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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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敲了敲小楼的后门,内尔·西姆斯把门打开了。
“就你一个人吗?”她有点儿怀疑地问道。
“我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只有她跟我一块儿来的。”
“好吧,进来吧,老板正急着要见你呢。他说你一到就告诉他。”
“他昨天才在楼里吃顿了饱饭,”内尔·西姆斯顿了一顿说,“就是因为吃了这顿饭他才不致于饿死。平时他就吃他和盐丁儿做的糟糕的饭菜,我想这一天下来你们一定很累了。是吗?”
德拉·斯特里特和梅森随着她进了厨房,梅森逗趣说:“哦,对恶人来说没什么休息可言。”
“没错,”内尔·西姆斯表情严肃地对梅森说,“但是心地纯洁的人会得到上天的保佑,所以这样的人才会像沙粒一样层出不穷。”
德拉·斯特里特顽皮地瞥了一眼梅森,梅森冷冷地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内尔·西姆斯,可她只是满脸的无辜。她问梅森:“你想不想吃点儿东西?”
“吃点儿不加砒霜的东西?”梅森问。
“这件事儿还没有定论呢。我的老天,今儿中午我就费了好大劲儿才让他们吃下点儿东西,晚饭就更不用说了。”
“你知道中毒的事儿吗?”梅森问。
“不知道。”
“但总该知道大概的情况吧。”
“不知为福,知之为祸。”内尔·西姆斯说,“我一点儿不知道这事儿,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警察一直在这幢房子里转来转去。对我来说,让他们……”
后门开了,班宁·克拉克一见到梅森就舒心地笑了,他说:“我一直把耳朵贴在地上,似乎听见你来了,晚上好,斯特里特小姐。”
德拉微笑致意。梅森同他握了握手。
“吃晚饭吧?”班宁·克拉克问。
“也许他是害怕砒霜,”内尔·西姆斯挪揄道,“每个人都好像很害怕,连碰都不碰一下他们的晚餐。”
梅森笑道:“让我们来试一试。我们只吃了几个三明治,把砒霜晚餐拿出来吧。”
内尔·西姆斯说:“剩下好多炸兔肉,这是一个人的毒药变成的另一个人可以吃下去的肉。”
班宁·克拉克拉过椅子坐下,指着小楼的前部说:“他们还在那儿开股东大会。你得给我出个主意,我是应该进去参加呢?还是不参加?”
“参加对你有什么好处?”梅森问。
“没什么,依照合股协议盐丁儿有权代表我投票表决。”
“不参加对你有什么坏处?”
“那……”克拉克说道,“是因为有件事儿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我不大明白。”
西姆斯太太打开烤箱,拿出一大锅炸兔肉,在茶壶里添点儿茶,然后把开水倒进壶里,“我的房客们今晚什么都没吃。”她轻蔑地说。
克拉克说:“内尔,我只要一杯茶,不要其它的。你们吃饭,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德拉·斯特里特说:“我太饿了,盘子的瓷釉我都能吃掉。你们可别介意我的吃相。”
“为什么你对不参加会议感到担心?”梅森急于得到答案,他追问道,“开枪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开枪的事儿是个迷。院子里有小偷,斯塔勒小姐用手电照他时,他开了两枪——子弹击碎了窗户,两个弹孔间距只有3英寸,距离她的头部也只有2英寸。枪声把我惊醒了,我抓起那把点四五手枪跑到月亮地儿里。他已经跑到了大门那儿,向我开了一枪,我也给了他一枪,没打中,不过离他不太远。今早,我发现我那一枪击中了墙,就在楼下的门边上——而且这门一直是关着的。”
“那么中毒的事儿呢?”梅森问。
“有人在布雷迪森太太和她儿子用的盐瓶里放了砒霜,是大夫的紧急处置救了他们,这得感谢威尔玛·斯塔勒。”
“好吧,”梅森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那么,我们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对不参加会议感到害怕?”
