深处。
仁德七年,九月初五,我的等待似乎开花结果,竟有信笺自定远侯府送至于别院内,上面韩子湛的笔迹清晰了然:“六日酉时三刻,萝河陶然亭。”
我的心房狂擂起来——韩子湛已丛凌夷州回来了吗?他同样也在找寻我吗?他真的记起我来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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