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晓莫道君行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面前的白玉碗中盛着冰糖绿豆羹,里面还放了几枚冬日储下来的冰块。冰块在绿豆汤中上一沉浮,浸得白玉碗外面泛出一层细密的水珠,里面的汤汁清凉甘甜,用来消暑再好不过。一口喝下去,在这炎热的夏季颇让人心旷神怡。浑身的毛孔便像是在冰水中浸过,舒展着排出体内的热意。
“嗯……”云钰长长的舒了口气,呼出心底的闷郁,那日和胤禟一番长谈,知道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但胤禟也没有和她详说。虽得他保证无忍,但这些日子在府中,云钰面上淡然,心底却仍旧忐忑不安。她只怕胤礽盯死不放,这事情便无法压下,毕竟胤礽向来不是好相与的人,这般打击政敌的大好机会,他安能放过?
她不由留了神,不着痕迹的从胤禛口中探听朝堂之事,只盼从中寻出蛛丝蚂迹。或许能在关键时能抵挡一二,即使找不出,也或许能看出胤禟的行事,教自己安心便是。
但不知道是胤禛不说,还是朝堂安稳如昔,任她心中急如火焚,那两边都动静全无。加上夏季,整个人都显得烦燥不安,胤禛见她如此,以为是暑气入侵,便让厨房给她的绿豆羹中特意多加了冰块,用以消暑。
心头正在烦闷,却见胤禛一脸喜气的进了门。云钰忙迎上去,帮他除去身上的外袍,心里有些奇怪,往常他下了朝之后都是换好衣服,沐浴清净后才会上自己这里,今天显然是进了府,便往自己这里来。这时虽然天气炎热,但上朝时的朝服却一件也少不得,朝会下来,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隐约还有股汗味。胤禛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这种形象出现在别人眼前,哪怕是自己也一样。
可是今天?云钰挑眉看向胤禛,却见他居然脱了上衣,赤?着上身站在那里,精壮的身体上布满汗水,正用毛巾擦拭。
她立时红了脸,别过头去,虽然两人几乎是日日同塌而眠,亲密举动也属平常,但云钰猛的瞥见胤禛赤?的身体时,却还是忍不住会脸红。
胤禛并不如胤祥等人常年习武,身体较他们的强壮而言,显得有些单薄,但即使如此,和现代人一比,却还是十分具有男子气概。阳光将他的皮肤染成小麦般的色彩,标准的倒三角体形,加上如大理石雕刻出的神祇般英俊的面庞,若是生现代,怕是所有的天皇巨星都只能做为陪衬。
“来帮我擦背。”胤禛似是瞄到了她绯红的脸色,唇角微微上扬,挑出一抹邪笑,故意开口让云钰帮他擦背。
云钰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双腿有些不受控制的往他那里挪动,下意识接过毛巾,轻轻的沿着他的背肌擦拭……直至感觉到他的身体同自己的手心一同的滚烫,这才触电般的移开,四周似乎一切都静下来,她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宛若击鼓。
胤禛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终于在她抽手的同时,回身揽她入怀,低头吻上她艳丽的红唇,细细**。云钰也揽住了他的背,指尖在他背上慢慢的画着圈,描绘他的脊椎。胤禛倒吸一口气,突然放开她,又深吸一口气,将她凌空抱起,往内室而去。
一时间春光入室,君情潋滟。
等云钰醒来时,却已经日过三杆。这场**实在过于疯狂,胤禛兴奋之余有些失了分寸,同往时的温柔不同,显得狂野些许。云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身上青青紫紫,痕迹无数。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唤水色,却见水色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热水,服侍她入浴。
热水舒缓了她因为过度运动而显得酸痛的肌肉,云钰舒服的微闭上眼,头靠在浴桶的软垫上,昏昏欲睡间,却听见一个温柔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知道我的厉害了,嗯?”
云钰吓了一跳,眼睛在一瞬间瞪大,迎上一双略带笑意的眸子:“这会才醒,你果然是缺乏锻炼,改日带你去骑马。”
云钰吐了吐舌头,往水下沉了沉,任由水面飘浮的花瓣遮住自己?露的身体:“你快出去,不要偷看我洗澡。”
胤禛哈哈一笑,道:“我哪里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说着还恶质的将手伸入浴桶,拨弄一池春水。云钰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挥开他的手,又道:“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的好,莫非有什么喜事不成?”