“因为……哦,哦……梅森,我得跟你说点事儿,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虽然盐丁儿对这事儿疑神疑鬼,我也没说。”
“需要我离开吗?”内尔·西姆斯问。
“不,内尔,你就呆在这儿。我信任你。”
“继续说。”梅森说着把兔肉递给德拉·斯特里特,然后再把自己的盘子添满。
“知道著名的加利福尼亚失踪的矿藏的事儿吗?”
“只知道一点点。”
“听说过‘歌勒矿’吗?”
梅森摇了摇头,嘴里满是兔肉。
“它是失踪的矿藏,”内尔·西姆斯插了句话,“沙漠里这样的矿还有好多。”
克拉克在自己的茶里加了点儿糖,搅拌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本有蓝色封面的书。
“这是什么?”梅森问。
“《采矿人指南》,是霍勒斯·韦斯特编的,韦斯特收集了大量关于加利福尼亚失踪矿藏的情况,这本书是1929年出版的。对于这些失踪的矿藏有多种说法,一些听起来有道理,另一些说法驴唇不对马嘴,韦斯特亲自翻阅历史记录,跟老采矿人攀谈。20年前他完成了这部书,尽他所能精确地记载了历史。”
“好吧,”梅森说,“‘歌勒失踪矿藏’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1886年左右,”克拉克说,“按照韦斯特的记载,有3个在死谷边的派那明山脉探矿的人,他们从一个山口出来,向圣·伯那迪诺城走去。他们骑着壮实的马匹,背囊鼓鼓的,还有个能装10加仑水的水壶,带着这些,他们信心十足地走进了沙漠。”
“第二天,他们就为走哪条路好发生了纠纷,吵得很凶,其中一个叫弗兰克·歌勒的人认为他们向西南走得太远了。他说他们应该沿一条偏东方向的路前进,争吵过后,他与其他两个人分开了,向偏东方向走去。后来,谁也不知道其他两个人怎么样了,也许他们就消失在沙漠里了,或者到了某个地方,也可能到达圣·伯那迪诺。总之据历史记载,他们失踪了。”
内尔·西姆斯像总结似地说:“两个人好相处,三个人不好相处。”
德拉·斯特里特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睛盯着班宁·克拉克,甚至忘记了吃东西。佩里·梅森还在吃着兔肉。
“想喝杯茶吗?”内尔·西姆斯问道。
“麻烦你了。”梅森说。
在她倒茶时,班宁·克拉克继续讲故事:“两天后的中午,歌勒筋疲力竭,眼前出现了连绵的群山,他越过这些群山,进了峡谷,峡谷里有各种植物,还有一条小溪——他欣喜若狂地伏在小溪岸边上,在一株杨树下的阴凉地里咕嘟咕嘟地豪饮。就在他喝水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枝头,让一缕阳光照射到离歌勒几英寸远的水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黄色的光芒。”
“歌勒停了下来,把胳膊伸进水里捞出个黄色的东西。是一个天然金块,有几盎司重。在它附近小溪的河床上还有几块,歌勒把这些金块拾起来都塞进了他的衬衣里面。”
“要是我,得装满一大包。”内尔·西姆斯说。
“发了笔横财,嗯?”梅森说道。
“当然是发了笔横财,”克拉克说,“可是在沙漠里面对一片荒漠,你根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情况,歌勒弄到了金子,可它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他距离有人烟的地方太远了,他的马又饿又累,由于缺乏食物,他自己的身体也很虚弱,猛然间,他意识到除非回到文明世界,在这荒漠里他手里的金子不值一文,只是给疲惫不堪的坐骑增添额外负担而已。这几块金块已越来越成为他回到文明世界的障碍。”
“想到这儿,歌勒有点儿着急,他决定把其他东西尽可能地扔掉,只带金块回去,他还解下了他的左轮手枪,扔进了灌木丛。就像所有过度疲劳的人一样,歌勒无法判定他的确切位置。更不幸的是,他迷了路,这使他心慌意乱。”
“他沿着峡谷前进,来到平坦的田野,眼前是一片大湖蒸发后留下的平滑、干燥的平原。到这儿他才辨认出方位,圣·安东尼奥山就在正西方向——我们现在把这座山叫老头子山——它是歌勒的第一个路标。沿这座山的方向向前,山脚下有一个采矿城,歌勒朝着这个小城走去。”
“他到达这个小城后病倒了,衬衣里的金块儿磨得他皮开肉绽,伤口已经感染了。感染使他一直在病床上躺了3周,然后他才有时间想回去确定他发现的金矿的位置。如果你一直全神贯注地想一件事儿的话,3周的时间真是有点儿太长了,用不了多久,你的记忆力就该跟你开玩笑了。”
