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戚爷没有回来，她独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整理三千青丝。微侧着头，好似小鹿一般灵巧的脖颈处有些微微泛红，她慢慢掀开薄荷粉的琉璃盖子，旁边一个玳瑁精致礼盒在灯光下莹莹发光。
她记得这是戚爷下午让人送来的，只说是礼物，因为心情不佳，直到现在才想要打开。
盒子里面竟是把镶满宝石的西洋小手枪，做工精致，倒仿佛是件艺术品。她想起他知道她被下毒后，曾郑重其事的说过要教她开枪，没想到那不是句玩笑话，心下一突。
伸出手慢慢掂量起那把枪，才发现实枪荷弹的重量，她不知如何使用，只看着默默发呆。
……
不知不觉睡着，梦里一片黑暗，她找不着任何光亮，身后一双大掌数度抓来，她独身一人，只觉恐怖无比，脚下如履薄冰，奔跑在断臂悬崖，没有任何后路。
呼救没有任何意义，就如同她十九年来的命运般，希望只是无畏的。
她攥着手枪，只听“咔”的一声，已经自动地朝身后人开枪。
那人倒在血泊中，殷红的血水汩汩流向自己，她满身冷汗，发现那人竟然是戚默然！
没有人会知道她此刻的恐惧和不安，她的爱因绝烈而绝望！
她是扑火的飞蛾，只有毁灭。
黑暗中一扇门“吱呀”开启，尖锐的沉闷声响穿在黑暗中，异常惊心。
门后，姆妈不知何时出现。
她看不清姆妈的容颜，只觉她的声音陌生无比。
“他死了么？”
她点头，又摇头。
“很好。”
姆妈诡异笑着，从未见过的冷。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梳妆台前睡着了。
那手枪握在手心，闪耀着冰冷的锋芒。
突然想到什么般，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戚爷是三天后回西屋的，他一身深紫色西装，带着风尘方进门，管家便迎上前。
“老爷，东屋那边这几日一直在找您。”
戚默然权当没听到，只问：“夫人呢？”
管家很老练地明白这句夫人问的是苏繁锦，立刻回道：“在二楼卧房，起来有半天了。”
戚默然顺着佣人褪去外衣，慢慢走上楼，管家追上。
“老爷，翠儿小产了。”
戚默然皱眉：“谁？”
管家低头，“东屋的丫头，您不记得了？前几日太太还为此和您大吵一架……”
“哦。”戚默然漫不经心，“怎么回事？”
“失足落水，还差点丢了小命。”
“失足？”戚默然挑眉，很是不屑，“是沈绣月会玩的伎俩。给点钱把那丫头打发走。”
管家顿了下，似乎有点犹豫道：“那丫头被夫人接回西屋了。”
“繁锦？”戚默然瞪眼。“她怎么知道这回事？谁跟她提的？”
“我想……是太太告诉夫人的。”
戚默然眯着眼，冷哼一声唤来秘书。
“文件送去了么？”
秘书很恭敬。“已经送到东屋了。”
戚爷点头，慢慢走上楼，推开卧房门时，一阵微风吹来，落地纱帘荡在半空，朦胧间一个身影隐约浮现。
她一身素白凌霜纹长身旗袍，身腰掐的恰当好处，环着胸不知在想什么，乌亮长发垂在后肩，自他的角度看去，扇形的长睫正半垂着，下面一张红唇，涂了丝蜜斯陀佛，更显得娇艳欲滴。
他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走近才发现她熨的衬衫已经在发呆时烙了一个大印，她忙不迭提起铁熨斗，却不小心烫了手指。
他抓过，放到嘴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抽回手，“我故意的。”
他也不怒，只宠溺道。“又在胡闹。”
说罢走上前搂住她的细腰，低哑道：“这些天想我没？”
她不回答，躲避他的索吻。
他看了眼地上烫了个大洞的衬衫，正是他的。“以后别干这种活了，交给佣人。”
她挑眉：“是谁当初嫌弃佣人熨得不够板正？你以为我真喜欢做？”为了他的洁癖，她可是没少被麻烦过。
他立刻听出她今天不快，只好继续哄道：“全是我的错，夫人什么错都没有。”
她转过身不理会他，他却眼尖看到她粉扑的脸蛋异常的潮红起来，知道她是害羞他这么唤她，不由心里怦然一动。
“看什么？”她娇喝，坐到梳妆台前，慢慢扑了层鹅蛋粉，好不容易才遮住羞红的脸。
他的大掌便盖上了上来，牢牢攥住她的手，半弓着大半个身子看着镜中的她，低笑。
“锦儿，你真美。”
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玳瑁礼盒，他才想起什么。
“这把枪，我都快忘了。”
她想起那场梦，脸色微微一变。
“你拿走吧，我不学枪。”
他摇头，霸道得很。
“做我戚默然的女人，怎么可以不会自保。”
她默然，想着这时再坚持他必然听不进去，只好勉强答应。
“我先教你装子弹。”他来了兴致，手把手地教她，她只能点头。
戚默然刚装好子弹，便听到电话铃响。他懒得接，只等内线接了后回报。
果不然管家来敲门，神色不佳。
“老爷，东屋的电话，太太看了文件，说要见你一面。”
戚默然冷笑。“让她滚。”
管家很是为难。“老爷，怕是太太这会子正赶来呢。”
戚默然沉默一瞬：“也好，有些话早晚我也要跟她说。”
说罢随手把枪扔给繁锦，便起身往楼下走，繁锦看着那枪，好半晌，慢慢追了上去。
繁锦刚走下楼，便听到门厅传来的吵嚷，沈绣月披头散发，好似疯了一般。
冲了进来，只大叫一句：“戚默然！你竟然要休了我！”
戚爷正坐在沙发上，毫不在意。
“新潮的说法，这叫离婚。”
“为什么！”
戚爷皱眉，“你又抽那东西了？”
沈绣月哈哈大笑，完全不见以往雍容华贵。
“就因为我抽大烟？你不是已经忍受我五年？如今这般决绝——全是为了这个狐狸精！”
沈绣月发疯一般冲上前给了繁锦一巴掌，那一掌因为用力而响亮得很，只见繁锦手中的枪便“嗖”一声甩了出去。沈绣月毫不犹豫地拾起枪，所有人为繁锦捏把冷汗的时候，那枪口却对准了戚爷！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戚爷只觉全身一震，一道身影便扑在自己身前，巨大枪声响起，他低下头，滚烫的血便滴在了手上，却好似灼伤了他的心。
孙天雷早已按倒沈绣月，一把抢下手枪，沈绣月脸色惨白，浑身开始抽搐。
姆妈尖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小姐，小姐！”
戚爷紧绷着脸，吼道：“叫医生！快！”
只见他怀中的繁锦面色如纸，血水汩汩流着，转眼淹没了大片素白的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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