胤禛点了点头,将她从水中抱起,拿起一边的浴巾,体贴而仔细的为她擦干身上的水,又亲手为她穿上一件件衣服。他脸上带笑,言词之间极尽温柔之意:“我心情好,有这么明显么?”见云钰点了点头,他又笑开,也不卖关子,开口道,“皇阿玛赐了二名侍女与八弟,却被八福晋赐死,皇阿玛有些恼怒,夺了八弟四个牛录。”
云钰点了点头,四个牛录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却意味着老八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有所动摇。将来九龙夺嫡之时,这事不大不小,却是一道阻碍,大清怎么能有如此善妒的皇后?只是……以她对沐妍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如此的吧?
“而且,八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突然和太子对上。一连奏了太子门下两个奴才的不是,皇阿玛龙颜震怒,将那两人充军。他和太子这仇算是结下了,好倒是好,只是我有些奇怪,八弟为人素来平和隐讳,不向是会做这等出头之事的人。”胤禛又拿起一边的梳子,理顺云钰一头秀发。
云钰心头一个格登,顿时心如明镜。想来他们是掌握了太子不少难与人知之事,这两个人怕只是石子,旨在警告太子。恐怕这两人牺牲,也只是因为胤禟赌坊一事。这两名官员在太子党中的地位应该只是中流,被揭发出来,胤礽怕只是皮肉稍痛,不会过伤。但这事情不会不让胤礽警惕……实在是高明。
只是……自己想让胤禟脱离八爷党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云钰暗自叹了口气,越发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胤禛颇为感慨,扳正云钰的身子,“你以前说的这句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知道我是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在沉默中灭亡?”
云钰叹了口气,将身子投入胤禛的怀中:“无论爆发还是灭亡,我总归跟你在一起。”
胤禛有力的心跳声从她耳边传来,云钰闭了闭眼,挺直了身子,双臂从他背后环过,几乎将自己没入他的身体,目光透过胤禛的肩头,看向窗外。
此刻太阳当空,炽烈的阳光从天空中投射在池塘的水面上,一刻不停,渐渐的全部融入池塘的水波之中,化为星星点点的钻石,在水面上一摇一晃。
恍惚间,时光便似从这星点钻石中穿梭而去,转眼已是康熙四十七年。
彼时的一切都有所改变,夜羽已嫁与十三为妻,夫妻和美,在皇子的婚姻中颇为奇特,也教不少人看在眼中羡慕不已。
云钰也渐与沐妍少了来往,沐妍历史并不好,先前所知大多出于清宫剧,也有云钰分说所得,两人少了来往,她对今后之事也就只是一知半解,只能称得上依稀记得,却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而云钰知道胤禛此生宏愿便是荣登大宝,造福苍生,加上早已决定要助他,便不着相的将未来之事隐约透露给他知道。纵使如此,胤禛也从来不问,遇上什么难题总是自行解决,云钰性子急,总是胡乱担心,倒经常教胤禛笑话。
只是虽然日子看起来平静幸福,云钰内心却总有一丝掠不去的郁闷。她和沐妍现在极难得见面,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见了面,也只是淡淡的,却怎么也回不去以前那样交心而谈的境界。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局面是如何造成,没有因,自然解不了果。她也不知道如何能够化解两人之间越发深刻的鸿沟。
这些年沐妍已经变化得自己几乎不认识,那年胤禛同自己说,沐妍赐死了康熙赐给八阿哥的两名侍女,当时自己还有些不信……谁知八阿哥的长子弘旺出生后,沐妍竟然将弘旺的生母张氏关入柴房。那张氏生子时是正月,天气冷的连手指都能冻掉下来,刚刚生产过的妇人被关在柴房里,不到三日,便宣告不治。
云钰得知后,半晌不能言语,倒底是什么原因,让沐妍变得如此?她并不知道。
放下手中的书卷,云钰长叹口气,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院中的树枝早已盘结在一起,挡住从天而降的热意。她脸上浮起一抹笑容,这树是当年与胤禛一同移来种下,现在已经长成,自已种树,自己乘凉,颇为符合她的处世观。
轻唤了水色为自己换过一身衣服,云钰便出了门。纵使胤禛再宠她,她却仍旧是个妾身未明的人,若非云铧在府中护得她,少不得私下里受些欺负。所以,当云铧派人来请她时,她也不便推脱。
想来真是觉得有意思,原本的好友现在形同陌路,而彼时视自己如仇敌的云铧,却不时的回护自己。这便是世事无常了吧?