“当然会这样。”内尔·西姆斯说,她正背过身儿去从烤炉里取兔肉出来。
克拉克接着说:“他自然不会一个人去,一大群探矿的伙计跟在后面,一心想着在这片富矿脉开一片矿。这一大帮人在沙漠里转悠了一段时光,有些人受不了掉了队开小差儿了,歌勒不知道怎么迷路了,漫无目的地瞎闯。”
“歌勒一个月之后才回来,休息了一下,带上更多的给养,重新出发。他再也没能找到那个峡谷——甚至连那一连串的小山也没有找到。”
“这些历史记载很可靠,你可以在韦斯特的书里读到大部分。有些是我从其他渠道搜集的——比如说,枪就是个例子。我是找到了歌勒写的一封信才了解到的;这封信被珍藏在帕萨德那的图书馆中。”
“一个大男人连路都找不到真是不可思议。”德拉·斯特里特说。
“很可能,”克拉克说,“在沙漠里容易迷路,比方说,那些外出野营的人,早上离开营地时把驻地记了一遍又一遍,想在晚上回来时能找到‘家’,可真正到了回来的时候,他们来来回回走上几个小时,也没法找到熟悉的路标。”
梅森点头赞同道:“这就是‘歌勒矿藏’故事的结尾了?”
班宁·克拉克嘴角掠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哦,好吧,再看看霍勒斯·韦斯特的记录。提个醒儿,这时的时间是1886年,几年后,也就是1891年,有个叫汉·莫斯的身材魁梧的老采矿人在圣·伯那迪诺出现了,他常常到沙漠里做探矿旅行。”
“有一次,莫斯旅行时,他刚买的头一次外出旅行的小驴子闹着要脱离队伍,可以想象得出,莫斯有多恼火。这头小驴子驮着好多莫斯旅行时要用的东西,可它却不管这些只是自个儿闷着头走,莫斯拦不住也抓不住它。他只好跟在队伍后面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哝着,这下正合那只小驴子的意,它一下成了整个队伍的头儿。汉·莫斯跟在他后面,一会儿骂它几句,一会儿追它,一会儿又哄它掉头回来,可是,这头小驴子是个怪家伙,它认死理儿,朝着一片汉·莫斯从未到过的荒地走去,没有几个探矿人到那儿转过,因为那是一片光秃、干旱的地带,弄不到给养。在那个年代,到那地方去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但是,汉·莫斯就是舍不得小驴子身上驮的东西,他也不愿意失去这只小驴子,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想,如果再走1英里,还逮不着它,我扭头就走,让那小驴子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小驴子却朝着有水的方向走去——你把驴子带到沙漠里来,一旦它朝有水的地方走,你总会从它的举动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当然,其它的动物也会嗅到水源。于是它们都朝着同一方向走了。莫斯跟在它的小驴子后面来到了有水和有金矿的峡谷。”
“汉·莫斯一看到金矿,欣喜若狂,拼命往口袋里装金块。他又叫又喊地绕着圈跑,然后起程返回圣·伯那迪诺,准备享受生活。大约走了一半路,他突然意识到他兴奋得过了头儿,忘记在他发现的金矿上立块标记,证明金矿属于自己。他犹豫了一下,但是一想到他会在圣·伯那迪诺狂欢,就立刻朝城里走去,准备先好好地乐一乐,然后再回到峡谷里,找到他的金矿,认真地开采一下。”
“男人在他们快喝醉的时候和喝醉了以后总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内尔·西姆斯说。

克拉克微笑道:“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在圣·伯那迪诺引起了轰动,人们看到莫斯的天然金块,整个小城沸腾了,他们都知道,老莫斯发了大财,而且不久之后他就得回去取更多的金子。他们就给他灌酒,一直盯着他不放。”
“老莫斯终于花光所有的钱,再也无法买酒了。他开始清醒过来,并且意识到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启程想去金矿,可他一出城,差不多半个城的人都跟着他,他们都骑着好马,带着足够在沙漠呆一阵子的给养。”
“老莫斯在沙漠上转来转去想把他们甩掉,他假装迷失了方向,晚上偷着赶路,寻找摆脱他们的机会,可就是不成功。他们就是在后面跟着。”
班宁·克拉克停住了,然后他说:“你们不觉得乏味吗?”
