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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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二日醒来,一切还是原样。
昨夜的风雨都似场梦,他的霸道和温柔甚至是任性全部都已消失无踪。
唯一不变的是,他要她。
他不许她离开衡山公寓半步,也不再允许上学。她当然不服气这样的强势霸道,可是当他威胁着要她永远见不到姆妈时,她只得妥协。
她承认,那每星期和姆妈的一通电话,是她唯一的慰藉。
在这他所给予名为“爱”的禁锢中,以至于不让她沉沦。
白日里等着他忙生意,然后守着二楼的窗台盼他回来的身影,便慢慢成了她的全部的生活。
有时她会错觉的以为自己是他的太太,可是心里偏又暗暗觉得不羁可笑。对于她在他心里曾经的失势和莫名其妙的得势,佣人的闪烁眼神代表了一切,可是碍于戚爷在整个家的威严,无人敢只言半语一声。
于是巨大的压抑灰暗笼罩了整个屋子,连绵的阴雨季节又平添了一抹幽愁。
如此过了数月,当她自沉思中醒味过来时,已这样渡过了整个雨季。
忽而一夜,昙花一现。
熟睡的繁锦被戚爷推醒。可是那花终究谢的这般迅速不及惋惜。
她随着他的手看去,只看得到一片片苍白的枝干,聚堆地裹在一起,凋零的花叶儿残落一地,就此铺就了美到极致的结局。
这是他数月来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尽管每一夜都极尽缠绵,可他的冷漠终究是深邃到骨子里的。
“我本想早些叫你来看,但你睡得很香。”
他坐在床头,体重使得整个软床都往他的方向下陷,连带着也将她陷了进去。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只觉柔软如缎,缠绕在指尖,萦绕不去。
她慢慢抽开,吐气如云。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没错,是我输了——我承认。”
她笑,如同妖精一般魅惑动人。柳条般的腰肢暴露在被褥之外,四肢柔软地勾向他的脖子。
“我还没有原谅你。”他突然冷下脸。“你以为献媚,我就会忘记你曾经的背叛?”
“那叫背叛么?……如果没有爱,一切都只不过是空话。”
“那么你爱我么?”他问得很轻,这不是他第一次问,却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他的紧张。昏黄台灯光影下,他半掩着容颜,一双黑眸炯炯有神。
她暗暗笑了。“你忘了,我是恨你的。”
“只为着我杀了你的兄长?”
她吐了口气,压抑着。“那已经足够了。”
“繁锦。”她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谈起这件事的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他不说。她只侧过身,什么也不再去想。
就此,彼此依旧无言
第二日她醒来便不见了戚爷,想来这数月他几乎夜夜来此,然后都是第二日不见踪影。这已经成了某种习惯。
一种无端端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心中郁闷,便又睡了一觉。
西洋钟敲了十六下,她睡得混沌,勉强睁开眼只觉得饥肠辘辘,摇铃唤佣人来,却久不见回应。
于是她懒懒起身,简单的披了件雪纱睡衣。平日里穿惯了旗袍,这件睡衣长及脚面,倒叫她有些不适应。但是睡衣衣襟印着很是精致的蕾丝,实在让她喜欢的紧。
她一头青丝直长,一直散在了身后,风一吹便飘如云缎。
赤着脚丫子慢慢走下楼,抬起眼,一只鲜嫩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便蓦地映入了眼帘。
红宝石硕大饱满,永远是炙热的鲜红色,透过落地窗纱帘的阳光照射下发出暗红色萤光。
那一点萤光,是无可取代的热烈。
一如她的主人,一身热烈如火的长襟掐腰旗袍,卷曲的烫发以及艳红的唇。

繁锦没有细看背坐在沙发上的红宝石女主人,只因单单那款宝石戒指,她已经再清楚不过女主人身份。
——这份款式,她曾无数次看到戚默然戴在相同的地方。
无名指,那是属于围城的“禁地”。
“苏小姐。”红宝石的女主人首先开口。“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繁锦很快反应过来,一步步靠近沙发排,挑了个正面位子坐了下来。
“我叫沈绣月,是……”
“戚太太。”不待她说完,繁锦已经回答。
沈绣月勾起一抹笑,红唇妖娆。
“苏小姐很聪明。而我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今日我来的目的,想必你已经再清楚不过。”
“原来我的存在让戚太太如此倍受威胁,实在受宠若惊。”
沈绣月一双丹凤眼慢慢眯起,不难让人感到她无声的愤怒。可偏越是这样,繁锦越是开心。
“苏小姐还年轻,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好好找个人家才是正经。不要以为只是几夜风花雪月,男人就一定会认真。逸衡在外面的女人恐怕也远不只你一个。”逸衡是戚默然的字。
“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是他所有女人中最特别的。”
沈绣月沉默一瞬,“的确,他带你来这座钟爱的公寓,就证明他喜欢你。而且不瞒苏小姐说,前阵子那件让他大发雷霆的金色旗袍,也是我让人特别混进来的。”
“戚太太倒是个爽快人。以后若是做了姐妹,可还真要多得你‘照应’了呢。”
“苏小姐不要误会,做姐妹这种事情,我沈绣月只怕是没有这等福气的。”
“原来,我终究是搞错了戚太太此行的目的。”
“那么你也明白了,我是不会答应他带任何一个女人进戚家大门的。即便苏小姐凭着一时的风光进来了,恐怕将来朝夕面对着我这一张晚娘脸,你心里也是不情愿的。何苦我们彼此为难彼此?”
“这话过重了。”繁锦依旧不动声色。“那么,戚太太是要我……”
沈绣月自茶几下提出一个藤木箱子。
“这些现金,足有三十万元。我想买你一个新的人生,也足够了。”
繁锦笑了,很柔和的声音。
“也许让我进门,也未必不是件坏事。”
“不。”沈绣月语气坚定。“你绝对不行。”
她侧头,好似在问为什么。
“身为女人的直觉——你骗不了我,你根本不爱逸衡!”
繁锦的笑慢慢冷了,当她再回神,沈绣月已经离开许久。
她看着这一整箱的财富,只觉面上赤红。
她承认,这个名叫沈绣月的女人,伤了她的自尊。
而她的自尊,一向无多。正因为无多,才越显得珍贵。
如今叫她如此践踏,她自是不甘心。
可她终究是个聪明的女子,只一下子,便笑得诡特。于是转头看了眼时间,起身提起藤木箱子。
那箱子很重,她是一步步拖上二楼的。
三十万金钱的重量,终究不及她的自尊。
她倚在窗口,长久伫立。
戚爷的专车到了公寓楼脚下时,有人打开车门,他依旧一身笔挺西装,满是男人的阳刚气势。
繁锦一手抚上另一侧的胳膊上,圆润素腕上的碧绿绞丝双银镯子冰凉冻人,她用力拉起箱子,向下一掀。那无人看过的钞票雨便纷纷落了下去。
俗黄色的纸片,在风中飘零如柳絮,一时竟是漫天飞舞。
她看到他隔着这“雨”,遥遥抬头朝她盼来。
那双眼先是惊讶,然后明白什么般的释然。
她想,她今生永远不会忘记他这一瞬的黑眸。
因为,第一次,他的眼中不再是冷冽,而是溢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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