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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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过江看着秦成把那些纸当成宝贝一样,不屑的说:“有大用?不当吃不当喝的,一堆破纸片子能有什么大用?”
“这个的重要性,可是一点也不亚于吃饭!我先不说,你们几个慢慢猜着吧。”秦成从包里找出了几个烟盒,磕磕倒倒的竟然弄出了一小撮碎烟丝,又找了片纸,捻成了根十分细的烟卷儿,放在舌头上舔着,笑吟吟的对他们几个说道。
几个老兵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对话,和秦成对望了一眼,嘴边露出会心的轻笑,等着他们几个的答案。
王过江一听重要性竟然不亚于吃饭,被勾起了兴趣。从那包里抓出一叠报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缅文,字体弯弯曲曲头重脚轻,好像一群挤在一起的蝌蚪,他看也看不懂,索然无味的扔了回去,说道:“总不会是想从上边找情报吧?可咱也看不懂啊,除了让林静竹帮忙翻译翻译。”
而肖毅却捏着几个缅甸卡崩香烟的盒子对王过江说:“就你能扯淡,还找情报,电影看多了吧。你觉得这么多一字儿没写的白纸像是个带情报的样子么?还有这几个烟盒子,上边还能有什么重要情报,咱总不至于去打老缅的卷烟厂吧?肯定是有别的用。”
他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指导员正好从旁边经过,他眼睛一亮,好像突然受了启发道:“哎,王过江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们了。林静竹,你帮忙好好看看这几份报纸,说不定真能找到点什么东西。”
指导员都发话了,林静竹就当真拿了张报纸读了起来,有日子没有看过缅甸的报纸了,如今父母仍然还在仰光,她也的确很关心那边的情况。
肖毅仍然在想这些纸的用途。拿来写字?一路行军打仗的好像没那个必要。拿来卷烟?好像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他转头看了王过江一眼,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不会是拿来擦**的吧?”
秦成一听乐了,拍着大腿说:“没错,还真让你猜着了,就是当手纸用的。只不过不是咱们自己用,这是给后方的女兵带的。出发前,营部通讯班和卫生队的的人都特意嘱咐我到时别忘了帮他们带零碎回去。”
肖毅刚才只是看到了王过江,想起他那次拉稀揪了带毒的叶子擦**,差点把下半身报废的事,这才考虑到了手纸这一节。却没想到秦成的这些战利品是给女兵准备的。
“零碎?给女兵带的?”他重复了一下,语气里有些迷惑。
秦成解释说:“嗨,女孩子脸皮儿薄,就管这个叫‘零碎’,我弄了这么多,也是为了回去好有个交代,毕竟答应人家了不是。千里送手纸,礼重情意更重嘛。
世界上有一个必然规律,是人饿了就要吃饭,吃下的饭消化完了就得把废物排出体外,而作为文明人,排泄之后就必须打扫战场。所以刚才秦成说这些手纸的重要性不亚于吃饭,是因为一个管的是上头进,一个管的是下头出。其实和王过江当初遇到的问题一样,在金三角的深山老林里,游击队员们都找不到像样的手纸。
而整个缅北地区工业落后,缅甸政府军对缅共的封锁又很严,人民军虽然能得到中国援助的许多重要战略物资,但诸如纸张这种生活用品还是十分短缺。**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部队里许多电报员用的电报纸都要靠缴获得来,所以战士们就更不可能以擦**为理由浪费宝贵的纸张资源了。
男兵们还好将就,随便找树叶子、土坷垃凑合凑合就算了,可人民军里还有大量的知青女兵,皮肉比男人娇贵不说,每个月还要有一次的特殊生理情况,这就不是寻常的树叶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无奈之下,女兵们只能求助在前线打仗的男知青们,于是后方的需求变成了前方的责任,所以每次打扫战场时搜刮一切纸张就成了游击队作战时的一个传统。

只不过事情涉及到这个方面,就比较隐秘暧昧了,后方的女兵们一般都是找比较相熟的男兵定期提供零碎,数量的多寡视关系的深浅和战斗的收获而定。秦成在游击队里属于比较机灵又勇敢善战的,而且人缘又好,所以找零碎的负担比别的男知青重了许多。
肖毅和王过江后来发现林静竹也偷偷的从秦成那要走了一些手纸。暗道他们实在太粗心了,之前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而林静竹估计也是没好意思跟他们说,真不知道她这么多天是怎么克服这个困难的。
肖毅又突然想到王过江自从那一次之后,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完大号之后再也不用树叶子,只敢找树枝或者小石头刮一下了事。很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你也找秦成要点吧。别亏待自己,不然以后真得了痔疮肛瘘什么的,就不好治了。”
王过江翻了翻白眼,一拳捅在肖毅身上:“去你妈的,老子又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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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露宿打野,全连用不着生火做饭,都是吃罐头。肖毅、王过江、林静竹和秦成守着三箱罐头大开杀戒,牛肉、牛奶、豌豆,一罐又一罐,到最后四个人身前摆满了空罐头盒。
王过江吃得最快最猛,也最先吃饱,打了个大嗝之后,仰面躺倒,拍着肚皮砸吧着嘴说:“恩,我觉得吧,其实咱当初应该背回来点大米,做了米饭吃。这人啊还是得吃粮食,不然光吃这肉啊菜啊的,总觉得有点不实在。”
听他这么说,秦成吃到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丫的,吃肉还不实在,真不知道这半箱的牛肉罐头都是让哪个孙子吃了。”
肖毅在旁边语重心长的教育道:“王过江你知足吧,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在延安的时候也只能天天吃小米饭。你现在有罐头吃了,又想配点吃米饭,可等你真吃上米饭了,估计就又想吃水果,就算是最后如愿吃上了水果,估计着又想抽烟喝酒,这茅台倒上了,中华抽上了,可能你又开始想弄俩宫女太监在旁边捶腿扇扇子了。当年李自成和太平天国就是这么腐化的,你知道么你?”
“哎哎哎,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么。我卖火柴的小女孩点根火柴幻想一下都不可以啊。”王过江重新坐了起来,奋起余勇,又撬开了一罐豌豆罐头吃了起来。
看着王过江的胃跟橡皮做的似的,肖毅已经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了:“我说,我说,咱别狗窝里放不住剩馍好吧!回根据地的路还远着呢,你留下点路上吃行不?这不是能少做几顿饭么。”
“嗯,嗯,好好,最后一盒。”王过江嘴上答应着,手上的刀子把罐头盒碰得叮当响。
秦成自恨没他那么好的胃口,感叹道:“怎么跟那冬眠前的熊似的,这是往死里吃啊,攒膘呢。”
可没想到王过江可吃着吃着,却又突然停下了,盯着手上的罐头看了许久,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我们杀了那么多人,就只是为了弄这些吃的么,他们也是命啊?”
这句话有些冷,气氛突然有了变化,肖毅险些忘了今天是王过江的第一战,有一道坎是必须迈过去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自己只是比他提前了半步而已,也还是个新兵。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秦成应付这种局面更有经验,这种事还是越少考虑的越好,他背了段**著作里的原文,问道:“你,知道该怎么想了吧?”
王过江点点头,把罐头放在了一边,没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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