云钰心头掠过一丝悲凉,抬眼却望见沿途花团锦簇,心底微有些讶异,这便是什么日子?值得如此庆祝?
水色这些年跟在云钰身边,早已摸透她的心思,尚未等她开口,便道:“格格不记得了?今天是年侧福晋小寿,前天福晋还差人送了礼去。”
云钰这才记起,自己还同云铧一起送了份礼,呵呵,她哪里会把年乐容放在心上?那时康熙为年乐容腹中之子赐名弘时,却不想年乐容竟然小产,弘时之名还是落到了李氏之子的头上。其实这样也好,省得将来被胤禛赐死。
之后年乐容似乎收敛很多,想来她的嚣张,不过是想凭着母凭子贵而已。这样的角色,云钰怎么会记她在心头?她只是记得,今天是五月初七,按历史上记载,康熙将在五月十一巡幸塞外。这样算来,离出巡也没有多少天了。
她微眯了眼,心底不断盘算这次巡幸塞外对胤禛是否有什么影响。
思来想去,却只有九月一废太子是件大事。不过……这次废太子,似乎是因为十三阿哥和大阿哥两人向康熙告发,说是太子窥视大营。加上后来十八阿哥病逝,权横相加,并成了废储的导火索。
虽然这场斗争以太子的失败告终,但根据她翻阅史料得出的结论,原本十分受宠的十三阿哥胤祥在这之后,开始被康熙疏远,更是种下了被圈禁十年惨祸的种子。
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胤祥?
云钰微皱了眉头,心底暗自盘算。她知道胤祥并非没有夺嫡之心,如果机缘巧合,或许夺嫡的皇子中便会加上他一个。虽然这些年胤祥绝口不提夺嫡一事,但那次他所说的话,却如刀刻般印在云钰的心底。如果提醒了胤祥,或许历史也会改变。他不会被圈禁十年,却也有可能不再是那个贤明的怡亲王。
如果不提醒他……云钰略放慢了脚步,心中郁结无比。如果不提醒他,而任由历史如同本来面目般发展,胤祥被圈禁,却也绝了他夺嫡之心。
是救人于水火,还是成就大清的怡亲王?

云钰惨淡笑开,其实在犹豫的那一刹那,她已经做出决择。“胤祥,你莫要怪我。”她在心底暗叹,眼波微转,却正看到站在假山转角处的夜羽。
夜羽显然也已经看到云钰,脸上顿时带上笑容,远远的挥了挥帕子,疾步走来。
云钰却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她未曾想此刻会见到夜羽,心底的内疚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不是铁石心肠,纵使为了胤禛的利益要去牺牲一些,却还是会负疚。
原来要成就大业,不光要有谋略,更要冷血。
夜羽全是浑然不知云钰心头翻腾,穿过回廊,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笑道:“云钰姐姐,好久没见了,你是要去福晋那里么?”
一边的水色听她言语,不由捂嘴一笑,打趣道:“福晋和我家格格前日才见过,竟然又是好久不见……”
两人这么一打岔,倒教云钰将心底的郁结打开些许,她转身瞪了水色一眼,佯怒道:“没规矩,还不给福晋请安?”