“很精彩。”西姆斯太太说道。
“非常有意思,我可是把你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了。”梅森说。
班宁·克拉克轻轻拍着小蓝皮书,“我在给你讲历史事件,”他说,“所以根本不可能出错。即使我能把这事儿背下来,我也要边讲边核对。但是这事儿毕竟发生在10年前,那会儿沙漠里都是金子,没有快速的运输工具。”
“我明白,”梅森说,“继续讲,老莫斯怎么样了?他摆脱了跟踪他的人吗?”
“没有,他最后不得不返回了圣·伯那迪诺,他浑身酸痛,气急败坏,身无分文。可他知道他该去哪儿,而且只要几个小时,他就可以拾到足够让自己成为沙龙和舞厅的名人的金块。可现在他只要前脚一出城,后脚就会有圣·伯那迪诺全城的人跟在后面。他想找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但还没出发,这计划就流产了。不带行李进沙漠无异于自杀,而且圣·伯那迪诺的人把他看得很紧,他连把一些驮东西的小驴子藏在某个地方,以便到时牵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发现的这个矿就是歌勒找到的金矿吧?”梅森问道。
“我正要说到这儿呢,”克拉克说,“一般认为他发现的这个矿就是歌勒找到的那个。”
梅森若有所思地说:“我对可怜的老莫斯和他的处境很感兴趣。这些事似乎不大有可能发生在圣·伯那迪诺。呃,我们开车从那个城市疾驶而过,在那儿停下来加点儿油,然后就走了,只不过是热闹的小城而已,现代,时髦——跟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
“圣·伯那迪诺城发生过许多事,”克拉克说,“可汽车掩盖了历史,它过去一直是真正的采矿城。”
内尔·西姆斯站在电烤炉旁说:“幸亏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想想那些在那儿开饭馆的人吧,没有电冰箱,交通也不便利。”
“他们总有办法过下去的。”克拉克说。
西姆斯太太悲观地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办法。保存食物是大自然生存的第一法则。”
“自我保存才是。”克拉克纠正她的话。
“哦,对食物来说难道不是这样吗?没有食物你无法生存。”
克拉克看了一眼梅森说:“你越是和她争论,就越是没完没了。”
“那是因为我说得对!”西姆斯口气坚决地说。她很自信,根本不在乎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
“但是我们把汉·莫斯留在沙漠里了。”德拉·斯特里特示意把故事讲下去。
“就在圣·伯那迪诺,”克拉克说,“汉·莫斯非常恼火。但这个老家伙有点像个老学究,于是有一天,他真心实意地对城里的全体人说:‘好吧,我不带着你们我也走不了,大家一块儿打行李,一块儿出发。这回,咱们直接到矿上去。金矿越多越好,我摆脱不了你们,还不如把你们都带着,也不用绕远,倒省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
“他也是无可奈何!”内尔·西姆斯说。
“他真想这样做?”德拉问道。
“当然,老莫斯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他把他的驮队集合在一块儿,在圣·伯那迪诺城边上把所有想去的人都带上。然后,他出发了……那时候人都重信义。”
“接着呢?那儿有足够的矿供这么多人开采吗?”
