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本人极聪明地带着她转到无人的角落，邱清和立刻跟随。三人一路状似散步穿过后花园，又解决了一个守备人员。
繁锦被推上车，邱清和一把拽住。
“够了，你可以放走她了！”
那日本人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会。
“还不行。”
“浅川！”邱清和低咒一声。
繁锦眼皮一跳，瞬间意识到什么，却不及反应，车已经“嗖”的一声蹿出。繁锦回过头，果然看到邱清和开着另一辆追来。
一路如此开到郊野，那人突然自怀中掏出一管自来水笔，便伸手插进繁锦的发中，繁锦趁机用力顶了下他的伤口，想要抢过方向盘。那人果然捂着胸口的枪伤，面色苍白。似乎怒极，扬手便执着枪托打晕了她。
她在朦胧之际只听有人说：“麻烦你了，有趣的小姐。”
醒来的时候，是在邱清和的车里。
她低吟一声，爬起身。
“你没有事吧？”邱清和微笑。
她奇怪地看了眼他。
“那个日本人呢？”
“他伤势过重，车子撞上道边，没想到他命大，我看到你晕在车里，便没有去追。”
她皱眉，想了好半天。便“哦”了一声。
“谢谢你。”
他轻轻点头，依旧在笑。
“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从订婚宴跑出来，如今是不能这样回去的……而且，我的手扭伤了，无法开车，看来只有等天亮了。”
繁锦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果然整个右手都脱臼了。虽然他自己推了骨，却依旧行动不便。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会开车的。”
他一顿，似乎想到什么。
“那极好。”
繁锦一路小心地开回市区，却是尽量避开官道，一路左转右拐，直到一个小巷前停下。
他笑道：“这里是戚府？”
她的脸倏地红了：“不。”又正色道：“可你是不能这样回去的，不是么？”
他便跟着她下了车，已经过了午夜，小巷偶尔传来安静的风声，弄堂深处几盏街灯因老旧时而忽灭。她小心翼翼地走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笑脸，仿佛回到了往日的时光。
小公寓的楼梯因为是木质而吱呀的响，一楼的房东太太还在打牌，听到声音以为是欠了房前的租客，半夜里小心翼翼地偷着回来。便义愤填膺地大力打开门。
看到繁锦二人，明显吓了一跳。
“苏小姐——咦？苏先生也在？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哪里发财？”
邱清和明显一怔，繁锦立刻上前陪笑，用上海话问道。
“房东太太，我的钥匙丢了，可否把备用的借我？”
“哦，这自然是可以的。您家真是好久不回来了，不过这房钱可是快到租了，如果您不尽快给续上，我可是不保证不租别人的。”
繁锦接过钥匙，没有听她继续罗嗦，只从发髻上摘下一只黑珍珠发夹塞给她，便带着邱清和一路走上楼。
房间依旧是她最后离开的模样，只是窗边的茉莉花早已枯死。
她立刻去烧水，又从床下翻出医药箱，然后简单地将他的手臂吊起。
他很绅士地道谢，语气那样陌生，她不由一怔。
“不，说来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是你的好日子，都是因为救我。”她想起走廊上匆匆一瞥的邱家二小姐，便脸色苍白。
“你的未婚妻，她的脸……”
他依旧微笑，“如你所见，是烧伤。岚岚的命很苦，小的时候家里着火，大家都逃了出来，唯有她……所以她很自卑，偶尔任性，大家也都是宠着她的。”
“那么……你们是青梅竹马么？”
他慢慢不笑了。“为什么这样问？”
她看着他，那样深刻的寂寞。“你就当是好奇吧。”
她盘起的发散落下来，他伸出手，很自然地为她挽起。手仿佛略过某样东西，很快的藏进袖子。
她装着没有察觉，起身去端水。
背着身的一刻，她暗自借着墙壁上的镜子，看到他自钢笔里抽出某种字条样的东西，藏了起来。
她掩饰地泡了茶，端到他的面前。
他低下头，皱眉。
“怎么了？”她的心仿佛被人划了一道，痛得无法自抑。“你不喜欢茉莉花茶？”
“不，只是——我不喝茶的。尤其是茉莉花，每次闻到，我都会头疼。”
她小心翼翼地瞥开头，不让他看到她的泪光。
“是么。原来你已经不喜欢了。”她的声音那样低，仿佛在低泣，他隔着茶水的袅袅雾气，却是朦胧之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那样似曾相识。
他想起方才楼下房东的话，不由道问：“那位苏先生——我们真的很像么？”
她背着身，将茶水一点点倒掉，那水泼在冬日的窗台外，很快地变凉流逝，一如她内心的某种寂灭。
“不，你们……一点也不像。”
她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神色。
她瞧见他的衣襟上全是汗，便翻找出藤箱，里面一摞的晚清长衫。她挑了一件素白颜色的，递给了他。
他起先很客气地推拒，她一再要求下才肯换上。
“真是合身，倒好像量身制作。”他打趣道。
她只笑笑，便开始洗她脱下来的衣服。
他自是不肯的，最终执呦不过她，便只好带着手伤，坐在一旁陪着她。
两个人沉默很久，终究是她忍不住开口。
“我唱家乡的小曲给你听吧，我唱的可好了，以前有个人，最喜欢我唱给他听了。”
她的语气那样天真，好似个思春的少女，他看着看着，便无法移开眼。
她的嗓子真的很好，只是深夜里唱歌有种清冷的音调，到好似在哭，他皱眉，才发现她是真的在哭。
他终于忍不住，将她紧紧抱住。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