夜羽摆了摆手,笑道:“免了。”
自从那年夜羽住到四贝勒府上,便和云钰关系极好。即使是嫁了胤祥,和云钰的关系也没有变过,俩人倒是越发的亲厚,好的浑似一人。连带两人的侍女也相互熟悉,夜羽更是免了水色的例行请安,所以水色才敢这般大胆的开玩笑,换了别人,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云钰见状也笑了笑,轻道:“夜羽,怎么得空前来?不是说要多陪陪胤祥么?他要随扈,你们可是有好一阵子见不得面了。”
夜羽脸微一红,笑道:“不说这个,是四福晋请我前来的,说是今天是年侧福晋的小寿,一同为她庆贺。”
云钰这才知道,原来云铧请自己前去,竟然是为了给年乐容庆生。她微皱了眉,心下有些奇怪,云铧和自己一般,从未将这年乐容放在过心上,怎么此刻……
当下也不多说,只是和夜羽并排,说笑着往云铧处去。
两人尚未及进门,便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云钰抬眼看去,园里贵族女眷正聚在一起谈天游戏。她心里顿时有些不愉,无论如何,她也算得府上女眷,这样的场合云铧竟没让她先来。虽说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但自己心底却还是有些黯然。这些年她与胤禛日夜相处,却因为康熙的密旨而不得名份,到现在身份依旧是费扬古的庶女。只是这事除两人外,并无三者知晓。可也正因为如此,府外风言传遍,闹得各府女眷见她之时,眼底都有嘲笑之意。
思及此处,云钰不由扭头看了夜羽一眼,只见她仍旧微笑如常,目光正好和自己相对。云钰只见她清眸如水,似是了悟,却不见一丝嘲讽或同情之色,多的是理解,心下不由万分感动。却又想起方才自己的决定,心中的内疚与难过再度升腾,像是块大石,死死的压在心头,直压的人气也不能喘。
云钰微点了头,心中轻道:“都道人世因果,无常轮回。她如此坦诚待人,莫怪命运如此厚待于她。我在心性这方面,终是远远不及,只落得算计二字罢了。”
思及此处,她心底更是苦楚难当,却也不怨命运不公。反正自己本就是应死之人,这一切,只不过南柯一梦,能遇到胤禛,却已经是天大的福份了。
夜羽浑不知云钰心中所想,只是向前踏了一步,轻挽住云钰的手:“我们进去?”
云钰本不想进去,刚欲回话,院中大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其中一人似笑非笑站在门口。那人一张粉面精心雕琢,正是芙蓉如面柳如眉,那一身桃红丝缎旗服,除了旗头与自己不同之外,两人仿佛一个模子铸刻出来,不是年乐容又是谁?
“见过十三福晋,请福晋金安。”年乐容给夜羽行过礼之后,唇边扬笑,又看向云钰,“云钰格格来了,怎么不进来?”
云钰点了点头,也笑着开口:“刚要进去,却见侧福晋站在门口,一时愣忡,以为是见了镜中的自己。”
一边的夜羽听到这话,顿时捂嘴笑开。云钰这话分明是暗指年乐容凭着相貌与自己相同才当上侧福晋,当年的事情也略有风声传出去,现在她如此暗指,在场的人哪有不明白的?好在只有数人,年乐容也不至于太难堪。
只是年乐容面上还是僵了一僵,这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深吸了口气,随即道:“这真是巧,我和格格的衣服竟然完全相同,若非这旗头明显分别,的确让人分辩不出。”
夜羽听她这话,不由向年乐容的旗头看去。只见她装扮隆重,一切皆是侧福晋品级;而回观云钰,却是格格的装扮,两者完全不同。
两人都是话中有话,刚刚照面,就互相往来了一个回合。云钰无心于她说话,便顺着年乐容的话头道:“正是,侧福晋的旗头的确华贵,只比我姐姐差了些许。说到姐姐,可在里面?”
她知道年乐容最怕的就是云铧,毕竟是当家主母,与她侧室的地位云泥之别,于是便抬出云铧。果然,此语一出,年乐容只得让开身子,点头道:“福晋已经摆下宴席,单等十三福晋了。”
言罢也不看云钰,径自转身离去。
云钰夜羽对视一眼,两人都面露笑容,缓步而进。
入得园内,便闻异香扑鼻。云铧命厨房做了各味珍稀佳肴,又取时令鲜果置于宴席之上,香气冲腾,不由叫人食指大动。
云钰远远行来,见云铧在主席上与众家女眷说笑,言谈举止之间,无不贵气彰显,她似乎从云铧的身上可以看到些许母仪天下的影子。云钰轻轻摇了摇头,真是各人各命,或许最终的结局,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的。
再向前行得两步,便见云铧身边坐的,分明就是沐妍。她一身镏紫袍服,脸庞较以前圆滑些许,却更显荣贵,此刻她正执了杯,淡品清茶。沐妍显然已经见到她,却不动声色,仍旧坐着不动。
云钰心头掠过一阵异样滋味,突然想起那时出征噶尔丹之前的赐宴。自己跟着云铧去赴宴,沐妍向自己做了鬼脸,要自己和她同坐,那时情境仿佛就是昨天,历历在目。可细数,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云钰,来,这里坐。”云铧见她前来,笑着起身招呼,唤她坐到自己身边。云钰也不推辞,在云铧的右手坐了,眼睛却仍旧看向沐妍:“很久没见到八福晋了,福晋身子可好?”