克拉克笑着:“这是最悲惨的一段。老莫斯是个好人,但有点儿大方得过了头。他是那种只带着少得可怜的给养就能在沙漠中生活几个星期的人。严重营养不足、没有人说话,对这些他都不在乎,可一回城他就把钱花个一干二净。这样一来,再次出发时,他骑的马不是最好的,而他自己也不是最好的骑手。”
“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后,队伍接近了有水源的峡谷,聪明一点儿的人发觉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他们就快马加鞭跑在了头里。汉·莫斯也鞭策着马,大家随之蜂拥着狂奔起来。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驮东西的马落在后面,扬起的沙尘蔽日遮天,这些人拼命地在荒野上奔驰,拼命冲下陡峭的岩石坡直达谷底!老莫斯反到落在了整个队伍的后面。”
“到达了峡谷地带以后,他们发现没有人来过这儿,于是就拼命地抢先划出自己的地盘。他们行动毫不犹豫,在找到自己认为是最好的一块矿地后,就树立标志占有了这片地。等到汉·莫斯精疲力竭地终于到了峡谷,几乎整条小溪都被其他人占领了。汉·莫斯喘着粗气从马上跳下来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他的矿地已经被人占了。就在他到来之前,已有80块矿地被人分掉了。最后他找到的那一块地几乎是矿质最差的。”
“这就是分配法则。”内尔·西姆斯说。
“那是歌勒矿吗?”梅森问道,发现没人注意到内尔·西姆斯的插话。
“那儿被认定就是歌勒矿。采矿人把四周看了看,又想到歌勒讲过的故事,都一致认为那儿就是歌勒矿。”
“它真的是吗?”梅森问。
“不是。”
德拉·斯特里特停住嘴不吃了,看着克拉克。
克拉克说,“歌勒并不那么简单,他讲的矿的位置跟事实有出入,有些是编造的,欺骗了那些想跟着他去的人,而且也避免了自己最终像汉·莫斯那样被年轻人骑着快马甩在后面,歌勒比莫斯聪明,他故意编造了他发现的矿周围的地理情况。”
“你怎么知道的?”梅森问。
“这是个不错的问题。”内尔·西姆斯又插了一句。
班宁·克拉克满脸狐疑朝厨房四下里看了看。
“没事儿,”内尔·西姆斯向他保证,“他们都在开会,海沃德·斯莫尔在晚上这个时间总要来喝杯茶,但开着会他就不会来了。”
克拉克解开上衣,拿出一个手枪皮套来,皮套原来是黑色的,可现在已经褪成了暗褐色,而且由于长期使用有点儿磨光了,他说:“我想把这家伙藏起来。”
他拿出枪,把它放在桌子上。
梅森、德拉·斯特里特和西姆斯都俯身细瞧。
这是一把生满了锈的单发科尔特左轮手枪,不管当初它多么光亮,现在枪体上满是铁锈,锈蚀物已经在枪管、枪膛和扳机上形成了一层硬壳,只有发黄的象牙枪把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仔细看去,Goler(歌勒)几个字刻在枪把上,字下面是日期:1882。
梅森轻轻吹了声口哨。
“我发现这把枪,”克拉克说,“完全是意外,那是在沙漠杨树下的泉水旁找到的,跟我一块儿去的那个人爬山去了,那会儿我的心脏还没这么糟,但我还是感到呼吸短促,活动量不敢太大。我在杨树荫下躺下,泉水边的地面上大约有3寸长的枪管从沙子里探出来。我看出那是枪管,把它挖出来,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了名字和日期——这一下我可意识到我发现了什么。”
“当时你怎么办呢?”德拉·斯特里特问,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没带工具或设备,”克拉克说,“我用两只手在小溪水底下的沙土里摸了半天,在水里的石头旁边找到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大把金砂。”