沐妍这才放下杯子,将将扯出一抹笑容:“劳云钰格格费心。”
九福晋则宁在一边安坐,看两人面上笑容如常,言语之间却是生疏客套,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冷笑。谁知这笑声刚出口,却又听沐妍道:“云钰格格何不与我同坐?我们已经好久未见,自小的友情,可不能这么淡了。”
莫说九福晋愣在当场,就连云钰也愣住了,她与沐妍自康熙四十四年之后,便渐行疏远。之后沐妍与她生分至极,今日却出此言,似有示好之意,颇让她心头万般疑惑。若是当真想修好,先前又何苦那般无视?
云钰的目光在沐妍脸上转了几分,心底一时闪过许多想法。她瞥了瞥一边的则宁,又见年乐容一脸探究,当下笑道:“好,正想和八福晋说说话。”言罢便与沐妍身边的则宁换了位子,状似亲热的与沐妍同坐。
无论如何,她总归不能当面驳了沐妍的面子。若是她当真有修好之意,自己也愿意,毕竟自己和沐妍同根而出。即使不能同气连技,至少也不要相互拆台。如果沐妍是别有用意,自己多上几个心眼,防着点便是。
沐妍见她坐过来,面上神情欢喜,竟然亲自执了壶,为她斟酒:“这酒是我自府中特意带来,产自法国的香槟酒,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喝,尝尝看是不是当初的味道。”
她说的话云钰一听便懂,以前自己和沐妍在现代,常去胡吃海喝,自己不喜欢喝酒,却对法国产的香槟别有爱好。每次吃饭必点,沐妍常笑话她叶公好龙。此刻她又提起,却让云钰感觉有如隔世,她不由心下一动,接过酒杯,望进沐妍的眼眸。以前种种顿时如云雾般卷来,两人执杯对看,眼中竟然都是泪光盈盈。
两人这般对望,教所有人都看的分明,夜羽只轻轻一笑,举杯敬向云铧:“四嫂好兴致,聚了这么多亲戚姐妹,我们还真是难得聚在一起。”
这话一说,年乐容顿时面有得色,虽然这场聚会是云铧所邀,但名头却是为她贺寿。且不论这背后原因如何,但却也让她有足了面子。
云钰和沐妍也放下杯子,加入众人的聊天中来。只是云钰有些奇怪,云铧向来不喜年乐容,怎么这次对她的生日会如此上心?还大张旗鼓的请了这么多人来,她探究的目光不由向云铧扫去。云铧一脸恬静的笑容,正侧了身子和一边的九福晋说着什么,倒是那九福晋则宁见云钰抬眼来看,顿时冷了脸,哼了一声。
她这么一哼,云铧倒是回过头,正迎上云钰的目光,她笑了笑,却也不做任何表示。云钰无法,只得在心中暗自揣摩,表面上却也融入欢笑,同众人一般娱乐。
酒过三巡,见众人都各自欢娱,沐妍与云钰二人便借口离开,两人也不说话,只默然并肩前行,一直行至云钰屋中坐下。
两人对坐片刻,一时间竟找不出一句话来说,云钰不由觉得有些凄然,思及以前种种,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所幸水色此刻正推门进来,为两人端上清茶,恭声道:“请八福晋、格格用茶。”言罢转身退出,云钰亲自为沐妍倒上一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我知道你喜欢喝咖啡,只是这清朝怎么也找不到咖啡,只能让你陪我喝茶了。”
沐妍也似乎陷入回忆,望向面前的绿茶,轻轻端起,吹去表面上的浮沫:“你还记得……离上次喝咖啡,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云钰微微沉默了一下,望进自己面前的茶杯,那绿茶的香气随着水雾散开,恍惚间仿佛那年同沐妍坐在茶馆,她和自己抱怨工作太多,多的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那茶杯中茶叶上下沉浮,渐渐有几片浮在杯口,更多的却是沉了下去,茶杯中的水也渐渐呈出翠绿的色彩,看上去赏心悦目。
“沐妍,”云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从来不喜欢把话憋在心里。这些年……我们两个几乎都没有机会说上话,或者说,你根本不愿意同我说话。”
她看向沐妍,正巧沐妍也抬头看她,脸上有着几分不自然,云钰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我想知道,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为什么……你后来当我是陌生人。”
沐妍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眼神,慢慢垂下头,只是拨弄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也不说话,半天才又抬起头,看向云钰:“你还记得,康熙四十四年八月……”
云钰愣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那年的情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