“可怎么没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呢?”梅森问。
“问题就出在这儿,”克拉克说,“泉水所在地是一块石英矿的标定矿地,一些糊里糊涂的采矿人,为了找点儿值钱的矿石而到这来饿得丧了命,谁也没想到这里有砂金。该死的是‘东山再起公司’现在也对这个矿场感兴趣,他们以为这里的石英矿还值几个钱。这个矿只不过是他们买下的几百个矿之一。我再也不会给布雷迪森太太和她的儿子白送钱了。”
“据你所知,有人知道矿的位置吗?”梅森问。
“我想布雷迪森知道。”
梅森眉毛一扬。
“在盐丁儿的营地,我没法儿把这件东西藏起来,所以我就把枪放在我的桌子抽屉里——把刻有歌勒名字的那一面朝下放。哦,大约一星期前,我发现枪被调了个儿,有字的那一面朝上了,我现在不常去我的房间了——那得爬楼梯。我上楼很吃力,每爬两三个台阶就得歇一两分钟。你看,我已经……”
门合页“吱吱咯咯”地响。班宁·克拉克一把抓起了满是锈蚀的左轮枪,三下两下就装进了枪套。
门开了,是一个20岁左右穿着紧身套衫的女孩。她身材很苗条,显然对自己穿紧身套衫的良好效果十分清楚。她看见桌旁围着几个人,就忙退了回去说:“我打扰你们了吗?”
班宁·克拉克说:“多莉娜,没关系,进来吧。这是梅森先生和德拉·斯特里特小姐,她是梅森先生的秘书。这位是多莉娜·克罗夫顿,西姆斯太太与前夫生的女儿。多莉娜,我跟梅森先生正说点儿事,不过现在说完了。”
克拉克转身对梅森说:“现在你明白我的处境了吧?特别是和公司的关系。”
梅森问:“他们,是不是对实际情况有所怀疑?”
“我想是的。”
“我是指法定所有权,也就是财产的所有权方面。哦,涉及到这些了吗?”
“是的。”
梅森眯起眼睛说:“你说他们找了个律师来开会?”
“是的,这家伙叫莫夫盖特,你可能知道他。他起先是我妻子的律师,负责处理她的房地产事务。以后布雷迪森去找他,这次的案子就是莫夫盖特为他们做代理,我想他不会对我有什么好感。对他我也一样没什么兴趣。”
“他参加董事会议吗?”梅森问道。
“哦,是的,这一阵儿他对公司的每件事都要插手。”
“是这样,”梅森说,“你辞去总裁职务时是否意味着同时辞去经理职务呢?”
克拉克点点头。
梅森显然有点儿生气地说:“我起草那份合股协议时你就应该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这事儿跟签合同有什么关系?”
“假如,”梅森说,“他们推荐你当公司的经理,盐丁儿代你投票就会把你选上。一旦成了经理,你就要以受委托的身份来行事,如果你知道对公司资产的价值有影响的消息,但没有使公司受益的话……快在他们行动之前,让盐丁儿退出会议……”
“会议已经结束了,梅森先生,”多莉娜说,“我经过那个房间时听到了推椅子的声音。”
克拉克看着梅森说:“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梅森摇了摇头说:“一旦你成为经理,即使只是几分钟,你也失败了。能不能隐瞒这个消息随后再……等一下,依据公司条例经理也必须是股东吗?”
“我想是的。”克拉克说。
“你的股票值多少钱?”
“30万或者40万,不,也许更多,怎么了?”
“我要买下来,”梅森笑了笑,说:“用5美元买。我与你私下达成协议,后天我会以5美元再把这些股票卖给你,但别人不知道这个协议。”
“我不能爬楼梯,”克拉克说,“股票在楼上我的书桌里放着,从右边数第三个信件格里。”
“书桌上锁了吗?”梅森一边问,一边站了起来。
“没有。桌子的锁不好使。我本打算修理一下,一截钥匙折到锁里面了,多莉娜,带梅森先生去我房间好吗?你能爬楼梯。”
站在桌子边的多莉娜好像根本没听见克拉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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